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敗露
賀三靠近過去，伏在李開陽耳邊用一種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李開陽，你是很聰明，我承認我有點兒太過小看你了……嗬嗬，但我現在和你發誓，從現在開始，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搞你，我倒要看看這一回，你要憑什麽逃脫出去。”
“你們把玉梅怎麽了。”李開陽壓低了聲音，冷聲問道。
“嗬，真是感人啊，自己都他媽的到這份兒上了還擔心你那小妹妹呢？放心吧，人家沒事兒，但是她家很快也要破產了……她哥是叫王大川來著？也真多虧你能找到這種人，這哥們兒下手夠黑的啊，托你的福，偉豪的下半生算是毀了。”
說罷，賀三抬起頭就看到李開陽麵無表情的盯著自己，覺得他還在強裝堅強，便輕笑著去拍他的肩膀，結果手還沒有碰到他，冷不丁的被李開陽抓住狠狠反過來一扭，旋即一腳直接踹在屁股上，踉蹌了幾步後，最終還是摔了個狗吃屎。
“哎呀我操！李開陽，你覺得自己現在惹怒了我會有好果子吃嗎！”
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賀三開始狂怒，一瞬間不是沒想過要衝上去狠狠揍他一頓。但當他看到李開陽冷冽的目光時，腳步卻是躊躇起來。
掙紮片刻，賀三指著李開陽的鼻子臭罵，認定他現在不敢和自己繼續還手。這小子隻要不是傻子，不想在號子裏再多待上幾年，他鐵定就不會亂來。
賀三心裏有著把握，可既是如此，也不知是否和他感覺看不穿李開陽有關，此刻他總覺得心裏慌慌的。
一番陳述入耳，李開陽的內心自然無法輕易回歸平靜。此刻他的想法既糾結，又幹脆。糾結在於他目前想不到自認較為完美的解決問題的辦法。而幹脆則是在於他的想法。
無論往後他自己身上會發生什麽，李開陽都打定主意，一定不會讓林雅芝遇到任何危險。
正當李開陽陷入沉默之中時，身後一聲略顯沙啞的聲音讓他瞬間驚醒。
“開陽，剛剛他們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媽……”
李開陽默默轉過身去，眼中映入了林雅芝那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小臉。雖看不出情緒，但外貌上明顯的變化卻十分容易發現。
這還是多日沒見之後，李開陽第一次好好的近距離觀察林雅芝，她的麵頰削瘦了不少，一絲烏黑的發絲在額前垂落，讓她顯得更加憔悴。雙眼周圍也泛著淡淡的青黑色，也不知道已經多少天沒有能睡個安穩覺了。
一瞬間，李開陽的內心劇烈動搖了一下。他現在所做的，真的是對的嗎？
是的，他知道。他的目的肯定是好的，隻要能夠成功，一切按照他的計劃施行，那麽，他就能讓他和老娘過上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美好生活。
這個犧牲自己的青春，親手將自己帶大的年輕媽媽，今後將再也不用早出晚歸，休息日幫著人家縫縫補補補貼家用了。
可如果失敗了，那該怎麽辦呢？現在的他有能力，有資格替林雅芝分擔一份生活上的壓力嗎？又或者說，憑他目前的思想，他會允許自己從此完全認命，再不做任何具有風險的挑戰，將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活的就像是田富貴那樣嗎？
為什麽，他從沒有想過，他目前所做的一切，或許都可以用極端的自私來解釋呢？
或許，讓林雅芝過上更好的生活從來就不是他心中最大的願望。
他沒能在前世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死的毫無預兆，他甚至沒有哪怕一秒鍾後悔的機會。
而李開陽至今為止還從未好好考慮過這個問題，更準確的說，他其實一直都在逃避。
因為關於這件事，他知道自己沒法說服自己。完全超脫了常識，還荒謬，不合理到了極點。
李開陽想要向前看，他想要通過挖掘生活中的美好，讓自己忘記，盡可能快的遺忘掉，以免讓自己心中會出現任何負麵情緒。
所以此時此刻，當李開陽發現自己被逼入了死胡同，並且第一次想不到任何有效的解決方法的時候，他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其實就像是沉睡的心魔一樣，一直都存在於他的心中。
心魔終歸是心魔，從來沒有任何一種心魔是可以通過逃避來遣散的。
而最是讓李開陽現在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鄙視的是，他為了讓自己能夠接受這不合理的穿越，不僅在心中設立了一個虛偽的奮鬥的理由，同時還利用了自己身邊最為親近的人。
他能夠有吃有喝，要依仗林雅芝任勞任怨的工作，他的計劃能夠朝著積極的方向發展，要靠欺騙玉梅，將她置於危險之中達成。
是啊，正因為事實上，自己是在吸著最親近之人的血，就像是個肮髒的寄生蟲一樣活著，所以才會更想要找個正麵的，積極的理由來欺騙自己，以此從罪惡感之中逃避掉吧。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說是為了將來，可眼下所有的代價卻都是由愛他的人來支付著的。暫且不說未來成功與否，就說現在當下，他真的算的上是好人嗎？
而他一直都沒有認真去考慮過失敗的情況，為失敗時的情況製定詳細的計劃，這不是正又說明了，他事實上並沒有把自己正在利用的親人看的有多重要嗎？
畢竟，計劃一旦失敗，這些人才會是受傷受的最深的。
兩世為人，他想著自己理所當然應該成功，在事業上成功，一定，一定要比前世過的更好更精彩。
隻有這樣，他埋藏在靈魂深處的怨恨和不甘仿佛才能得到安撫，才不會讓他整日整夜的怨天尤人，從此自甘墮落。
但李開陽現在漸漸意識到，或許兩世為人，比起被稱為成功胚胎的“機遇”，或許他更應該先學會的，是責任。
“對不起，媽。”
沉默許久之後，李開陽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賀三，漸漸放鬆了拳頭，對著林雅芝深深低下了頭。這時的他，臉上沒有了那份臨危不懼的氣魄，低垂著眼簾，就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等待著父母的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