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真相
太古山烈士公墓，到了。
夜晚，公墓一片蕭瑟淒冷，暗黃色的路燈像被黑暗遮住了大半，隻留下一點點斑駁的虛影照亮那一小片的地方。
夜幕下，一輛速度一百二十邁的汽車飛快停在了公墓外，車門打開，從中大步走下一個黑衣女人。
女人步履匆匆，下了車，步子邁開旋風般狂奔起來，她沿著公墓滿是青草的小路，犀利的眼睛在夜空好像天上的星辰一般善良。
很快，女人到了烈士公墓，看到了公墓正中央的一道黑影。
大片大片的墓碑靜靜的佇立著，空中隻有犀利的風聲在呼嘯，而突兀的站在墓碑群中的一個人影顯得格外的紮眼和詭異。
夏思菲深吸一口氣，原本，她以為自己在見到五年追尋的目標的時候會激動，會憤怒，甚至很有可能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開槍打死他，可當夏思菲遠遠的看著那個人站在父親墓碑前一動不動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的心情卻是分外的寧靜。
夏思菲不再跑，她放慢了腳上的速度，不急不緩的，慢慢的靠近了那道黑影。
“你來了啊，”黑影說話了，聲音比她想象中的要滄桑，“我等你好久了。”
緩緩的，如同電影裏慢鏡頭似的，黑影轉過了頭，麵對著夏思菲的事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梁，烏黑深邃的眼睛，以及那眼神中隱藏不住的苦澀。
他的樣子已經深深深深的刻在了夏思菲的腦海裏，夏思菲從未見過秋天一麵，但卻見過他無數麵。
隻是一眼，夏思菲便已確定，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苦苦尋找了五年毫無音訊，如今卻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秋天！
男人緩緩轉身，麵對麵的站著，隔著三步的距離。
“夏小姐，其實我想找你很久了。”男人淡淡的開口說話。
“是嘛？我也是！！”夏思菲咬著後槽牙。
男人歎了口氣，“今天，我叫你來這兒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誠摯的跟你道個歉，雖然我知道道歉並不能彌補什麽，但隻有道歉了，我心才稍安。”
夏思菲冷冷的說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麽？”
“.……”
一陣長久的無言，男人慢慢說道：“夏監獄長是好人。”
“而你是壞人，是你剝奪了好人的生命！”夏思菲低吼道，眼淚在眼眶裏麵打著轉兒，可終究還是沒有流下來，“我隻問你一件事，當年，是不是你殺了我父親。”
說完這話，夏思菲緊緊的盯著男人黑色的眼睛，四目相對，男人也不隻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別的竟然把頭瞥到了一邊。
“我本可以給你說謊話，但我不忍心騙你，你父親，不是我開槍打死的，但卻因為而死。”
“什麽意思？！”夏思菲疾聲問道：“什麽叫不是你開槍打死的卻是因你而死？你給我解釋清楚！”
男人苦笑一聲，默不作答，時間又過去了一個世紀，男人才慢慢開口說道：“總之，你父親的賬完全可以算在我的身上，就算是我殺了他罷，我知道你想報仇，今天我來找你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你父親上束花，給你道個歉，瞬間再把我當年欠下的東西都補償回來。”
花？夏思菲這才看見父親的墓碑前堆放著兩束菊花。
突然，夏思菲瘋了一般推開男人跑到父親的墓碑前拿起花束使勁的摔到男人的臉上，“誰稀罕你的破花！我父親是烈士！你是人渣，是罪犯，是蛀蟲！你不配給我父親獻花！你不配！”
男人任由花瓣和花枝砸在臉上，挺直了身板的他一動不動，唯有嘴邊的苦笑越來越大。
花，終於砸完了，女人的氣，卻是沒消。
女人胸前起伏，氣喘籲籲，她的眼角落下兩行清淚，男人木然的站在原地，本能的想要拿出紙巾來擦拭掉女人眼角的淚水，但終究男人還是沒有動。
女人獨自哭泣了許久，她哭出了眼淚，哭出來憤恨和無奈，女人擦擦眼淚，哽咽卻堅強的出聲詢問，“在我父親的墓碑前，你告訴我，是誰殺了我父親，是你？還是那個叫老槍的？”
“對不起，我不能說。”
“你不說，那就是你幹的！”
“如果你以為是我殺了你父親，那便是我殺的罷。”
女人快要瘋了，她本以為抓到秋天就能得知她想要的一切，萬萬沒想到秋天竟是這般回答她，什麽叫以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真想隻有一個，夏思菲要找的是親手殺死她父親的凶手！
