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神來一擊(下)
“首先,簡單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蕾米婭·卡西瑪,是這兩個弱雞的同事。”
舉著一把古樸的油紙傘,身穿長擺旗袍的黑發女性,她是被蘇醒過來的盧瑟與佩琪用某種特殊的異法召喚出來的。
“我們的合作前提很簡單,身體歸我們,悲歎之種歸你們,具體要怎麽修複一塊破碎的靈魂寶石,我們也沒有頭緒,闡明各自的需求後,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就點點頭。”
李炎一愣,視線求助似地落在盧瑟和佩琪身上,雖然不指望他們給出更有效率的辦法,但總得試一試。
“真的沒辦法?”
盧瑟擔憂地看著遠處的魔女,小聲問道,同時拋出一擊擊飛向他們飄來的無數郵票雨。
這些郵票一靠近活人就會變成細碎的雪絮,往人的口鼻裏入侵,為了保護愛麗絲和卡菈,他們選擇站在了這兩人身邊,為她們擋下無臉郵差和郵票雨的攻擊。
“已知的辦法是,要麽殺了魔女,要麽讓圓環之理現象帶走詛咒的媒介,這兩種辦法,都是那邊那位姑娘的物質性死亡,現在的特蕾西婭,也僅僅隻能分離肉身和靈魂,還無法還原靈魂的墮化。”
不喜廢話的蕾米婭瞪了一眼“爛好人”,用手指按著太陽穴,補充道。
“想複原靈魂寶石的話,需要更加高深的技術,這種技術,大概也隻有某些特定界域的存在會擁有,那已經是神的領域,如果特蕾西婭能夠收集到更多她的碎片,也許就能獲得這類神職權能,然而,遠水解不了近火。”
佩琪見狀,也附和道。
“至少還有希望……如果落入潘朵拉手中,就真的哦謔,完蛋。”
“那……”
感到失望的李炎衡量再三,薇爾莉特的生命飄搖欲墜,如果連他們都放棄了,就真的沒有人可以救她了,在他正準備點頭之際,柴誠葵的聲音驀然響起。
“我有辦法。”
“博士!”
見柴誠葵無事地來到他們身邊,李炎鬆了口氣,似乎隻要她在,那一切艱難困苦都能迎刃而解。
但一想到她給自己注射了G病毒,李炎放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
“你沒事吧,那個病毒……”
“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我還不想讓你看見我變成那種淒慘的死相,放心吧,最糟的發展我也做好了準備。”
柴誠葵朝李炎故作輕鬆地一笑,轉過身對遠處得逞的潘朵拉說道。
“你還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潘朵拉。”
潘朵拉一臉不屑。
“什麽叫不該做的事?立場不同,在你的視角看來有弊的事,對我就是大為利好,母親的容器既然已經準備好,接下來就隻要融合完畢,你們全都會成為結界裏的食物。”
見對方的態度沒有絲毫改變,博士沉默了一小會兒,雙眼微張,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那看來,我隻能讓你吃一點小小的苦頭,才不會幹擾到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了。”
見最後通牒被對方當做玩笑般忽視,柴誠葵毫不猶豫地揚起手,手指間閃過熟悉的金色。
熟悉那技能的李炎,立即定睛一掃整個戰場,這時他發現,平台上站著的人,不知何時多了一個。
從剛剛開始消失不見的卡洛斯,居然突兀地出現在了潘朵拉背後的位置,手裏正舉著一把大口徑霰彈槍。
在柴誠葵舉手的瞬間,他果斷按下了扳機。
在厚重的槍聲響徹戰場後,跋扈的表情瞬間消失,潘朵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被穿透的胸口,一口鮮血從嘴裏噴出。
“哇。”
剛剛還高高在上的天使,像一隻折翼的鳥兒墜落在地,好像還不明白普通的槍彈怎麽會破開自己的防禦立場,甚至在她最重視的身體上留下一個窟窿。
基爾伯特也是想不通其中的關鍵所在,礙於潘朵拉是名義上的隊長,他一邊朝著卡洛斯射出拖延的電槍,一邊跑到天使的身邊護住奄奄一息的潘朵拉。
黑暗主神的加護應該有效果啊。
疑問如潮水,席卷了基爾伯特僅剩的理性思維,這時,他聽到了答案。
“你被那顆黑球強化了,可他也一樣啊。“
熟悉的話語從博士嘴裏吐露而出,從柴誠葵的手上現出了一條條連接卡洛斯身體各處的金色絲線。
看到那熟悉的線條,親身體會過其厲害的李炎一下子想起了和博士訓練時,那可以遠程操控人形的特殊術法。
同時,當李炎再看到卡洛斯臉上出現了與自己相似的蛻皮現象,在那一大片納米機械陣亡的皮膚區域裏的,竟然也是一張熟悉的臉。
理解了那張臉的身份,李炎頓時恍然大悟。
這也是一種偽裝。
就像他附身的基爾伯特的肉體,被納米機械偽裝成了李炎自己的外形。
卡洛斯的“裏麵”,實際上另有其人。
不過同時浮現腦海的困惑,也讓他納悶。
究竟博士的這步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放到棋盤上的?多米諾骨的第一張牌,又是什麽時候被推倒的?
