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冷小辰、冷小露
保安的聲音很小,但我通過他的唇語,讀出了他的話。
他似乎在跟上級匯報,升龍國際,沒有72層,卻來了一個未經預約,要去72層的。
他向上級請示,如何處置我!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很大。在奮力咆哮。
似乎懷疑我是敵對公司派來挑釁的人,要警衛將我抓住,嚴刑拷問。
我看到警衛悄悄按了下某個按鈕,隨後臉上掛著假笑,跟我客套,讓我稍微等一等。
我聽到附近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有很多人正飛快的朝我們這邊趕來。
按鈕,似乎是用來呼喚附近警衛的。
嚇的我拔腿就跑。
這要被抓到,又是扯不清的雞毛蒜皮。
一邊跑一邊大罵,不靠譜的陰司事務所,又坑了我一道。
跑出去幾百米遠,忽然聽到褲兜裏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居然是陰司事務所來電。
挨千刀的,居然還敢給我打電話。
我掏出手機,正準備罵幾句解解氣。
就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門崗警衛的聲音:“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活著從大生紡織廠出來的……
對於你這種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人,不管去哪裏,一定要先查個清楚。
否則……
你會死的很慘……
如果你來之前,查清楚升龍國際,一共有七十三層的話,就會瞬間知道……門衛在說謊了。
或者說,升龍國際的大樓就在你麵前,人家說沒有七十二層你就信了,不會自己數一下看看麽?
隨隨便便就相信別人,是會付出很慘痛代價的……
你,太天真了。
天真的人,都不長命……”
我扭頭,看到門崗的警衛,拿著手機,在給我打電話,他的表情,充滿了不屑。
他娘的,耍人倒還有理了。
我鐵青著臉,回到了門崗。
“不怕我找人抓你了?”
他咧嘴笑道。
我板起一張棺材臉,沒有說話。
“跟我走吧。”
警衛自討沒趣,也不再言語。從門崗走出,帶著我走進大樓。
整棟大樓裏,人來人往,但沒有一個人跟警衛搭訕,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一樣……
他帶我走進一部私人電梯,按下了72層的按鈕。
整個電梯上升期間,我們都沒有說話。
尷尬的沉默。
電梯四壁的金屬,亮晶晶的,像鏡子一樣,能反射出人的倒影。
我無意間瞥了一眼。
我的臉色,很難看,麵黃肌瘦,黑眼圈很明顯。
一副病懨懨的,快要斷氣的模樣。
就像一個活死人!
乍一看,嚇了我一跳。
陰司事務所當時給我打電話,開口就說我是‘將死之人’。
站我身邊的警衛,也說我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人。
我本以為,陰司事務所說我是‘將死之人’,是因為我即將前往危機四伏的大生紡織廠,十有八九會死在裏邊。
但曆經千辛萬苦從大生紡織廠逃出來,我似乎依舊沒有擺脫‘將死之人’的命運。
劫難,如果不是來自大生紡織廠,那究竟源自哪裏?
