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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間:“上架感言”

  我睜開眼,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團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隻是看一眼我就能明白,那火焰來自於一個失去了重要之物的人的痛楚,是由情感所錘煉出來的力量。


  一個青年正沐浴在這種看起來就頗為不妙的黑火中,即將被越演越烈的焰苗吞沒,我隻好伸出手,把他給撈了出來,這不是什麽難事,隻要在腦海中用思考的方式講出對應的聲音,就會發生與內容一模一樣的事。


  青年被火焰衝擊,迷迷糊糊的樣子,眼睛半睜半眯,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的,我趁機逮住他的臉往兩邊一拉,預料之中的“好痛”在我耳邊響起,青年下意識地用手揉起紅腫的臉,同時打量起我這個陌生的不速之客。


  “你是誰?”


  真是個好問題,自我介紹其實挺麻煩的,一不留神又會變成喋喋不休的幾千字了,我尷尬的思考起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先來個避重就輕,把話題轉移到其他領域吧。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會來到這裏呢,以及,你是誰?”


  哈,將問題繞了一圈拋回去,這個傻小子果然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看著他那張用劍眉星目點綴的俊俏臉蛋,我隻能接受主神確實具有美容功能的現實,畢竟一開始,我對這個小笨蛋的長相實在是沒啥概念,沒有太太們的幫忙,我隻能從故事的發展中開始想象一個人的外貌,所以當故事發展到了永恒花園時,這個迷茫而憂鬱的青年才算是在我心裏活了起來。


  “我……隻記得要和劍心前輩的戾炎融合,這之後就……”


  我不自覺地笑出了聲,為了避免不禮貌,又捂住嘴移開視線,青年似乎察覺了我的輕視,略有不滿地朝我說道。


  ”我叫李炎,可以告訴我您為什麽笑嗎?“


  我放下手,仔細思量這個有些不適合作為熟絡感情的開場白,決定再用個不怎麽高明卻著實好用的花招。


  “我是在笑劍心,他竟然也出了個昏招兒。”


  禍水東引,抱歉了劍心,得讓你來背黑鍋了,我悻悻想到。


  “戾炎誕生於一場絕望下的飲恨,那種精神創傷就如同在你的胸口開了一個裝滿膿液的創口,不停腐爛,不停變質,卻又被不斷的提煉,如果是從永恒花園的棺木中蘇醒的你,反而更適合與其融合,但現在的你,得到了太多,所以不行,你隻會被吞噬。”


  聽完我的解釋,青年的眼珠子一轉,又朝我問道。


  “這麽說,你對我身上發生的事一清二楚咯?”


  嘖,這孩子什麽時候這麽敏銳的?我揉了揉眉心,仔細一想,這笨蛋從來到複合科技世界開始,就像是小腦袋瓜裏的某個地方開竅了,有好幾次他的行動和思考都超出了我的預計,使我不得不根據因果重新構築故事的發展。


  “嘛,算是吧,畢竟我一直在這裏看著你,先回答你一個問題吧,這個地方呢,用你比較容易理解的概念,就是所謂的‘夢’,它是精神性質的世界,所以也就沒有次元、維度、時間以及空間之類的概念,因此,這裏集合了眾多意識海洋,形成了龐大腦波網絡,連通諸界生靈的潛意識,也因此這裏甚至可以打破第四麵牆壁。”


  看著這蕭瑟到乏味的空間,我歎了口氣,將籌謀已久的會麵選在這裏也是不得已之舉,但場景設置成單調的浮空空間,背景隻有一張貼圖,如此樸素的設計就不是我的本意了,於是我開始在腦海裏思考起這個地方是多麽風景如畫。


  不一會兒,綠草如茵,鳥語花香,在大自然的簇擁之中,我和傻小子相對而坐,手放在潔白的茶桌上,互相幹瞪著眼。


  “……挺厲害的嘛,心情也好一些了。”


  “也不算什麽,和內部架構區差不多,都是一層投影一層塗裝罷了,你在夢裏也不會真的餓,所以就不提供茶點了,就會麵來說,這裏的確是個好地方,一切如鏡中花,水中月,可以實現完全截然不同的文明生物之間的交流,無論是哪方維度、何種彼岸,在這裏都是平等的。”


  “所以這就是你沒有形體的原因?”


