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隱瞞

  隻要能開廠順利，能搶占先機賺了大錢，以後還不是天天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李開陽在心裏美滋滋的幻想起了以後的小康生活。


  雖然在這個計劃經濟還沒有完全解題，市場經濟沒有成型的票證時代，光有錢並不意味著能靠著金錢實現一切，但李開陽不以為意。


  他可是從2020年過來的人，深知過不了兩年，整個社會就將開始發生巨大的變化。就像是接連不斷的大地震，不僅僅是每一次開始，甚至每一道餘波都足以將地貌徹底改變。


  錢暫時不是萬能的，但很快它就是了。


  然而，正當李開陽讚歎著老媽的手藝吃的正歡的時候，林雅芝卻是看上去興致不高，無聲盯著碗中李開陽夾滿的菜肴，偶爾抬頭看向李開陽的時候，眼中會閃過複雜的神色。


  然而，坐在對麵的林雅芝越是這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開陽就越是積極頻繁的和老媽沒話找話，根本不給她提問的機會。


  李開陽美滋滋的享受著難得飽餐一頓的美食，嘻嘻哈哈的和老媽侃著大山。


  但在心裏麵，他比誰都清楚自己老媽在想什麽。可他也知道，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沒有辦法和老媽解釋。


  怎麽說？是告訴她這錢其實是從一個處級的政府幹部身上敲詐來的，還是告訴她其實自己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這個錢自己拿的名正言順，一點兒問題都不會有，甚至老娘你以後說不定還會和這個男人墜入愛河？

  無論怎麽解釋，對老媽性格再熟悉不過的李開陽都很清楚，最終結果是不會改變的。


  林雅芝會痛揍自己一頓，毫不留情的那種，然後再拉著他親自把錢給人還回去。


  先不說當唐根海知道自己隻不過是個詐騙犯後，他會不會下半輩子都要在牢裏度過，就單說老媽的生活，事後會再次因為自己變得更加糟糕，艱難。


  於是，最終這頓對於李開陽一家來說難得豐盛的晚宴就在李開陽的單口相聲之中安靜的落幕了。


  林雅芝興許是心疼兒子，又興許是因為別的，在吃過了晚飯以後她就恢複了平時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樣子，李開陽見狀也鬆了一口氣，和她嘻嘻哈哈的聊著，圍繞著自己這身自認充滿都市精英氣息的打扮進行談論。


  這一夜就這樣在母子倆持續到了深夜的交談中悄然度過。


  翌日一大清早，李開陽也起了個大早，但就算這樣當他迷迷糊糊從炕上爬起來的時候，老媽也都已經洗漱完畢了。那張秀麗白皙的小臉上還掛著點點水珠，活脫脫的水出芙蓉。


  李開陽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看著老媽，傻嗬嗬的咧嘴一笑，喃喃道：“要是表情再柔和一點兒就好了，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


  林雅芝漱漱口，白了李開陽一眼，拿過毛巾將臉蛋擦幹後，朝著灶台的鐵鍋努努嘴，道：“你自己吃吧，你白天還出去嗎？”


  李開陽點了點頭。林雅芝也沒有多問，隻是囑咐他要早點兒回來。


  看著林雅芝那一身簡潔幹淨的藍色工裝，就在她要出門的時候，李開陽忽然喊道：“媽！”


  “怎麽了？”林雅芝疑惑的回頭看他。


  “要不……別去上班了吧？”


  昨天剛和陳廠長翻了臉，今天又去上班，他怕那個心胸狹窄的家夥給自己老媽小鞋穿。


  李開陽剛想和她說自己手裏還有點兒錢，林雅芝小臉卻是有些冷了下來。


  “老娘的事兒用不找你小子操心，有時間多管好自己別給老娘惹禍我就謝天謝地了，知道了嗎？”


  “哎，知道了。”


  等林雅芝風風火火的離開，李開陽沒過多久也清醒了。他走到外麵拿著牙缸蹲在路邊，望著平坦無奇的黃土大道，心裏莫名覺得有點兒神奇。


  一想到幾十年後這地方高速公路將盤根交錯，高樓聳立，一副車水馬龍的景色，他就感覺挺夢幻的。回頭一看，幾十年的時間也不過白駒過隙。


  “呸，必須得加快抓緊步伐，別人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李開陽知道一個時代的風口是最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旦能順利上車，等待他的將是截然不同的命運。


  這個時代，雖然國家還一貧如洗，但換個角度看，市場經濟尚未成型，向上的階級跨越通道依舊通暢，這才是讓李開陽最心動的。


  不像2020年，年輕人的物質生活乍一看好像都那麽回事兒，沒誰特別差什麽，但都經不起推敲，隨便拎出來一個，鮮有不負債的。


  “林家小子，你昨天可威風啊。”


  李開陽拿毛巾擦擦嘴，提著毛巾正準備回屋呢，一邊兒練操的大爺忽然笑嗬嗬的跟他搭起了話。


  “沒什麽了不起的，又不是啥好事。”


  這大爺李開陽印象不深，就隨便應了一聲不準備多聊了，可他下一句話卻是讓李開陽心裏有了想法。


  “可不能那麽說，那姓陳的在咱們穀坪村可是響當當的人物，村長不一樣得給他幾分麵子嗎？你覺得是因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他那紡織廠了！”


  大爺越說越來勁兒，腿也不劈了，一陣輕快的小跑過來和李開陽自來熟的勾肩搭背起來。


  李開陽挑挑眉，但也沒多說什麽，這大爺看著倒也不像是壞人。


  “這姓陳的做人怎麽樣先不說，這生意做的是真不錯，就放眼整個瓦坊市吧，服裝生意讓這姓陳的搶去了一個大頭，私營和個體戶不都是撿著他吃剩下的分嗎，嘖嘖。”


  李開陽想了想，故作漫不經心的說道：“大爺，有您說的這麽玄乎嗎，就那麽一家紡織廠就把整個瓦坊市的份額給占了一個大頭了？整個瓦坊市怎麽也得五十來萬人吧？”


  大爺嘿嘿一笑，一副小年輕就是小年輕的表情，說道：“別說五十來萬人，就是加個零，那一個紡織廠也能把整個瓦坊市的市場份額給占個大頭，不然怎麽著，你難道還想跟上頭嘴邊搶肉吃？”


  李開陽看著大爺神秘兮兮的伸出一根手指朝著腦袋頂上指了指，頓時一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


  擦，差點兒把計劃經濟這茬給忘了。


  沒錯，80年代改革開放後，隨著票證時代正式落下帷幕，計劃經濟也自然而然的解題，市場經濟開始在國內正式成型，並且直到2020年，依舊持續著可怕的成長速度，這是放眼全世界都難得一見的奇跡。


  然而，他的問題卻也正好出在這兒。他從未來回來，以後會發生什麽大事他很清楚，可知道再多，眼光放得再長遠，日子照樣也得一天天過。老天爺把他一腳踢回1982年的時候可沒附加贈送他一個快進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