我的心裏,亂糟糟的。
電梯停下。
電梯門打開。
我眼皮跳了一下。
雖然事先預料到,但這裏的奢華程度,還是遠超我的想象。
正對著電梯門,便是一條翠玉長廊,盡頭處,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南都的風景。
兩側擺滿了各種古風裝飾品。
鑲金帶銀,一看就不是便宜貨色。
長廊盡頭,是一張巨大的辦公桌。
桌子的另一側,放著一張造價不菲的老板椅,上邊坐著一個冷冰冰的女人。
麵無表情,冷若冰霜,但是,卻好看的不行。
我在電視上,也沒見過這麽美的美人。
配上一身幹練的OL裝束,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高貴冷豔的氣質,簡直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姐姐,人我給你帶來了。
但我感覺他不太行哦,我賭他活不過三次任務。”
警衛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像百靈鳥一樣好聽。
我有些愕然,
旋即明白了,她要麽是女扮男裝,要麽是帶著假人麵具。
奇怪的女人,居然有打扮成男人的癖好。
“小露,你先下去。
別添亂。”
聲音,正是陰司事務所電話中,那個冰冷異常的聲音。
跟我打電話的,就是這個女人嗎……
被稱作小露的女人,吐了吐舌頭,對我扮了個鬼臉,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意思很明顯。
她不信我能活過三次任務。
旋即轉身離開了。
“坐吧,周先生。”
高冷女人示意我坐下,緩緩開口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冷小辰,你或許聽過我的名字。”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精彩萬分,何止是聽過,冷小辰這個名字,在南都,簡直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南都升龍集團董事長,麾下大大小小的產業和子公司不計其數。
她的名字,響徹南都,但,從來沒有她的照片外露。
有關她的報道,也很少。
我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
但是麵前的女人,看年紀,頂多也就三十出頭。
實在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年輕女人,是如何成為升龍國際掌門人的。
“你這次任務,完成的很僥幸。
任務一,進入被隱匿的大生紡織廠,找到白裙子的蹤跡,未完成。
任務二,破壞運轉的生產車間,摧毀柱。
完成,但一共可摧毀的人柱,7頭。
你摧毀的人柱,隻有一頭。
任務三:確定大生紡織廠廠長的身份,未完成。”
我有些愕然。
任務一未完成,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們昨天晚上,隻在生產車間和假紡織廠之間徘徊,紡織廠舊址,根本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更別提白裙子的蹤跡了。
但是大生紡織廠廠長的身份,怎麽會不是孫小桃?
她給‘花匠’寫的信,落款就是‘廠長’二字。
馬睿也正是因為看到了她的親筆,才憤然自盡。
不是她的話,難道是前廠長李向前不成?
我將自己的幾個猜測說給冷小辰,但全都被她搖頭否認了。
她對紡織廠廠長的身份諱莫如深,隻說我和白裙子的因緣未盡,如果不死,早晚有一天會通過白裙子,查明廠長的身份。
“陰司事務所,究竟是什麽東西……
那個白裙子的委托,又是怎麽回事……
她說她被殺了,但死人……怎麽可能給我打電話……”
冷小辰匯報完我的任務完成情況,就不再說話。我開口,打破了長久的沉寂。
她冰山般俏麗的麵龐,難得露出一絲玩味的神情。
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開口道:“這一次探險,你遇到了很多超乎想象的事情,對嗎?”
我情不自禁地點頭。
這一行,幾乎顛覆了我的認知。
秦煜神乎其神的搭陰車神術,叫來了恐怖的蛇樹和大墨鏡……
以假亂真的大生紡織廠,真假難辨的犬牙樁……
活在‘執念’之中的‘人柱’,極端男權的殺妻俱樂部,以人血肉為原材料的生產車間……
別有洞天的猩紅石門,去向未知的四路公交車,還有秦煜胳膊上的‘夢裏白頭’,我到現在,甚至都還在懷疑,這一切,可能是一場夢。
“我,並不是陰司的話事人。
隻是陰司,在南都的代理人。
權力,比你想的要小很多,基本上,隻負責你和陰司之間的聯絡。
以及,任務獎勵的發放。
特殊情況下,也會對你伸出援手。”