  聽到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起現在的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渾身散發著可疑金光的人形生物,既沒有五官也沒有毛發,活脫脫一個禿頭無臉男,提前步入了社會程序猿的中年人生,沉思了一下,我決定先換個皮膚。


  在把故事裏所有登場角色都想了一遍後,最後我決定換上一個比較應景的皮。


  “沒有外觀的樣子感覺有點像不穿衣服呢,抱歉啦,我還是換一個你的精神世界裏比較熟悉的麵孔好了。”


  我開始思考這個人的外貌,在李炎逐漸吃驚的表情麵前,我狡黠地眨了眨眼。


  “滿意了嗎?”


  “……應該說心情複雜,你居然使用了他的外貌,不過也是,我最熟悉的人除了小真之外,就是他了,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


  看著他情緒複雜的臉色,我知道我選對了,一張熟人的麵孔是撬開心防的最佳利器,也是為了協助我大費周章至此的目的。


  “叫我‘柴新’不就得了。”


  “……感覺好怪,可別了吧,你就沒有別的稱呼了嗎?”


  “有是有,不過叫起來有點像奇幻世界的BOSS的別號,又有點像網絡通訊中的昵稱,你確定要用這樣的稱號來稱呼我?不會覺得中二嗎?”


  “也沒別的叫法了吧……反正我不想叫一個披著外皮,內裏卻不是那個人,感覺怪怪的,你說吧,再怎麽說我也在魂世界裏呆了那麽久,他們的說話方式我都習慣了。”


  到了關鍵時刻,我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扭扭捏捏一點也不幹脆。


  “……就是,嗯,那個……”


  “你在害羞個什麽勁兒啊?”


  李炎無奈地看著我,這家夥,明明在被秦槐稱呼炎弟的時候可是堅決拒絕的,果然悲歡不相通,到了我身上他就體會不到這種使用筆名來自稱的微妙感受。


  “好了好了,我也不墨跡了,你就叫我‘奎爾薩拉’好了,我的朋友都叫我奎字稱呼,你也可以這麽叫,要加小加大加爺之類的定語都隨你了。”


  當然,是網絡朋友,簡稱網友這個補充解釋打死我我也不會說出來的。


  我拍了拍手,把這個名字寫在了一張紙上,從茶桌上遞到對麵,李炎一臉狐疑地看著紙上的四個字,喃喃道。


  “這該不會是《魔獸世界》那把屠龍武器的名字吧,我記得中文翻譯是奎爾塞拉才對。”


  因為注冊的時候發現被搶了,於是隻好換了個近音字這種事我也不會多嘴的,哼。


  我移開視線,望向物質界,那裏的時間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流逝,由於太慢,甚至像是被凍結了時間,李炎躊躇了片刻,又對我說道。


  “其實比起名字,我更想知道的是……身份。”


  身份?這可不好說,我有些頭疼,按照柴誠葵給出的那一套定義,最直白的說法大概是“I‘myourfather”,當然,不是指血緣關係,而是創生關係,但稍稍一思考就這麽直說的後果,或許對麵會覺得我是在變著法罵他,就這麽跟我掀桌子也說不定呢。


  而如果換一個說法,告訴他,我是你的作者,今天來見你是想和你談談你的悲苦人生,感覺也會被揍,不過這傻小子也對裴寂幹過一模一樣的事,都是套娃,憑啥我就要被揍呢?

  “我嘛,其實我們早就見過了,還記得借用夏雨時小姐的那個意識嗎?”


  既然要套娃,那就不介意再多套一層,來來來,讓我套個馬甲,哄人可是我的拿手好戲啊。


  “你就是‘Type-20th’?”


  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嗯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否認,這一點簡單的誘導,果然將這個傻小子導向了我所希望的方向,畢竟我希望這是一場彼此不要抱有偏見的坦誠會麵。


  他盯著我,開始回憶起曾經和真正的20th會麵的那一幕,夢境之類的關鍵詞恰好又和我的說法融合在了一起,隻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這裏並非獵人之夢,而是作者之夢,借助於所知信息的巨大差別,沒有上帝視角的李炎自然也無法識破我的誘導伎倆了。


  未等他深入思考,我繼續說道。


  “我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你的麵前,是為了救你一命,戾炎並不是現今最好的選擇,卻是你唯一的選擇,所以我必須來。”