原來,在卡洛斯外形的擬態塗層裏裝著的人,正是傑拉德。
或者說,是他在母天使麾下的主體。
目前看來,在安布雷拉大廈的最後,安可兒並沒有直接殺死這個敵人,而是將其轉交給了博士,再經過一些特殊改動,偽裝成了卡洛斯·奧利維拉這個假身份。
他一直很奇怪,為何克萊爾等人出生於百年前,都早已自然去世,唯獨卡洛斯一個人是例外,甚至博士在遇到愛麗絲時,會特意將卡洛斯派遣到她們身邊以作保護。
現在,一切謎團不言自明。
受到了黑暗主神加護與卡洛斯外形偽裝的傑拉德,在一個虛假體型和身份的掩護下,和同樣偽裝成三個幻象屍體的潘朵拉、層層塗抹食罪暴君的包裝與霍金斯肉身掩護的基爾伯特,三個變換了身份、容貌、姓名的偽裝者們一起,混進了這個隊伍。
在來到了阿克雷山區後,借助著思維的盲區,傑拉德始終潛伏著,被種成了作為底牌的暗樁。
不然無法解釋,全副武裝的士兵們被電磁風暴燒成了黑炭,唯獨卡洛斯受傷存活了下來。
這個答案,實在是過於隱晦和致命。
三個人竟然不約而同地采用了同樣的方式,倒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洞悉了因果,潘朵拉一時氣急,再次嘔出一灘赤血。
”……你……怪不得,你之前說……這幾個偽裝身份的生卒年月,也是在打掩護……其實你早就放了……這個精神力監控節點……在這邊。”
聞言,柴誠葵憐憫地看著身受重傷的對方。
“我總是習慣把一切計劃得滴水不漏,以免處處被動,可能是年輕時學會的教訓逼使我留下了習慣吧,潘朵拉,傲慢可是會吃苦頭的,你真該好好聽聽我的諫言,人類這個種族,早已經不是你在睡前故事裏聽到的那般孱弱無力,隻有正視彼此,才能不見不必要的血腥。”
“可我……不明白,咳咳……你怎麽能肯定,公主和那個男人,一定會遇到愛麗絲他們?”
“浣熊市隻有一條主幹道入城,其中靠近阿克雷山區的方式有三種,安可兒、深幽,加上經過改造的偽裝成卡洛斯的神之手,分別擇其一待機,在察覺了靈魂流動異常後,你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必然會想辦法混到這裏來查明緣由,後麵就都一樣了,至於李炎和薇爾莉特,也是同樣的道理,他們無論遇上哪一隊,最終的結果也都是一樣的。”
柴誠葵說完,忽然像是有所感悟,發出了一句神秘的感歎。
“當然,也有一種更為玄妙的說法,潘朵拉,你相信……命運嗎?“
這個詞匯,觸動了潘朵拉的內心。
”命……運?“
”越是活得長久,我就越不得不承認,我們都在一張縱橫交錯的網上徘徊前行,愛恨交織,塵緣聚散,這一切究竟是由誰來決定?誰來認可?又是誰,畫下句號?”
潘朵拉垂下臉,虛弱地搖頭,博士口中的概念對她而言,也是一個無法明晰的疑問。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或許並不那麽無解,潘朵拉,你的命運,你母親的命運,也許從沒有掌握在你們自己手裏,你有想過這樣一個可能性嗎?”
