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在那燈火闌珊處
細碎的腳步聲在青石板上響起，狗一直向前奔著。
蘇渺帶著蘋果和小廝，走在後麵，她抬頭望四處的燈籠，這個街巷住的或是文人比較多，門前掛的燈籠談不上多富麗堂皇，但勝在意趣重。
或是三倆筆勾勒的螞蚱跳躍在草叢間，或是桃花朵朵開，還有那蜜蜂采花蜜的富麗景象，一路走過去，蘇渺不禁感慨，自己在繪畫領域隻是學到了皮毛罷了。
‘噠——噠——噠——’規律的腳步聲傳來，蘇渺尋聲望去，有一身姿碩長的男子，身穿玄色窄袖交領繡白鶴長袍，腰束玄色革帶，蔚然挺拔，宛若勁竹站立，正在看她。
那男子眉眼淡漠宛如丹青圖毫無情感，不似真人，蘇渺後退一步，向他行了一禮，“程公子好。”
在蘇渺被蘇觀和帶回家的時候，蘇渺就知道了，這人不是他口中的護衛，他是程國公府的公子，未來的世子，未未來的國公。
程別煜頜首算是同她見過禮了。
蘇渺：“程公子為何到這裏來。”
程別煜神色淡淡，“來尋狗。”
“汪汪——”那白色的耳朵像蝴蝶飛舞的狗子又跑回來，跑到了程別煜的腳下，吐著舌頭晃著尾巴。
小哈巴狗還挺可愛。
程別煜取出隨身帶的幹肉，喂了它兩顆，“蘇姑娘這是？”
蘇渺微微一笑，“這外麵太擁擠了，我來巷子裏躲躲。”
程別煜：“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擾了。”
蘇渺：“程公子慢走。”
小狗歡快的往巷子深處跑去，程別煜跟在身後。
蘇渺轉了方向，估摸了時間，她走回了主街上。
那小狗帶著程別煜七拐八拐，最後在巷子折角處停下。
“汪汪——”小狗坐定在那黑門青瓦的宅院門口，程別煜眉目柔和了一些，又喂了它倆塊肉。
他敲了敲門，門開了。
他帶著狗走了進去。
宅院不大，隻一進的院子，園子一側種了很大的梧桐樹，另一側搭了葡萄架子，如今正是凜冬，樹和葡萄藤都隻剩下枯枝。
程別煜走進了瓦舍，裏麵有一男子，身著紫衫，外罩滾毛邊的披風，比起程別煜清冷的長相，這男子的長相要親和多了。
麵目宛若四月桃花開，矜貴又含情。
那人坐在椅子上，他拿眼飄了下哈巴犬，又正眼看向程別煜，嘴角微勾，“我還以為程老弟，又不知道迷路到哪裏去了。”
……
蘇渺走回大街上，大街上人群摩肩擦踵，蘇府眾人早就不知道被人群裹挾著到了哪裏去，蘇渺停在原地，略等了會，便繼續往前走去。
她走走停停，見到小食便停下來，一樣買上倆三份，自己同蘋果吃一份，再給身邊的小廝一人一份，小廝無不恭敬的對蘇渺表示感謝。
四個人走走停停，見到前方有人在耍雜技，便停下來看看，那人站立在獨木上，手上還拿著陶瓷碗。
是這種雜耍呀，就是一摞碗不斷的在頭上交疊。
蘇渺看著覺得沒甚意思，畢竟在之前的世界，每年過年的時候，空中飛人的雜耍都是常見的。
蘋果倒是看的起興，身後的小廝也嘖嘖稱奇，蘇渺便勉強停留下來看會。
不過看這雜耍藝人，技藝不是很純熟，那陶碗拋到空中，每次都接的搖搖晃晃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這樣拋玩，增加驚險刺激性。
至少蘇渺跟著看了一會，便深深的擔憂了起來，生怕那陶碗突然砸到地上。
她的憂慮是多餘的，直到她離開前，這陶碗都被拋耍的好好的。