  再加個救命恩人的砝碼,嗯,實在,果然看我的眼神在逐漸瓦解心防了。


  “……這麽說的話,我算是輸了吧,我沒有打贏母天使……”


  看著青年懊喪的模樣,我歎了口氣,出言安慰道。


  “也沒有啦,從結果來說,你贏了莉莉絲,隻是又輸給了主神而已,沒有主神是此界守擂者必須要麵對的考驗,以你的成長,麵對比你強的敵人,能夠一路戰到如今,已經大大超乎所有人的預料,普通人是根本不會想到去做輪回者們的獵頭這種新奇思路的。”


  “這不是你們的安排嗎?小夏、夫人,還有……裴寂。”


  “那三人本來就準備要投放的,隻是你想到了一個不錯的點子,所以臨時改了投放方式,經曆了無怖之城的考驗,他們三人與你的關係,你也不至於認為那不是真誠所驅動的吧。”


  “當然不是,我隻是搞不明白,哪些是安排,哪些是我自己的想法,在別人的棋盤上做棋子的感覺,總是讓我不舒服。”


  “為什麽要去想這種無聊的問題呢,人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身陷命運編織好的羅網了,血緣關係,社會關係,就像玩遊戲的捏人界麵,提供的DIY細節,出生的城邦,信仰的神靈,是什麽樣的起點早就已經決定好了,你又沒法改變這些,既然如此,就隻能正能量一點,放眼未來了。”


  “你不會覺得別扭嗎?”


  “我嘛,不會啦……你看,我最喜歡的書之一的《塔希裏亞故事集》裏,不就有一句名言嗎,你能改變的,不能改變的,能選擇的,不能選擇的,都是你的命運。”


  我看著這傻小子的雙眼,如果是別人,大概會被這個看起來一臉憂鬱迷惘人畜無害的笨蛋欺騙,但我畢竟是他的創造者,他眼中隱藏的那些情緒,就如同那些在即將熄滅的篝火黑碳中,奮力不息的星火,不會輕易消失。


  歎了一口氣後,我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其實很不滿意,對你來說,平靜而安寧的生活才可以稱得上生活,十幾年裏,沒有父母的庇護,又要保護自己的妹妹,孤獨而寂寞,艱難而堅韌地度過了成長的時光。


  李炎的眼神逐漸變得柔軟,很明顯,我的言辭戳中了他內心最柔軟的一塊。


  “與那些因為厭世而被投入輪回世界的輪回者截然不同,他們會因為獲得了力量,脫離了平靜生活,一腳踏進驚濤駭浪的故事而感到興奮,感受到活著,因為他們的內心渴望著那樣的世界,與你,卻是相反的。”


  “你說的沒錯……即便是現在,我也不喜歡這種世界,奎……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吧。”


  “你怎麽稱呼都無所謂啦。”


  “從小,我就生活得和別人不同,在別人還沉溺在父母的寵愛中時,我就必須麵對一個隻有我和我妹的家,被人欺負了沒有爹媽的保護,放學了也沒有人會來接我,包裏總是緊巴巴的,會為丟了幾塊錢而躲起來偷偷掉眼淚,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柴幸阿姨的照顧,也許哪天就會和我妹餓死在家裏也說不定。”


  李炎整個人向椅背倒去,臉抬得高高的,我也看不清他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


  “運動會,家長會,我就是個異類,春遊是我最討厭的活動,我買不起分享的零食,隻能帶一瓶開水,恬著臉吃我那些死黨的,省下來的錢給小真買一些,雖然免了學費,也有補助,但生活總是要花錢的,那種窮的滋味簡直是滲透到了方方麵麵,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沒人疼沒人愛,以至於我最喜歡的一個角色,就是《龍族》的路明非,死小孩,衰仔,寄人籬下,我的所有不開心都能和他共鳴,但是我連他都不如,我連寄人籬下都不行,沒人會給我寄錢管賬,也沒人會做飯,一切都得我自己來。”


  我識趣地閉上嘴,任憑他發泄自己的不滿,畢竟某種角度來說,李炎的童年生活會如此糟心也有我的鍋,童年是一個人性格養成的關鍵時期,生活的現實和滄桑血淋淋地割在一個孩子的心上,出於難以掩飾的罪惡感,我才給他安排了父母的朋友去照顧他和李真。