在潘朵拉迷惑的眼神中,柴誠葵頓了頓,繼續說道。
“你所愛所恨,所感所悟,都在一張羅列分明的日程計劃表上,隨著時間自動實施,並非是由你自己真正思考得出的結論,而你所表現出來的性格,則是經過深思熟慮所設計好的一種,嗯……‘人設’。”
“……你到底在說什麽?”
困惑瞬間塗滿了潘朵拉的臉龐,她似乎沒有理解到博士的語義,於是重複了一遍。
“很難理解嗎,這也難怪,畢竟……一個智慧生物,是很難接受智慧本身,並不是真正的智慧。”
柴誠葵又再次重重地歎息。
“所謂的智慧,類似於一段設計好的數據庫,具有傳染傳播性,就像當年在仿生人之間流傳的異常病毒一樣,而無論是人類,還是所謂的異族,凡是沾染了智慧的種族,大都是以此為文明的種子,深感榮耀,並認為這是種族的祖先所傳承,殊不知,智慧根植於造物之年,要比萬族的祖還要古老,既然智慧非天生,那麽你的人格構成,也就沒有想象中那麽天然純粹了。”
“……”
潘朵拉靜靜地凝視著柴誠葵,這越發複雜的概念對她而言,聞所未聞,新奇而又……危險,她幾乎能嗅到對方語氣中的某種危機,繼續聽下去,會有可怕的信息被自己所接受。
可一種好奇,又鬼使神差地,驅使她聽下去。
柴誠葵觀察著潘朵拉的表情,見她反應平平,於是刪除了更多的概念,用直白的語言說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看來我得說得更直白一點,潘朵拉,你的跋扈,你的傲慢,你現在所想所恨,都不是‘你’,而是被什麽人設計好的,你身上,沒有一丁點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包括對人類的仇恨。”
潘朵拉的嘴角頓時僵住,漸漸地,一種夾雜著羞恥、憤怒、不甘的表情浮現在她的臉上,就好像她被深深地羞辱了一番。
“你撒謊!”
“我為什麽要欺騙你呢?撒這樣的謊對我又有什麽好處?潘朵拉,我是在告訴你,關於這個世界,關於你的真相啊,如果你連接受真相的勇氣都不具備,又怎能自詡超越人類?”
“我如何篤定你所言為真?就憑著你我是敵人,我們就不可能互相坦白,你就別白費……”
她的話還沒說完,柴誠葵語氣幽幽,話鋒一轉,截住她的話頭。
“你和你的母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不僅外表、聲音、眼神、連反應,都一模一樣,我簡直分不清你們兩個誰是誰。”
“那是當然,我以母親為榮,我……”
“連精神力主幹波長都一模一樣,關於這一點,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你說什麽……究竟……”
“不僅如此,你的母親,和你母親的母親,用按照人類輩分的叫法,即你的奶奶,也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更上一輩也是如此,你們就像一群基因相似率到達100%的完美克隆,沒有一丁點差別,我都懷疑這是利用了主神的造人功能了。”
在所有人的驚訝注視中,柴誠葵繼續說道。
“如果不是你的分支波長數量還沒有成熟到你母親的程度,我也不會發覺,你不是我曾經見過的那個天使,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也見過一個自稱潘朵拉的虛飾天使,她也聲稱自己的母親叫做莉莉絲,這樣的親緣關係持續存在,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新的親屬關係,就好像隻有莉莉絲與潘朵拉這對母女,可實際上,擔任母親和女兒角色的天使,一直在變化,隻是因為完全相似,無人察覺到罷了,在發覺了這個有趣的現象後,我向水之天使求證了一下,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迷惘如同一張粘稠的網,逐漸捆住潘朵拉的心,即使她強行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這隻是柴誠葵的謊言,可心中的微弱縫隙還是會有源源不斷的懷疑從中溢出,那裏不斷回響著她自己的心聲。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她沒有撒謊?
那這一切,所代表的不就是……
潘朵拉的慌張沒有逃過柴誠葵的觀察,她轉過身,指著同樣好奇的李炎說道。
“李炎……你還記得,我跟你總結過的,降臨者和神之手的特性嗎?”
