第八十一章 佛主箴言
白悠悠大翻白眼。
“真的,你聽我說。”母先明活動了一下筋骨,伸了伸脖子,然後繼續說道:“訛傳說,是值班護士,在他肚皮上標錯了記號,主刀醫生並未核對,將好的腎切了下來,這當然是外行人的訛傳。
因為切去腎髒,為了減少切開腹膜,並不會從這裏下刀。
”
白悠悠一邊聽著,一邊看著街邊的攤販,形形色色,十分生動。
“從梁啟超自己的敘述來說,他是先發現自己便血,然後醫生作出診斷,然後德國日本的醫生各種檢查,說他腎髒上有個黑色的影子,大概是瘤子。
然後他自己決定,聽從醫生的建議,將腎髒切除。
在手術過程中,並沒有出現事故,但是腎髒切除,他便血的狀況並沒有好轉。所以這是診斷錯誤,而不是手術故障。”
白悠悠頓住了腳步,母先明看她一眼,笑嘻嘻地說道:“所以,對於醫生這個行業來說,腦子比雙手更重要。腦子不清醒,雙手就隻能將病人送給死神。”
白悠悠走進了那家店,母先明抬頭一看,發現是理發店。
發型師是個長腿美女,很客氣地迎接了白悠悠,溫柔地詢問:“請問妹妹,要做什麽樣的發型?這裏有圖冊,你選一個吧!”
“剪短。”白悠悠回答道。
美女發型師一呆,仔細端詳著她的頭發,再次確認:“剪短?”
“比現在短一寸。”母先明補充道,那發型師看他一眼,雖然困惑,但是大鬆了一口氣。
美女發型師的手藝不錯,說剪短一寸果然就剪短一寸,且將白悠悠的整個發型打理得很俏麗。
白悠悠買單,然後兩人出來,母先明笑嘻嘻地說道:“呀,剛剛說你十天不洗頭,是開玩笑的,幹嘛這麽認真啊?”
白悠悠白了他一眼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就是好久沒來剪頭發了。”
“好,現在要去幹嘛?”母先明看了一下天色問道。
白悠悠皺眉想了想道:“回去。”
“別呀,剪了頭發,心情應該很好吧?多逛逛!”母先明伸手拖住她。
“我不想在碰到那些人……”白悠悠如實回答——若再碰到劉孝遠他們夫妻,光想就頭疼。
“我跟你說,有個地方,絕對不會碰到他們。”母先明神秘兮兮地說道。
兩人沿著那街道,一直走。
白悠悠認得那路,她跟劉孝遠走過,在那天的夜裏。
過了那座橋,那邊是一個廟子,兩人當時並沒有進去。
雖然白悠悠絕不是什麽迷信之人,但走到橋邊,眼皮突然跳了起來,心裏突然生出些近似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地嘲笑自己:剪了頭發,難道把智商也剪斷了?
過了那橋,然後到了那廟宇裏,門口一和尚,隻閉目養神,不睜眼看他們。
兩人走了進去,正中心一兩米高的香爐,裏麵的香火,竟然鼎盛。白悠悠心裏泛起那句:離文明越遠,香火越鼎盛的話,心裏十分認同。
可一轉身,卻見母先明那家夥拿著兩根一米多長的香,一根遞給她。
白悠悠是拒絕的,隻瞪著他。
“呀,接著。”母先明催促道:“點燃,立這裏,很快的。”
白悠悠見他那眼睛裏少有浮現的執著,便接了過來,點燃,然後立在那香爐裏,那母先明還很虔誠地作揖,然後兩人走進正殿。
正殿是佛主,白悠悠差點沒笑出。
母先明側頭,對著她眨了眨眼睛,然後旁邊的和尚敲了一下木魚道:“請二位跪下。”
白悠悠隻得跪了,往那蒲團上。
跟著那母先明很虔誠地磕頭,作揖,然後起身。
“二位,求什麽啊?”和尚問道,一雙眼睛,看著白悠悠。
白悠悠忍住內心的荒誕感,隻開口說道:“什麽也不求。”
那和尚眉眼一展,陡生笑意,雙手合十,然後敲了敲木魚。
“走吧!”母先明拉著她說道。
兩人往各偏殿挨著挨著逛,然後從正殿出來,來時就他們二人,這會兒香客卻多了起來。
從大門出來,那和尚依舊閉目養神,突然伸手,攔住兩人。
白悠悠看著那和尚,依舊逼著雙眼,隻得耐心等著。
“雖然無所求,但是前途少不得坎坷。但君子豹變,其文蔚也。隻是不知,施主,你可舍得?”
白悠悠完全聽不懂,隻得呆站在那裏。
——按照她的規矩,她早掰開這和尚的手臂,直接走人了。
“舍不得,便不入此局了。”母先明回答道:“既入局,也無所謂舍得與否了。”
那和尚聞言,點了點頭,放下了手臂。
白悠悠翻了個大白眼,抬腿就走。
“女施主,請留步。”和尚喚道。
雖然,白悠悠剪了短發,但是她還沒到否定自己性別的地步,所以她停住了腳步,靜靜聽著,那和尚要說些什麽奇怪的話。
“你非癡兒,何必將自己困在迷霧裏?既然看得見自己的心境,那知行合一就好,不必搭理命運的牽絆。”
和尚說道。
白悠悠回頭,瞪著那依舊閉著眼睛的和尚,開口說道:“和尚,你若跟我一起,在紅塵中求此生,大約不會說這樣的話。
眾生皆苦,佛主隻一個。
眾生都去做佛主,佛主也苦。
所以多謝了,作為眾生,我不需要佛門中人的箴言。”
白悠悠說完,轉身便走。
那和尚突然睜開眼睛,看著那母先明,點頭道:“是了,正是此人。
你且去吧,多保重。”
母先明鞠躬,然後轉身,迅速追上了白悠悠。
“生氣了?”母先明問道。
“你若想哄我高興,就免了吧!下次不要來這裏就行。”白悠悠冷聲說道。
“妄斷你的人生,確實不禮貌,但是他自己正是因為不馴,所以被老和尚罰守大門。”母先明解釋道:“每天麵對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他看見很多前塵後世的因果,很想開口點評,卻因為禁令,所以閉口不言。
為了少些折磨,他選擇閉上眼睛。”
白悠悠聞言,心裏的好奇倒是多過了火氣——這和尚,竟然也是紅塵中的性子!
“他在空門,卻日日麵對紅塵俗世,老和尚說,這樣才能鍛煉他的心性。”母先明解釋道:“我小時候,他就在這裏了。
某日無事,我來這裏,坐在他身旁,陪他一起閉目打坐,從日升到日暮。
他送我一句箴言。
而今天,是他第二次跟我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