  “不過,你說得對,起碼命運沒有把我逼進死路,阿姨把我和小真接到院子去後,生活至少也比從前好上了不少,後來每次春遊的時候,不等我到學校,阿新會把他那包誇張的零食塞一半到我書包裏,你知道嗎,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特別討厭阿新,我很嫉妒他,有那麽好的一個媽媽,如果阿姨是我的媽媽,那該有多好啊。”


  我單手捂住臉,感覺嘴角在滲出一行血痕,完了,我都做了些什麽啊,我怎麽能如此大大咧咧地塗抹出一筆筆傷情的人設,把這個孩子逼得如此傷心,天哪,我真是罪孽深重。


  “後來……呃,你怎麽哭了,奎,抱歉抱歉,我隻是一看見你,就會覺得阿新回來了,就沒有忍住話匣子,你別介意……”


  我摸了摸眼角的淚光,這傻孩子要是知道我是在為罪惡感而流下人道主義的生理液體,不知該作何感想,但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這麽做的。


  “哎,其實你也不該羨慕柴新的……”


  “為什麽?”


  因為他和你一樣,都是我特意創造出來的“主人公”啊,在我這裏,主人公的定義在於能否以此人為引寫出一百萬到三百萬字左右的故事,所以我給柴新寫的背景設定,也沒李炎想象中那麽……幸福啦。


  當然,我可不能這麽說,不然會被打死的。


  “他有他的慘,作為我的原型體,我可以斷言他不會比你好到哪裏去……某種角度上,我差不多可以理解你對薇爾莉特和柴誠葵的內心定位了。”


  吐出一口氣,我迎著青年的目光,給出了答案。


  “其實不是前世的女兒和老婆,而是家人這種定義吧,李炎你,很重視身邊的人,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重視的人,所以你能那麽快地接受柴誠葵。”


  李炎聽到了“家人”這個詞,雙眼露出一種渴望和向往。


  “……或許是那樣,博士對我們很好,和她相處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安心,哪怕在她心裏,我是她曾經的丈夫,我也無所謂,雖然無法共感,但起碼,她對我的感情不是假的……所以,我不希望她死,哪怕這是她的願望。”


  “可以理解,那麽也回到我的正事上吧,哎,也就我這種富有責任心的會來做問卷調查了,李炎,作為(第一篇章迷失虛像)一個階段的落幕,我想問問你幾個問題,請你認真填寫一下吧。”


  說完,我把早就準備好的調查問卷遞到了他麵前。


  李炎愣愣地看著身前的這份簡潔幹練的真·調查問卷,似乎不太明白我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希望讓他填寫這麽一份沒有由頭的問卷稿。


  “……真的要寫?”


  “嘛,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啦,來,給你筆。”


  我把原子筆放在他夠得到的地方,引導他開始認真閱讀問卷上寫的四個問題,講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讓角色來填調查問卷呢,這是一種體驗十分新奇的嚐試。


  問卷上的問題分別是——


  在經曆此番遊曆之後,

  1,你最喜歡的人物,理由。


  2,你最討厭的人物,理由。


  3,你最喜歡的橋段是什麽?理由。


  4,你最討厭的橋段是什麽?理由。


  李炎讀完最後一個字,睜大了眼睛,先是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後,又對於問卷上的問題表示了無奈:“這種和人氣調查如出一轍的問卷……”


  雖然發出了抱怨,但聽話的傻小子還是如我所希望的那樣,用筆在問卷邊練了幾個字後,開始寫下自己認可的答案。


  “最近用筆的機會真的不多,都感覺手生了,寫出來的字也好難看。”


  看著他用不太熟練卻還是顯得幹練的筆法寫出好看的字體,我掛機神遊了一會兒,直到那張問卷又送回我麵前,激動不已的我連忙拾起問卷開始查看傻小子的感想。


  “第一個問題,咦,居然有兩個……”


  最喜歡的人物下方,我看到了兩個名字,一個是陸笑璃,一個是柴誠葵。


  “呃,不是最喜歡嗎,這應該是單選吧。”


  “……是嗎,可是博士和安娜,我也選不出哪個更好了,她們都是我的引路之人,如果沒有她們,我大概現在還在傳火祭祀場周圍打醬油吧。”


  別說打醬油了,說不準還在和墓地的骷髏鬥智鬥勇,隻為了日積月累那點微薄的靈魂。


  “看來你很喜歡那種一心一意為你著想,默默承擔的好女人。”


