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不會是有了吧！
那時魏淑媛帶著六歲的陶清野去陶家大鬧了一場，母親寧玉蘭受不了這樣的屈辱，生生地從醫院二十樓一躍而下。
母親的死訊傳來的時候，外婆已經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也是一時接受不了，老人家半夜昏迷在破舊的家裏，奄奄一息的樣子讓剛剛不過十歲的她嚇得大哭起來。
鎮上隻有一間很小很小的診所，當鄰居幫她把年邁的外婆送到診所裏時，診所裏的大夫衝她直搖頭，直言說外婆的病必須得到縣城裏去看，診所裏沒有藥不說，連診斷的機器都沒有。
她嚇得六神無主，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身上沒有錢不說，更不知道該如何帶外婆去遙遠的縣城去看病。
萬般無果之下，鄰居告訴她說，鎮子上今天來了個開著小汽車的年輕人，聽說是陪他的爺爺從京都過來看望一個故友，領居讓她去求一求那個年輕人，看看他願不願意幫個忙。
十歲的她個子小小的，一副發育不全的樣子，可跑起路來卻很麻溜，她跑到鄰居說的那戶人家，在那戶人家門口看到了隻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豪華小汽車，她拚了命地開始敲那戶人家的大門。
終於，門開了，她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他很年輕，很高大，也很英俊，五官輪廓深刻，渾身上下都給她一種高貴冷漠的感覺，那雙深眸更是淩厲無情。
他站在那裏看著她的時候，她嚇得立馬給他跪了下來，她拉著他筆挺的褲管，苦苦地哀求，可是他卻沒有一點動容的樣子，隻冷冷地說讓她走，不要打擾家裏的老人休息。
她年紀雖小，可卻是村裏的小霸王，看他不想幫他，拽著他的手就賴上他了，哭聲驚天動地。
他大概是怕驚擾了屋子裏的老人休息，隻好蹙眉答應了，她當即破涕而笑，對著他傻傻地磕了個頭，說了一句：帥哥哥真是世上最可愛的人。
年輕人因為她這句話被逗笑。
縣城距桐鎮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她就那樣攬著外婆坐在車後座上，一路上連眼睛都沒敢眨一下，那是一段很長很長的路，一路上暈黃的燈光打在駕駛座上英俊男人的臉上，使得他的臉愈加深刻，小小的她懷裏抱著病重的外婆，看著靜靜開車的他，莫名地感覺到一絲甜意。
要到很多年以後，才知道，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抹甜，而這甜，是那個穿著一身西裝革履的英俊男子給的。
這是她心裏的秘密。
到了醫院以後，醫生很快地給外婆輸上了液，她就在那裏動也不動地守著，小手緊緊地抓著外婆已經長滿老年斑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跟外婆說不可以就這樣離她而去，一定得等到她長大了，有能力讓她享福了，她才可以離開。
醫生來催交住院費，她垂著頭站在那裏，怯生生地說沒有錢，醫生和護士急得直罵，警告她說再拿不出來錢就報警抓她，還威脅她說要給外婆停藥。
她嚇得直哭，可是眼淚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在她準備給陶國安打電話求助的時候，那抹高大身影忽然又出現了，之前她一直以為他走了，沒想到他還會回來，他如神邸般從天而降，站在一群白色天使之間，格外地顯眼。
他說，醫藥費我來出，你們不要為難一個小孩子。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有威力，醫生和護士都不敢再說什麽了，還有的小護士看著他羞得直臉紅，她那時還小，看不懂護士的害羞是什麽。
他替她交了醫藥費，聽到她肚子咕咕叫的時候，還牽著她的手去了醫院外麵的小飯館吃了頓飯，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異性牽手，那個溫度，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忘。
回來的時候，已接近淩晨，月亮很大，照得那條小路都在發光，她偷偷地看他，雙眸裏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亮，卻被他抓了個正著。
她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很熱，他卻隻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深邃眼眸亮得她挪不開眼。
那一夜，他一直陪著她，清晨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著健壯的他睡著了，晨光灑滿一地，外婆已經醒來，一切是那樣美好。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外婆的身體已經無恙，醫生得知她們是從桐鎮趕過來的，就給她們開了很多藥，說是回去以後也可以輸液，沒必要住在這裏浪費錢。
是快到晚上的時候才回到家裏的，他幫著她扶著外婆，一直送到家裏了才走。
