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餓狼羔羊
“白悠悠,毆打你?”瘦壯男人曹師傅,心裏的困惑是巨大的:
毆打快一米九的莽漢衛皮遊?
他幻聽了嗎?怎麽會聽見這樣的話?
emmm……
他能確定三件事。
這女子代表甲方監管各施工方,極度嚴苛,遠超前人,苛刻得像活生生的德國人。
又各種妨礙他們的好事,讓她消失,大快人心。
而她在的甲方,應該也不會因為一個剛到半月的實習生而跟各方翻臉。
“對。”衛皮遊憤懣地掀開自己的右臂的衣袖,那粗壯的胳膊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指甲印,有幾處紋路深度及血腥度,證明了下手的人,是要活生生地撕下那胳膊上一大片肉的。
曹師傅見到了實證,心裏有譜,眼神立刻陰冷,再看向白悠悠,聲音也有些粗冷:“白悠悠,這就下手太狠了些。
雖然你是甲方,但乙方也不是隨意虐待的,這手臂快報廢了,也不是我替衛皮遊伸冤的事了,我們是確定要報警的了……”
白悠悠的上司蕭工,從廠房的門口進來,隻瞄了這邊一眼,並不搭腔,就從旁邊側門走開,繞到樓梯口,下了地下一層,走過三排二次屏櫃和機組,許多年少的的男生都將腦袋伸長了看熱鬧。
蕭工的眼睛掃過這群年輕的臉龐:“好好幹活,小子們!”
那些腦袋便立刻縮了回去,假裝繼續幹活。
白悠悠看著兩人,倏地明顯感覺到背後有人接近,聽腳步聲,大概是那個韓啟波。
昨天清晨的遭遇,讓她記住了這家夥的氣息和腳步聲,即便他混在人群裏,她也能分辨出來。
所以三個人是約好的?一起來弄她?
但那家夥隻是走過她身後,然後走下樓梯。
“你看看她,哪裏怕什麽警察!
仗著自己是大學生,師傅是這裏的總設計師,又是甲方,又是女人,所以覺得警察必然會善待她的!
對吧?”
那衛皮遊聲音很大,大家即便在忙手裏的事,遠遠近近的,都聽得相當清楚。
“哎,師傅,今日我手臂快廢了,若沒人搭理,明日我死掉了,你們可一定要通知我父母收屍啊!
師傅,我可不想像外麵飄過來的屍體那樣腐爛然後隨便被扔到河裏無人認領……”
衛皮遊眼珠子泛紅,頭前傾,明明說著哀傷絕望的話,模樣卻像要失控的鬥雞。
劉孝遠放下手裏的資料,從自己的負責的軸承走向樓梯,準備順著樓梯走上去。
“小遠,你少管閑事,讓那個女人自己處理。”有人從二次櫃子後麵走出來,低聲對劉孝遠說道:“不要英雄主義泛濫,人家是甲方,咱們都是他們的乙方,咱們才是弱勢的一方,近來受苦不少是事實,衛皮遊的傷是事實,所以更要團結!”
其它人都熱烈地附和,隔著各種設備,態度倒是十分一致。
“對,她雖然拒絕了你的玫瑰花,不代表她清純!
拜托,現在說女人清純那都是罵人的話!
那絕對是婊裏婊氣的女人慣用的套路,欲拒還迎,我們都見多了,你不要信。”
劉孝遠依舊往前走去,跟下樓梯的韓啟波剛好四目相對。
“她絕不是羔羊。”韓啟波看著好友的眼睛,選擇著他比較容易聽進耳朵的言辭:“你信我,她並不柔弱,自保有餘。”
“我知道。”劉孝遠嘴角浮現微笑,眼睛又亮又柔:“她不是羔羊,即便我從前不知道,如今看他們動用這手段整她也知道了。”
“毆打你…”上方白悠悠看著那個衛皮遊,終於開了口:“為什麽?”
曹師傅眉頭一皺,那衛皮遊自己立刻回擊道:“為什麽?
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我被你抓成這樣,還得替你找好理由嗎?
曹師傅,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騙了,她身手很好,雖然個子嬌小,但是是跆拳道黑帶,我絕對不是她的對手。
不信你跟她過過手!”
“荒唐!”曹師傅瞪那衛皮遊一眼同時喝道:“我跟幹嘛跟一個小姑娘過手?
且我又不是來打架的!
這樣吧,看著白悠悠你也沒有要承認和道歉的意思,衛皮遊的的傷又明明白白地在這裏,確實慘重,咱們就報警吧!縣裏的警局,我倒是認識幾個人,不至於太過麻煩,咱們現在就去。
帶好身份證,走吧!”