而夏思菲在看到秋天的那一刻，聽到他說話的那一秒，她幾乎就可以確定當年開槍射殺她父親的人決計不是這個秋天。
如果是秋天的話，他都送上門來了那就沒有不肯認賬的道理，可不是秋天的話，他又為什麽不肯告訴她真相呢？
有些真相，不能說，至少秋天不能說，老槍是他的師傅，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敬若父親一般的人，秋天寧願自己抗下當年的責任，也不願將此事牽扯到老槍的身上。
秋天欠老槍人情，若不是老槍，秋天早在五年前那場暴動中死了，哪還能有今天？欠人東西必須還，秋天這輩子都有可能還不上老槍的人情了，那便用命還吧。
男人沉思了一會兒，放在後腰上的手突然摸出了一把槍。
槍亮出的那一刻，整片空氣突然肅殺開來。
夏思菲見到槍，眼中瞳孔猛地一縮，心裏也是咯噔一聲。
秋天難道要殺人滅口？在這荒郊野外的墓地裏，秋天要是開槍打死她恐怕沒人知道。
想到這兒，夏思菲不由暗罵自己大意了，她著急的去抓秋天，一心都想將秋天繩之以法，但是她卻忘記了一個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秋天本就是一個十分危險的暴力分子，如果把他逼急了，他很有可能會殺人滅口。
甚至，秋天露麵都是故意所為，他故意的把夏思菲給弄到這兒來，然後伺機開槍殺了她。
隻要殺了她，警局裏就再也沒有人徹查當年的案件了，或許說再也沒有人像夏思菲這般不分日夜，焚膏繼晷夜以繼日的追查當年的事，他秋天就能逍遙法外了！
夏思菲，你真傻！傻得天真，你怎麽能不對一個暴力分子有所防備呢？現在倒好，犯罪分子拿出了槍，你傻眼了吧，跑不了了吧！
夏思菲腰間有槍，但她此時拿出槍來時間也不夠了，在她掏出槍開槍之前，秋天絕對有一百次以上的機會將她擊倒。
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徹底驚訝住了夏思菲。
男人拿出了槍，槍口卻沒有對準他，男人調轉槍口將槍柄遞給了夏思菲，夏思菲茫然接過槍，“你，是什麽意思？”
“開槍吧。”男人淡淡說道。
“什麽？”
“我說，你開槍吧。”男人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聲音非常沉穩，“你開槍打死我，用我的命給你父親報仇，咱們一命抵一命兩不相欠。”
一命抵一命？
夏思菲抓起槍，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上，槍口對準了男人的腦袋，她的手指頭輕微的顫抖著，她想開槍打死眼前的男人，可最終她卻沒有開槍，不過她也沒有把槍放下。
她就那麽高高的用槍指著秋天的腦袋，咬著牙跟，“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殺了我父親。”
男人隻是苦笑，並不做答。
“哢擦！”保險拉開，子彈上膛，“到底是不是你！？”
女人的叫聲越來越大，表情越來越猙獰，可男人依舊苦笑著，什麽話都不多說。
夏思菲舉著槍，手指緊貼著扳機，隻要她輕輕的再使一些力氣，憤怒的子彈就能穿透男人的天雷蓋送他去天堂給父親謝罪！不，他去的是地獄，他怎麽能去天堂呢！
“我求你了，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殺了我父親？！”聲音裏有了哭腔。
男人於心不忍，隻有萬般無奈的說道：“我不能告訴你。”
“是老槍對不對，是老槍殺了我父親對不對？”
“我不能說。”
“你為什麽不能說。”
“因為.……”男人再次閉上了嘴巴，眼睛睜的眼睜睜的凝視著淚流滿麵的女人，歎氣，“你別問了，你直接開槍就是了，你開了槍，咱們兩不相欠，以後你也不用再追查你父親的案件了，好好的過平常人的日子吧。”
“我隻想要真相。”
“真相？這個時代，有什麽東西是真的？”
“真相是真的！”
“不，真相不是真的，真相隻是人的一廂情願而已。”
“屁話！”
男人苦笑，“總之，你父親的死與我有莫大的關係，你也可以算是我殺了你父親，所以，我死在你手裏並不冤，你開槍吧。”
夏思菲咬咬牙，又搖搖頭，“我隻殺，殺我父親的人，我不濫殺別人，你若有罪，自然有法律去嚴懲，我殺了你，那便有違我的職業道德。”
男人笑了，“你殺了你的殺父仇人就不叫違背職業道德了？法律隻賦予你執法的權利，可沒賦予你審判別人的權利。”
“我不管這些……”夏思菲蠻不講理的說道：“誰殺了我父親，我便要殺了誰，我不管法律對不對，我犯了法，大不了我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