  “是男人都會喜歡的,你瞧,大和撫子還是所有男人的終極夢想。”


  “你還真是大男子主義……”


  我白了他一眼,對於私人喜好不予置評。


  陸笑璃身上的遭遇僅憑想象,就可以博得不少同情分了。


  畢竟,她承受的不是別人,正是魔性之女——富江的細胞。


  作為一個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異常的生物的細胞載體,每天都要忍受被異類意識吞沒的危險,身上唯一可以稱得上金手指的能力,也就是超乎常理的再生能力和針對男性的強力魅惑,隻是,再生一次就會根據創口類型和大小產生若幹個準備把自己燒死一了百了的敵對富江,連魅惑的男人也會堅持不住與愛意、情欲混在一起的殺意,花式幹掉自己,再大卸八塊,以滿足富江細胞擴散再生的原始本能與欲望。


  此等處境,換算為穿越開局難度排在前10也不為過,加上那近乎無法完成的消滅所有敵對富江的傳奇使命,陸笑璃的諸界旅行第一站真是波瀾壯闊,令人不忍移開視線。


  她真實的處境被揭露之後,也更加容易博得李炎的好感。


  而柴誠葵也是一樣的道理,不求回報一心一意,再揭露因緣過往,足以戳中李炎這樣的年輕人的純情之心,畢竟,這樣開朗活潑有精明能幹的女孩,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我心滿意足地把視線放到第二個問題下麵,出乎我的意料,上麵並沒有19th,隻有一個孤零零的“海明薇”,這也不難想象,海明薇的基礎印象屬性是“病嬌”,而且她戀慕的對象是秦槐秦約洛,會不自覺地對寄托對象的社交關係產生毀滅性的幹涉,即便這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在靠近黑化的靈異主神時產生的精神崩壞,對於“深受其害”的李炎來說,害怕這樣的姑娘也是在情理之中。


  “居然沒有19th,你這算是原諒他了?”


  “……從博士那裏聽過一些往事,對他的討厭情緒也沒那麽強烈了,不過就這麽殺害無辜者的行為我還是不能苟同,我一定要從他手上奪回安娜的靈魂。”


  “呃,那海小姐就沒有博得你的同情了?”


  我語氣淡淡地問道,李炎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起來,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有些雙標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繼續對我說道,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很怕這種女生的,恐懼壓過了憐憫,為愛不顧一切我是很欣賞,但手段是真的粗暴,如果我和秦大哥是現實裏的,沒有超能力也沒有奇奇怪怪的世界觀,那種普通朋友的話,也會因此生分,敬而遠之吧。”


  “是本能作祟啊,你能這麽想我倒是很高興的,要是你來者不拒,口味不挑,那你離後宮渣男就隻剩下左擁右抱這一公裏了。”


  “我怎麽就成渣男了……”


  看著青年眉眼間的不信,我沒有堅持這個話題,隻是神秘的一笑。


  這是個注定會滋生野心與欲望的世界,即使純真如孩童,有一顆難得的赤子心,在接連的推波助瀾下被送上冰冷王座的主人公,又能保心中的憂國之火燃燒多久?

  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人是最善變的生物,隻要稍稍移開視線,故事就如脫韁的野馬馬不停蹄……不,比那更快,如失控的列車一路翻車到底,奔向鮮血淋漓,深感無力的結局。


  而李炎,而這次,他會有什麽不同嗎?


  我一是好奇,二是不忍心輕易給出結論,雖然故事可以任我所希望的隨意塗抹,但唯有人心,我遵循著最低限度的敬意,不願去思考一個美好而有趣的靈魂,如同與他走過同一條路的前輩們,最終墮落庸俗的可能性。


  我不能直接下達審判,這對李炎不公平,再加上所謂的故事,在因果的發展中也會自然與計劃大綱產生少量卻足夠可觀的偏移,這種偏移對我而言是削弱無聊最大的良藥,所以,我還是很期待,這個傻小子,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不,不如說,是我心裏尚存的人性在祈願著這個珍貴的可能性吧,可我也明白,冷酷的邏輯思維同時推演著最糟的路線,兩者相輔相成,窺視出截然不同的命運走向。


  “怎麽了,忽然那麽安靜?”


