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前兆
曹經理對於軍火不陌生，然而分不清軍火的種類，隻是，隻是光靠自己的一雙眼睛，他也能知道，這口徑幾乎要比一般的手槍大上好幾倍的手槍，要是瞄準了自己的腦袋然後開上一槍，估計直接就是整個腦袋炸開的後果。想到這裏，曹經理那年邁的手也是有些顫抖了起來。
景甜喝著手中的熱咖啡，對著曹經理說道：“現在，就把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不許有一句謊言的全部說出來。記住……你要是敢說一句謊言，我就用這槍崩了你的腦袋。”
曹經理看到了蔣京龍朝著自己偷偷擠眉弄眼，意思是讓他別忘記自己剛才的話。然而曹經理的心裏糾結了一下，久久的注視著那大口徑的手槍，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慢慢的開口了。
“我殺了車裏的那個女人……我是受命去做的，然而，我不覺得自己無罪，也不覺得自己被冤枉。”
聽曹經理這麽說的時候，景甜表情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依舊是把注意力給集中在了曹經理的身上，然而蔣京龍卻是拍了拍額頭，好像十分無奈的樣子。
得，自己剛剛那些話都是白說了。蔣京龍心裏產生了一種仿佛是做了無用功一樣的感覺，不過話也已經都是說出來了，現在再想去挽回的話也難了，蔣京龍就白了曹經理一眼，然而也沒有多說什麽。
其實現在，曹經理很清楚自己如果說錯了話，激怒了景甜的話，他的下場會有多麽的悲慘。然而女人空洞的雙眼卻是從他的腦海中遲遲不願意散去，讓他已經說出口的話，也是再次收了回來，他本因為懼怕死亡，想聽從蔣京龍的話，說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話。可是最終，他還是選擇說出了最為誠實的想法。
一個疲憊的靈魂，最終死去了。她是因為自己而死的，可是實際上真的是這樣嗎？曹經理迷惘，他直覺不是這樣的。就像他自己一樣，他也已經疲憊了，十分的疲憊。隻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情婦之所以每次醉酒後，都會和他發泄般，哭泣著發泄那些心思，或是怒罵，又或是黯淡的自艾自憐，就是因為潛意識中把自己當成了同病相憐的人。
他也好，情婦也好，遇到了野田雄介之後，生活都是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然而這種改變隻是表麵上具有積極意義，實際上，他們的一輩子都是在漸漸的下沉。
兩個疲憊的靈魂，經曆了一場看似激烈的鬥爭，實則都已經看到了最後的結果。
曹經理的思維漸漸清晰了起來，他覺得，最後情婦的掙紮，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悔恨。最後的最後，他沒有能再次聽到情婦對於自己的哭訴又或者是發泄。
不過他想，或許情婦最後死去之前想的事情是這樣的，她一開始就不該為了物質作踐自己的肉體，作踐自己的靈魂，然後把一輩子中所有的重量都托付在了一個根本不應該依靠的男人的身上。
走的越遠，想回頭也就越難。曹經理感覺這一刻比起死亡，更加困難的是強行打起精神，繼續逃避現實，不去正視自己也已經十分疲憊的靈魂。如果要那麽做，如果要繼續用逃避自己的可信度想法的辦法留在世上，或許死亡還會更加痛快一些。
深深吸了一口氣，曹經理的耳朵裏傳來窗外靜靜的蟲鳴聲，他覺得下定了決心以後，輕鬆了很多，是一種由內而外的輕鬆。所以當他抬起頭看向了景甜的時候，眼神中沒有了畏懼，隻有一絲淡淡的傷感，和無限的解脫。曹經理露出了微笑，一個疲憊的微笑。
景甜微微怔了一瞬間，這個年邁的男人的笑容，莫名的讓她心中疼了一下。
之後，曹經理就把自己遇到野田雄介之後發生的事情，毫無保留的全部告訴了景甜。蔣京龍和景甜兩個人默默聽著，一開始的時候，蔣京龍和景甜的表情都是沒有什麽變化的，他們都不是一般人，這種事情雖然算不上是正常，比這更加倒黴，悲慘的過去他們都親眼見過了太多太多，自然不會有特別劇烈的反應。
但這隻是一開始，漸漸的，曹經理那低沉而嘶啞的聲音，臉上始終帶著的一絲仿佛解脫的笑容，讓景甜的神情漸漸柔和，也陷入了曹經理的過去當中。
蔣京龍看上去依舊是沒有什麽反應，他嘴裏一直吃著幹果之類的小零食聽著曹經理說話。不過他也不想一開始那樣偶爾出言調侃曹經理了。
蔣京龍或許是害怕景甜打自己，又或者是害怕別的什麽，總之他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除去了遇到野田雄介以後的事情，實際上，曹經理的一輩子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不少艱苦在城市裏打拚的窮人的縮影。然而這種樸實沒有任何波瀾和反轉的，經過了歲月沉澱的經曆，卻是更加令人動容。
看著曹經理說道每年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之後，就仿佛又有了無限的力氣可以回到工地裏打工了，景甜感覺自己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到底是怎樣的心思她也無法解釋清楚。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特別是從事了現在的工作以後就更是這樣。
硬要說的話，曹經理的過去為她找回了一絲絲的現實感。她的生活，包括她身邊的人，還有她在做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在漸漸消磨她一輩子中的現實感，讓她仿佛是活在夢裏，一個朦朧的瞬間裏一樣。
因為，關於她的一切，輕易的說出去以後，估計不會有幾個人願意相信。
而願意相信的那群和自己一樣的人，也不會在乎她的過去。曹經理這種樸實無華的一輩子，讓她找回了那種兒時熟悉的感覺，大家都很平凡，都是像曹經理，又或者不像曹經理的平凡的活著。每個人的人生曲線，當到了總結時回頭再看，便將發現總會有多數重合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