她繼續向前走著，一群孩童奔跑著過來，他們擠著笑著鬧著，好不開心，蘇渺看著她們向前跑著，跑到了一個男子的身邊，那男子穿著素色廣袖文士交領袍，被孩子們圍著扯著衣擺，他臉上帶著狐狸樣的麵具，正同孩子們說著什麽。
他手上好像拿了很多的東西，最後一一都給了孩子們，蘇渺離那群孩子們近了，仔細一瞧，竟然是草編織的螞蚱，活靈活現的。
她見了都心生歡喜。
那男子送完了手裏的草編螞蚱，孩子們就揮著剛得來的玩具離開了，他也繼續往前走去。
在這條大街上，他和蘇渺走的是同一方向。
“渺兒——”
有人再叫她，蘇渺望著攛動的人頭看到揮動的人手，她擠上前去，居然是和小舅。
蘇渺一臉感慨，“小舅你說要同我在這長華街上相聚，我還以為你在說笑，真沒想到，你居然能找到我。”
和小舅爽朗一笑，“我早早便在這裏守著了。”
蘇渺，“那你可看到我娘親了。”
和小舅道，“早就瞧到了，她帶著野修去那邊的廊道逛了，叫我等到你後，也把你帶過去。”
甥舅倆並行著，往那湖邊廊道走去，那裏人要同這邊少一些，有不少人放了蓮花燈在湖水上，遠遠望去，就像是銀河上的星子。
蘇渺，“小舅，你出來怎的不帶我舅母？你們倆不是和那鴛鴦一樣，片刻分離不得嗎？”她麵露戲謔。
二年前和小舅就已成了親，被外甥女‘調戲’，和小舅佯裝生氣，“小孩子家說的都是什麽話！”
隨後和小舅有些羞澀，“你舅母她，咳，身懷六甲，出行不便。”
蘇渺驚呼，“我又要多一個弟弟啦。”
和小舅道，“誰說一定是弟弟，也有可能是你的妹妹。”
蘇渺抬頭詢問和小舅，“小舅，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呀。”
和小舅看著遠處湖麵上的蓮花燈，“隻要是我和你舅母的孩子，我……都喜歡。”他一會也要在那湖麵上放上一盞燈，不，倆盞，為自己的夫人和孩子祈福。
看著和小舅認真的樣子，蘇渺心生感慨，和小舅看來真的很喜歡小舅母。
及至廊廡，也找不到和氏在哪。
和小舅決定先帶蘇渺到放蓮花燈的地方，那裏有蓮花燈賣，還提供筆墨，可以在上麵書寫願望。
蘇渺跟著和小舅到蓮花燈攤販處，選了燈，鋪著筆墨的桌案前，已經立了人了，那人身著素色長袍，右手執筆，左手攏著右手的袖子。
正揮筆寫著什麽，狐狸麵具被他揭開，斜斜的掛在頭上，他凝神靜氣，正認真的書寫。
在朦朧燭光下，蘇渺就見到此人手腕骨節分明，下筆有力，向上望去，脖頸修長，下頜尖尖，雖然看不到全貌，不過定是美男子無疑了。
“虞歌兄——”和小舅喊他一聲，那人尋聲望來，眉目清雅，嘴唇彎彎，似笑非笑，在昏黃的燈光映襯下，在廊廡邊樹影擺動中，這人就像文房四寶成了精，是極為文氣的俊雅妖精，談不上勾魂攝魄，但就是非常的吸睛奪目。
“和須賢弟，你來了。”
虞歌，蘇渺念了幾遍名字，很是好聽的名字呀。
和須帶著蘇渺上前，“今年生意如何。”
章虞歌淡笑著，“自是尚可，你要在這蓮花燈上題字嗎？來，你上前來，位置讓你。”
蘇渺略將這對話品了一會，終於意識到，感情這蓮花燈的攤子，是這個人擺的！
蘇渺望著湖中一片四散的，一片群聚的蓮花燈，一兩銀子隻夠買三盞蓮花燈，他這一晚上得掙多少錢呀！
蘇渺慕了，這比她種辣椒得的錢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