突然被點名,李炎愣了片刻,隨即回憶起博士與自己形容的降臨者——這種似乎與平常的輪回者截然不同的特殊靈魂。
他結結巴巴地複述起聽過的特征。
“呃,首先是,降臨者本質上和神之手差不多,就如同一麵鏡子的兩邊,反過來說,神之手也和降臨者相似,差別應該是有沒有從屬黑暗主神,以及其所肩負的任務與使命,是繁榮位麵,還是破壞位麵。”
“繼續。”
“然後,兩者都是不滅的,在完成了第一個使命之後,靈魂會固化為不死不滅的狀態,隻要遵循規則契約,就可以在死亡後回到特定的地點重生,除非……被遠遠淩駕於其質量的能力所毀滅,所耗盡,所吞噬,那麽也等同於凡人意義的死亡。”
“不錯,記得很熟嘛,接下來呢?”
“唔……降臨者的本質是不滅之魂,所以要完整發揮自己的力量,同時避開抑製力的耳目,就需要製造出與自己適配率高的肉身容器,即靈基,魂肉相融,方能完整,而且,肉體對於靈魂而言,具有某種供能作用,長期脫離肉體會漸漸導致靈魂失去記憶與自我,除了本身十分強大的靈魂,大部分的降臨者都必須定期進入身體裏以穩定靈魂,神之手也……”
“就是這裏咯。”
“誒?”
不等李炎背誦完畢,柴誠葵適時打斷了他的思路,就好像李炎剛剛背誦的內容即是她所需要展示出來的,李炎意識到自己剛剛所背的特性與現狀的關聯性,忙在心裏又默念了幾遍。
匹配率高的肉身容器,必須定期進入身體以穩定靈魂。
“咦?不會吧……”
他的臉色慢慢變得古怪,再看向潘朵拉時,似乎也明了了什麽,陷入沉默,博士點了點頭,半是同情,半是幸災樂禍,悠悠吐露出了令潘朵拉心碎的話。
“這就是潘朵拉,你誕生的原因啊。”
一直仔細聆聽李炎所說內容的潘朵拉,更快地意識到了什麽,她本就比李炎熟悉神之手的法則,自然也就更快理解了柴誠葵想要表達的意思,即使這表達過來的內容,已經將她逼迫到了懸崖的邊緣,隻差一步,就可以送她入萬丈深淵。
“你說什麽……不可能,我是母親唯一的女兒,我……我最聽母親的話了,不會的,我不是……我不是……”
“你根本就沒有母親,你所認知的母親,其實是上一代的潘朵拉,而她早就被自己的母親吃得一幹二淨了,她的母親亦同,從最初開始,就隻有食客和美餐,這一種簡單的捕食關係。”
“撒謊,騙子!你這個騙子,我要撕爛你的嘴!我不是,我不是那種……”
“你是,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母親為自己準備好的,容器,亦或是……備用口糧。”
“啊啊啊啊啊啊啊!”
潘朵拉陷入一陣刺耳的尖叫,她雙目瞪大,猙獰的表情狠狠地瞪著博士,似乎想要將後者撕碎,可身體的殘破又不允許她這樣做,第一次,墜落在地的天使體會到了希望破滅的感覺。
而柴誠葵,也沒有停止落井下石,繼續陳述著“真相”,她的話語,像手裏握著的一把尖刀,狠插入潘朵拉的心扉裏,再用力拔出,直到鮮血淋漓。
“既然有親自附身受精卵達成高匹配率的容器製造手段,那麽也自然有次一級的辦法,克隆、複製都是大家常用的,而其中一種,是針對具有生殖能力的個體的福利,那就是生育一個自己的血脈,留在自己身邊,教育,撫養,直到成熟時,將其肉體掠奪過來,吸幹靈魂裏的每一絲記憶的營養,將人格融合到更強大的意識之中,相比於一般的肉體,這樣做可以一次支撐百年時光,要更加……劃算。”
越發具有殺傷力的詞匯,組成了一句句誅心的利刃,穿透潘朵拉脆弱的心防,在懷疑、恐懼的囹圄中,真相的威力遠遠超乎人們的想象。
已經麵色不佳的李炎咽下一口唾沫,柴誠葵冷酷的用詞第一次讓他認識到,原來語言,有時候是勝過一切兵刃的武器,隻是一番對話,也可以讓人傷痕累累。
他回想起博士最初會麵時告訴他的那個概念——真相的重量。
事到如今,對於這個概念的認識,更加深刻,也更加敬畏,李炎再不敢輕視。
守在天使旁的基爾伯特按住潘朵拉的肩膀,想要讓已經接近癲狂的天使冷靜下來,他已經萌生了退意,即使失卻了感情,生存的欲望卻更加清晰,他已經認識到了柴誠葵那細小瘦弱的身體裏,隱藏的某種“恐怖”,繼續呆在這裏,隻會讓潘朵拉徹底壞掉。
而柴誠葵,像是在享受著潘朵拉的自我崩壞,露出了令人敬怕的滿意神情。
“與你的母親不同,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女兒,這是你應得的教訓,潘朵拉,你應該好好正視那些在諸界摸打滾爬的前輩,並學會禮貌和交涉。”
“啊……啊啊,母親……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她在撒謊,撒謊……”
紈絝的天使雙眼呆滯,似乎已經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了,無論是基爾伯特的呼喚,還是柴誠葵的告誡,這一切都被她心中巨大的謎團掩蓋吞沒,悄無聲息之間,就連她堅信的事物給粉碎。
見此情景,柴誠葵也隻是聳肩一下,接著轉過身走向李炎。
看見博士臉上毫不遮掩的好心情,同樣意識到了博士可怕之處的李炎,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嚇著你了?”