  見我表情嚴肅,李炎試探性的問道,我搖了搖頭,最終把視線放到了最後兩個問題上。


  “最喜歡的……是星之夢那一天,去接小真之後發生的事情?”


  “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好奇,我確實想不出三個學齡兒童在副本裏遇到骷髏騎士,是怎樣的一番際遇,才讓他們完好無損的出來的,我有預感,這是一個可以解答很多秘密的問題。”


  “這一幕的遐想空間很大,但請恕我保密,想知道的話,答案在你妹妹和柴新的嘴裏。”


  我隨口掐掉這個話題的延展性,劇透可不是一個好習慣,而秘密又恰好是最有魅力的存在,會像美酒一樣在時間的掩蓋下越放越香醇。


  “好了,就剩下最後一個調查了,最討厭的是,16th變成滅世巨人這一幕,理由沒寫啊,口述一下吧,你的感受。”


  李炎看著我,一言不發,眼神不時掃視過我的臉,像是在根據我此時此刻的外形思考這個問題,或許是希望從我的身上找到關於16th的影子。


  “那一幕給人的感覺,就像看漫畫裏的夏日旅行,本該是在最終決戰前所有人放的不可思議的假期,結果最終BOSS出來把主角團逼到絕境,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真的沒別的辦法?”


  “你心裏其實已經答案了,不是嗎?”


  “也對,15th失敗後,換16th繼續攻略,這說明龍背世界一定有特殊的意義,值得反複攻略到成功,現在想來,當時從龍背世界回收的那個所謂的殺氣神意,就是關鍵所在吧?”


  “那也是其中一項任務目標,多虧了那份數據裏包含的巴比倫係統,楔之神殿的主神修複了基礎功能,你才能以主神為工具,開始積極布置自身和位麵的發展,又及,那是母天使的心靈之光碎片,是一個生物獨有的印記,有了它,加上母天使結契的神之手作為連接的媒介,攻破此刻掛在世界頭頂的黑暗主神的防護,也就具備了可行性,看準了這點,柴誠葵才會特意囑咐安可兒,留下其中一個已經附體的神之手不殺。”


  聽完我的解釋,李炎露出了釋然的表情,他似乎理解了那是16th必須背負的任務,從而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卸下了一點罪惡感的心理陰影。


  “寂寞啊……獨自回到主神空間,來到這個世界後,又變成了一個人,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並肩而行的夥伴,能和我一直扶持前行。”


  聽到他這麽說,我沒有急著回他,隻是盯著他的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後,問道。


  “這是你真切的願望嗎?”


  “嗯,你不用在意,我都是個成年人了,這隻是我的不成熟的牢騷話,我們還是討論一下怎麽幫博士擺平母天使吧。”


  我收回目光,將思緒連上剛剛腦子裏自然流出的“壞水”,布置故事可是我的拿手好戲,既然這真的是主人公的渴望,我也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家夥,滿足他也未嚐不可。


  但是,要謹記,如果命運慷慨大方地送上了一份厚禮(金手指),那麽這份厚禮一定是真的,絕無戲言,但與此同時,這份禮物也代表了一個巨大的考驗,它將是一個人性的定時炸彈,會將人性的善惡,美醜,全都炸翻天,上演一幕幕可笑的戲碼。


  隻有戰勝這份考驗的人,才能真正體會這份禮物的意義何在。


  當然,這個道理,我絕對不會直接宣之於口,講道理是沒用的,又太囉嗦,關鍵還累,隻有切身體會才能學到教訓,從而不再彷徨迷茫。


  所以,我就幫幫他好了,如果他能自己體會到,我真正想要交付他的考驗和希望是何物,那他也將不再失去珍視的人們。


  想到這裏,我微笑地說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也該說說我自己的目的了,你想幫柴誠葵擺平母天使,是有辦法的,這個辦法,就是用你借來的心靈之光,那個無相無形,千變萬化,如自在變化,又如鏡花成像的心靈之光,讓我將我的腦波完完整整地上傳到其中,你將會有結束這一切的力量。”


  有點無聊了,我掃視了一下物質界裏的一切,剛剛與李炎的交談已經快要耗幹我的耐心了,骨子裏想要讓一切混亂尖叫的欲望快要讓我無法完整地說完一句話了,如今的我,隻想用有趣的情節,和心碎的離別,來加熱冷卻的氣氛。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我的提案的危險性,這是個好習慣,我並沒有生氣,反而感到了愉悅,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如果產生了錯覺,把命運當做溺愛自己的朋友,那可是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可以。”