他不像村裏別的年輕人那樣多話，不問她為什麽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不問她爸爸媽媽去了哪裏？
然而，她的心裏還是生出了一層又一層的自卑之感。
晚上外婆的精神好了許多，鎮上沒什麽珍貴的東西可以送人的，當時正好剛上羅漢豆成熟，外婆就煮了一小盆給她，讓她拿給救她命的那位年輕人，並且告訴她說，一定要問清楚他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裏，等將來有一天她們存夠錢了，會把之前他墊付的醫藥費寄給他。
一路上她都興奮地想，見了那位帥哥哥該說怎樣怎樣感謝的話，可是卻沒想到，等她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準備要走了。
她跑過去，執意要將那碗羅漢豆送到他手裏，他卻沒有接，還沒有來得及和他說什麽感謝的話，他就已經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那戶人家揮著手和他說再見，叮囑他載著老人，路上一定要小心點。
最後她聽見那戶人家的爺爺喚他為習之。
她抱著那碗羅漢豆問那位爺爺，那個帥帥的哥哥是叫習之嗎？
老人家回答他是，她又問他姓什麽，老人家告訴她說他姓程，他叫程習之。
程習之，程習之，程習之，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他的名字，心想這個名字真好聽，她當下就決定要記一輩子。
她嘴甜，開始一口一個爺爺地叫，想打聽他更多的事，隻是老人家還聽她喊帥哥哥時，皺了皺眉頭，告訴她說，要叫帥叔叔。因為他不久就要接任程氏總裁了。
嘀——嘀——
忽然傳來刺耳的汽車鳴笛聲嚇得陶樂樂一大跳，單薄的身子猛地向椅背後縮了縮。
程習之被她的反應驚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了看她，卻發現不知為何，她臉上的表情竟是那樣哀傷。
回憶到這裏被中斷，陶樂樂澀澀地笑了笑，心髒那裏狠狠地抽痛了下。
十年的暗戀，怎麽可以割舍得下？
一直到回到家裏，她精神還都恍恍惚惚的。
吃晚飯的時候，王姨問她為什麽沒有把力維接回來，她嘴張了半天卻發現自己竟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王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問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她隻是搖搖頭，又開始低頭數碗裏的米粒。
一連好幾天，她都是這樣的狀態，倒是程習之，自打那天從程宅回來以後，夜夜都纏著她，每回夜裏都弄得她哭著求饒時才放了她。
隻是，他還是完事了就離開，從來不與她同床，即使不離開，也都是站在落地窗前不停地抽煙。
有好幾次她半夜醒來，都看到他寂廖地站在落地窗前，指間的煙忽明忽暗，他臉上的寂寞是那麽明顯。
王姨開始擔心起陶樂樂來了，她覺得她很不正常，雖然之前也不算是一個很安靜的女孩子，但絕對不是現在這種的安靜。
這天晚上陶樂樂剛剛上樓，王姨就對正準備去書房的程習之說，“先生，我看太太這幾天很不對勁的樣子，她不會是有了吧！”
程習之的腳步頓住，棱角分明的俊臉還是一樣的麵無表情，“沒有！”
“沒有？”王姨狐疑地看了看他，壯著膽子說，“那我怎麽覺得太太看起來很不對勁？她總是一副很累的樣子？”
“不知道。”
“哎呀！先生，”王姨有些急了，“你也不知道關心一下太太，她比你小了十歲，你平時應該多關心一下她。”
男人明顯不想聽了，“您要是覺得待在這裏太閑的話，隨時可以回老宅。”
“你……”王姨氣結，“先生，有些話我知道我不該說，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既然太太沒有懷孕，你也應該節製一下，太太那麽瘦，白天還要上課，你這麽折騰，她那小身板怎麽……”
嗖的一記冷光掃過來，王姨趕緊禁了聲。
心裏卻還在嘀咕，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疼女人，也得虧太太這樣好脾氣的女人才會任他折騰。
臥室。
陶樂樂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也是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家裏，她的東西還真是少得可憐。
又看了一遍這大得過份的臥室，心裏突然多出來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住這裏的時間並不長，甚至，明明已經和他做了那麽多次最親密的事，卻還從來沒有與他同床共枕過。
想想也是悲哀。
捏緊自己薄薄的兩張A4紙，像是下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陶樂樂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打開房門，朝書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