高冷女人,在提到她背後勢力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省略了事務所三個字。
“通過這次探險,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遠比你想的要波瀾壯闊。
給你打電話的‘白裙子’,的確已經死了。
但就像‘柱’一樣。
柱,有執念,所以獲得了最卑微、最虛假的永生。
‘白裙子’們,同樣有執念,或者說,稱作‘怨念’更合適。這股怨念,或是死不瞑目的憤恨,或是出於某些原因,無法超脫……
不解脫,就會化作厲鬼,遊蕩人間,不入輪回……
害人害己。
換句話講,就是死了,但是,沒有徹底死去。依舊有殘念,活在世上。
跟你聯絡的,就是‘白裙子’的殘念。
陰司,承接橫死之人的怨念,讓他們獲得解脫。
同時,希望即將橫死的‘將死之人’,能夠多一分活下去的機會。
陰司事務所的創始人,提出一個很有趣的想法。
招募‘將死之人’,讓他們,完成‘橫死之人’的委托,平息他們的怨念。
讓逝者,得以超脫。
這就是陰司探員每一次任務的由來。
任務的好處,是雙向的。
完成任務,讓死者超脫的同時,探員也會獲得陰司的獎勵。
獎勵的目的,是延續探員們的生命。
身為一名‘將死之人’,你永遠都不知道,災禍,會在什麽時候找上門。
多一份獎勵,你的性命,就多一份保障。”
冷小辰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歎了口氣,將放在桌前的一個檀香盒子推到我麵前。
“拿去吧,這是你這次直播的獎勵。
三個主線任務,你隻完成了一條,所以獎勵,並不豐厚。
這是和你性命相關的東西,一定要時刻佩戴在身上。”
我接過盒子,裏邊是一枚土黃色的玉環掛飾,中間鏤空,上邊有很多裂紋。
拿在手裏,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雖然能感覺出來不錯的東西,但一次賭命的直播就換來一枚這種東西,我感覺相當不劃算。
但我選擇加入陰司事務所,目的也不在此。
“你說過,我加入陰司事務所,你就會當麵告訴我‘燈影胡同’的消息。”
將玉環拿在手中反複把玩片刻後,我正色對冷小辰道。
“我知道你一直以為,燈影胡同,是你大腦出於自我保護,幻想出來的東西。
但我向你保證,燈影胡同,是真實存在的,燈影胡同中發生的一切,也是真的……
但是它的存在,仿佛燈影一樣,隻在刹那之間,而你,恰好就是供那抹燈影,在刹那間燃燒的犧牲品罷了。”
冷小辰緩緩道。
“刹那?犧牲品?什麽意思?”
我聽的一頭霧水。
“陰司交給你的任務,其實你最該完成的,是救出‘白裙子’的任務。
如果你救出了白裙子,很多東西,跟你解釋起來,就沒那麽費盡了。
沒救出白裙子,跟你講再多,也隻是徒勞。
我累了,如果沒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
她不願再跟我細說,掏出一張黑色的卡放在桌上,示意我來拿:
“不管白裙子,還是燈影胡同,你們已經牽扯上了因,早晚會結出一個果。
如果你能活的夠久,白裙子,燈影胡同,都會主動來找你……
不用著急。
甚至,你應該祈禱,燈影胡同背後的存在,不要再盯上你……
在那種存在麵前,想下地獄,都是一種奢求……”
拿著冷小辰的卡,將玉環掛在脖子上,我莫名其妙地下了電梯。
以後每次做完任務,我都要拿著卡,找她兌換獎勵。
按照她的意思,隻要我一直接任務,燈影胡同,早晚會找上門。
而更多燈影胡同的秘密,隻有完成了‘白裙子’的委托,她才會告訴我。
陰司事務所,以後還會發布‘白裙子’的委托,隻是時機,不在當下。
望著電梯裏的自己,臉色黃裏透黑,黑中透著煞氣,越看越像一個死人。
我心中湧現出一絲強烈的恐懼。
對死亡,對未知的恐懼。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莫名背負著‘將死之人’的頭銜。
得為怎樣多活一天犯愁。
但我咬了咬牙,什麽狗屁‘將死之人’,‘橫死之人’。
我的命,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昏迷的秦煜,還要靠我去救活。
在她醒來之前,哪怕天王老子,也別想要我的命。
離開的時候,那個女扮男裝的警衛,對我筆畫了一個三的姿勢。
示意我,活不過三次任務。
我看都沒看她,徑自離開了。
這兩姐妹,一個冷的跟冰一樣,一個又瘋瘋癲癲的,雖然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美的不食人間煙火,但自古紅顏多禍水……
我本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將死之人’,隨時都有暴斃的風險;這種傾國傾城級別的紅顏禍水,為了性命著想,我感覺還是少接觸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