  他答應了,出於對柴誠葵的感情,他會答應並不令我感到意外。


  很好。


  在李炎逐漸凝固的表情裏,我的身形慢慢變大,以數十倍的體積與他相對而坐,不,或許是他變小了也說不定,我朝他笑了笑,安慰道。


  “別擔心,這畢竟隻是一個夢,夢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在醒來之後,會忘掉夢裏所見的東西,你不會有任何不適的。”


  我伸出手掌,蓋在李炎頭上的半空中,金黃色的禁行帶從指縫間繞了幾圈,落向李炎的四肢,將它們牢牢捆住,並跟隨我的指尖動作,像一個被操控的娃娃,我的意識逐漸和李炎混雜在了一起,巨大的,沉重的,擠壓在李炎的意識上,差點把他打暈了過去,於是我將他放進了一個小小的角落裏,以免來自高次元的質量直接將他的精神碾成粉末。


  同時,剛剛覆蓋在我的外形上的形象逐漸脫落,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我用剩下的一隻手,對眼巴巴看著我的李炎做出了噤聲的動作,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誰讓我變成了他的模樣呢,現在的他,也許已經認為我是一個不知從而來的騙子和敵人了吧。


  “放心吧,作為命運的傀儡,你將天下無敵,無論誰是你的敵人,都將化為萬古長夜中的焦屍枯骨,你未曾得到過的‘金手指’,我會讓你一次試用個夠。”


  我哈哈大笑起來。


  用金手指換取凡人的自由並不是第一次,祈求力量的凡人不盡相同,從出身到人格,出動機到夢想,但數起來能夠承受饋贈的人也不過區區之數。


  李炎應該慶幸,這試用期不是他換來的,而是柴誠葵用了一個世界整整三分之一人口的靈魂作為代價支付換取到的,原本,我應該操作她分離後的肉體,協助李炎打敗母天使。


  可我改變主意了,我都應允了那孩子三個願望,如果再付出代價之外的禮物,豈不是太沒牌麵了,也太不給平衡麵子了。


  當然,這都是借口罷了,誰又能窺探命運的規律呢?


  因果與人心不可撼動,而在那之外,人潮湧動的諸界之中,命運如風,常伴無聲,一條條因果之線交織在一次,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有序地被死亡剪斷,而我則興高采烈地,把它們都擰成一條難分難解的堅韌繩索,再目睹一幕幕令人興奮異常的悲喜劇。


  我看著被掃地出門的母天使,看著聚集在星球之外等候啟示的眾多文明與創者,看著被李真帶入蜂巢內躲避的李炎,以主神為工具,朝著那顆失去了人類文明的星球,降下了重塑的光輝,而同時,我又開始按耐不住寂寞,自言自語地講述這之後的故事。


  “她的犧牲並不是毫無意義的,星辰雖死而活,人類睡而複醒,在星球冰冷的深處,逐漸燃起了一團小小的星火……這團星火的名字叫做李炎,兩百年的時光匆匆過去,在陌生且改頭換麵的新世界中歸來的獲選者,他將重逢他生命中視為摯友的存在,而這個存在,也將讓整個諸界翻天覆地,將賢王的法杖收入懷中,將真王,亦或是魔王的冠冕戴在王儲的頭上,與他和她一同站在權力的王座上,俯視眾生萬象。”


  這是一場夢,所以這也是架空的“階梯”,並不能真的登入高次元的維度,那些在維度中搜尋著登神之路的吵鬧文明並沒有來到這裏,沒有討厭的機天使,也沒有令人惆悵的伊泰利爾。


  看著那些認真傾聽我講故事的存在們,我心感寬慰,於是對他們說出了更多的啟示。


  “若是真王,他將帶著公主們找到紀元終結的出口,將所有被審判過的靈魂帶向新的紀元之中,為一場虛偽的戰爭落下帷幕……若是魔王的話,我隻見人類的延續夢想破滅,我隻見生命的味道永駐回憶,我隻見無限的讚歌徒留空談,我隻見真理的背影匆匆離去,我隻見命運的麵孔不再悲喜,我隻見永恒的身影化作死地。”


  “隻剩下活著的屍體,守望著墓地,遊離的魂魄,忘卻了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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