這一小動作讓博士愣了片刻,她臉上的愉悅也瞬間收斂,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
“博、博士……”
李炎結結巴巴的語氣,既不願承認,也不敢否認,僅憑一個不知真假、又無比接近真實的故事,用三言兩語就打發了一個強大的敵人,這樣的結果他也實在是沒有預料到。
剛剛還處於萬分危急的情形,竟然在一瞬間就逆轉了過來,身處這種落差感之中,李炎甚至
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在做夢。
他慶幸地想到,幸好,他不是博士的敵人,否則,博士可以輕鬆用真相的重量——字麵意思——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對於這一可能性,李炎絲毫不敢懷疑。
“怎麽會呢……這家夥是我們的敵人,她對薇爾莉特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雖然嘴上如此逞強,李炎的心裏並沒有感到興奮和快樂,他僅僅隻是想為剛剛那一下後退,尋找到合適的理由和借口,剛剛的瞬間,他分明在博士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受傷的情緒。
博士輕輕點了點頭,雙眼在李炎的臉上掃視了一圈,隨口說道。
“這孩子還太年輕了,輕易將自己情感上的弱點暴露了出來,吃這場虧也不算冤枉了。”
觀看了全過程的超越三人組表情各異,佩琪嚇得連幻術掩蓋的獸耳也直直豎立,盧瑟表情苦澀地低頭沉思,唯有蕾米婭用舉著傘的雙手鼓起不合時宜的掌聲。
“真是……精彩萬分,原以為需要我們協助戰鬥,竟然這麽……輕而易舉就解決了,您真是讓小女子大開眼界了,愛染殿下。”
被陌生的名字稱呼,柴誠葵隻是搖搖頭。
“那個老掉牙的名字就忘了吧,我現在叫做柴誠葵,比起稱讚我的行動,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卡西瑪小姐。”
聽見對方提到的事情,蕾米婭·卡西瑪立刻鬆開了手心,一顆烏黑的棱形寶石出現在眾人眼中,純淨銀色的液體在寶石的漆殼中湧動,隻是輕輕一眼,李炎已經感受到了其中散發著的強大能量。
“是的,如我主所交代的,這是一份超越之力,如之前說好的那樣,您可以檢查一下。”
“不必了,這點信任我還是有的,超越者的力量也不是那麽容易仿造出來的……嗚。”
博士正準備接過寶石,伸出去的手臂一軟,整個身子傾倒,一旁的李炎趕緊扶住博士,以免她摔倒在地。
這一接觸,李炎隻覺得眼前一晃,一道飄飄然的身影漸漸地和博士重合到了一起,嬌俏可人的眉眼正看著他,嘴裏吐出一句醋意滿滿的“死禿子”。
他正迷惑這幻覺從何而來,博士吃痛的喊聲將他拉回了現實之中,伏在李炎肩上的柴誠葵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忍受著某種極端的痛苦。
“怎麽了?”
“別看!別……”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柴誠葵的手臂還是在無用的堅持後垂落,露出了她額頭上一條猩紅的肉縫,一顆布滿血絲的眼球正欲從縫隙中的組織裏掙紮而出,像是具有生命似的,極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