曹師傅未動腳,那白悠悠已經往門邊走去,這讓那曹師傅跟衛皮遊一呆,對視一眼,也往門邊走去。
“曹師傅,衛師兄。”劉孝遠走了過來,十分客氣禮貌地喚道:“你們等一下。”
再扭頭,眼神變得十分溫柔,看著回頭的白悠悠:“悠悠,你稍安勿躁。”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劉孝遠看見白悠悠的順從,心裏很是開心,往旁邊退一步,看著雙方三個人:“我記得,這些日子,悠悠負責監工高壓室的電纜鋪設,衛師兄負責那裏的鋪設,是不是工作的配合上,產生了些誤會?
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工程,各司其職,何必鬧成這樣,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如何?”
“坐下來談談?這些傷沒長在你身上,所以說得這般輕鬆,是吧?”衛皮遊胸肌鼓起了一些,整個身體往前,宣示著自己的憤怒和力量:
“小子,連夜裏路過這山邊的野狗都知道,你喜歡這女人,所以特意來護著她,是吧?
半夜讓你家的賓士從城裏送來的一束玫瑰花,然後勒,是不是爽慘了?
哎喲,這沒胸沒屁股的女人的魅力顆真是讓人意外勒!
可能隻有你這樣的大戶人家的純情少爺才能領會。
怎麽樣?
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嗎?
說與大家聽聽!”
劉孝遠倏地伸手,打向那家夥的傷口,但那家夥說這話前早就防著他發火,所以迅速躲避開來,退到了旁邊。
但是劉孝遠的拳頭卻在半途停住,隻輕輕笑道:“師兄,身手這麽好,她如何傷你啊?
我也是跆拳道黑帶勒!
剛剛突然出手,你都能輕易躲開,不像是會被傷成這樣的狀況啊!
且,這傷口,也並不是單純的抓傷吧?
看著像是被特殊的刀子劃傷的,隻要檢查一下,誰有這樣的刀子……不過我也沒這個權力,確實需要警察來解決……”
“對,所以我們要去見警察,反正警察最近常來這裏……”曹師傅接話道,眼裏流過濃重的情緒:“或者讓警察來這裏也可以。”
“建議不錯。悠悠……”劉孝遠看著白悠悠,語氣略頓了頓,等白悠悠跟他對視:“你害怕見到警察嗎?”
“不害怕。”白悠悠回答道。
“為什麽不害怕?”劉孝遠再問。
“能留下這樣傷口的刀子,我看見過,就在曹師傅腰間的工具包裏。”白悠悠回答,瞄了一眼那曹師傅的腰:“那把刀子上,不會剛好有我的指紋吧?”
“你……”曹師傅眼裏濃烈的情緒奔騰起來,全上了臉,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個外地來的婊子!是要害死我嗎?
女人果然是禍水!
我一個有家有室有正當工作的老實人,平白被你潑這髒水,我要找你的領導,要你們公司給我道歉!”
“曹師傅,幹嘛忙著血口噴人啊?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這樣的刀子,隻有你才有吧?你們調節軸承的摩擦力,用的那種特殊質地的刀子……”白悠悠直視著那雙盛怒的眼睛,那濃烈的情緒,對她毫無約束力。
“我幹嘛回答你這個婊子的問題!為了勾引有錢人家的兒子,所以使出這樣下三濫臭九代的手段!”曹師傅罵得更厲害了,臉色由紅泛紫。
“你要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白悠悠瞬間大聲說道,聲音十分清亮,那素來暗淡的雙眸也淩厲起來,仿佛有個開關打開了,這掀翻了現場原本的氣氛:
“怎麽,看著我是女人,是實習生,又是外地人,地不熱,人不熟,隨便汙蔑一下,嚇唬嚇唬,就料理了,扔外麵的河裏,也沒人會有意見,是吧?
手段還這麽渣,用刀子劃的傷口,硬說是我用指甲劃的,當我是瞎子嗎?
當警察是瞎子嗎?
指甲抓傷的會在指甲縫裏留下他的皮膚組織,這麽大麵積的傷口,必然流了不少的血,我即便剪掉指甲,手上也會有血液反應。
用刀子劃傷的,刀子上會有血液反應。
在警察眼裏,這個比一加一還簡單,有沒有常識?
說半天,為了什麽?
請立刻給警察打電話吧!”
白悠悠將事情全部扯開來說,劉孝遠也是始料未及,那曹師傅跟衛皮遊更是如五雷轟頂,麵色雙雙急速變白,那原本濃烈的憤怒和深刻的冤屈都瞬間消失不見,隻有過度的震驚,不能言語。
“為何演這樣的戲?
基於漏洞百出的事實,為什麽?
腦子不好使嗎?
還是心機繁複,顧不得最基本的周全?
哎喲,真是……
仿佛自己真是受害者一樣!
從頭到尾還罵我婊子……
哇!真是讓人開眼了!
我不想這樣搞,非逼我,我不想死,隻好這樣了,你們滿意了?”白悠悠盡量維持著自己表情的平靜,默默壓著的怒火卻直冒上來,讓她的臉上出現明確的冷笑和紅暈:“怎麽樣?要去警察局嗎?”
沒有人搭話,一片寂靜。
白悠悠冷哼一聲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