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要挪一挪
還不如早點到生產隊幹活，興許還能接了老子的班，興許田富貴還能捧個大學文憑回來。
可看著眼前明顯矮人一頭的大官兒，田富貴就是有八個腦子也轉不過來。
這可是單位大院裏的人，就是權利再小也不是他們一個平頭小老百姓能比得了的。這種地方田富貴跟著老田也來過不少次，可每一次都是低著頭，貓著腰。
老田吐沫噴了滿臉，指著單位大院告訴他這裏頭可都是大人物，比天還高。
田富貴有點想不通，他看著頤指氣使的李開陽，又瞧了瞧身前低人一等的眼鏡青年，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不過李開陽沒解釋，他哼了一聲，姿態擺的更高了。
恐怕沒有幾個人比李開陽更清楚這些端著鐵飯碗的人到底是什麽尿性，別說是1982年，就是往前三十年，再往後三十年那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人靠衣著，佛靠金裝，就單衝著自己這派頭兒就能讓人高看一眼。
姿態擺的越高，就越讓人看重。
甭說，還就真吃這一套。
“哼，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你們這麽辦事兒老百姓能放心？你要知道，你現在端著的飯碗是老百姓給的，你要是再繼續在這裏混日子，我看你還不如回家去種地。”
李開陽哼了一聲，口中毫不留情。
眼鏡青年額頭上的青筋明顯抽動了一下，他上下看了李開陽一眼，如果不是李開陽這股子頤指氣使的派頭兒，他差點就要暴跳如雷，指揮著保安趕人了。
開玩笑，到單位大院裏來撒野，活的不耐煩了？
隻是李開陽底氣十足，穿的也帶派，眼鏡猶豫了好半晌也沒敢發作。這年頭，上級可是最喜歡微服私訪這一套，這小子年紀不大，可萬一得罪了貴人他一個小小的科員可擔當不起。
這麽一想，眼鏡額頭上的汗珠子就冒出來了。
“是，是，您教訓的是，以後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你最好注意，否則就不是我訓斥你了。我問你，唐根海在哪？現在人呢？在不在？”李開陽瞥了眼鏡科員一眼，一下就瞧出了對方腦子裏的彎彎繞繞。
“您找唐處長？”
眼鏡科員愣了一下，連忙抹了把汗珠子，站在走廊裏指了指路。李開陽挺著肚子走在前頭，態度拿捏了個十成十，身後的田富貴低著腦袋，慌得一批。
他有點看不懂了。
一直把李開陽兩人送到了處長辦公室外，眼瞧著兩人進了辦公室，眼鏡科員這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沒敢跟進去，心中開始琢磨著李開陽是什麽來頭。
田富貴這樣的小老百姓他見的多了，可李開陽這樣的，確實很少見。
“趙哥兒，剛那個人是什麽來頭，看著怪唬人的。”一個女孩兒抱著文檔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這姑娘是剛來的，分配到單位大院不久。
“瞎問什麽，這有你多嘴的地兒麽？早都教過你不該問的別瞎問，這裏邊的道道多了去了。”眼鏡科員仗著資格老嗬斥了一句。
小姑娘縮了縮脖子，沒敢多話。
隻是坐在外邊，眼鏡青年卻時不時的朝著處長辦公室張望，別說別人好奇，他也想知道把自己嗬斥的跟三孫子是的李開陽到底是哪裏的牛鬼蛇神。
不過他怎麽想，李開陽卻沒心思理會。
此刻，李開陽正坐在辦公室裏打量著辦公桌後頭的唐根海，和李開陽的印象相比，此刻的唐根海似乎並沒有明顯的變化，古板的穿著，一絲不苟的三七分。
三十多歲的唐根海已經有了身為一位處級官員的威嚴，他目光探尋的朝著李開陽兩人望來，略帶審視。一旁的田富貴人高馬大，卻有點打起了擺子。
李開陽丟給田富貴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放肆的打量了一下辦公室裏的擺設，口中嘖嘖有聲，見到唐根海朝著自己望過來，他這才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您一定就是唐處長了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李，叫李開陽。唐處長工作辛苦了啊，據我所知，現在沒有哪個處長還在這麽簡陋的房間中辦公，唐處長吃苦耐勞的精神真的值得我們大家夥學習借鑒。不要拘束，我知道你一定不認識我，但這一次來，我是來認認門的。”
李開陽熟絡的說道。
“額，同誌，你也好。”
唐根海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握住了李開陽的手，附和了一句，隻是心裏泛起了嘀咕。
認門？認什麽門。
再一個，我辦公室破不破舊跟你有什麽關係？
不過眼見著李開陽隨意的打量著自己的辦公室，那模樣跟自己家是的，唐根海也沒敢托大，他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繼續道。“這是應該的，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唐某這點苦又算什麽？”
“這都是我們這些人民公仆應該做的嘛，小同誌，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唐根海問道。
領導問話，田富貴下意識的就要把來意脫口而出，可李開陽卻按了他一下，他起了話頭，卻絕口不提自己的來意。“沒事，就是來看看，隨便看看，唐處長你千萬不要在意，你隨意，隨意就好。就像平時工作的那樣就行，形式主義要不得啊，你說得對，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
“對了，不知道你對現在很多人的投機倒把行為怎麽看？你覺得這種投機倒把行為會給咱們緊靠著政策帶來什麽負麵影響麽？”
李開陽安然坐在沙發上，張口提問道。
到我辦公室來提問我來了？
唐根海一下子就傻眼了，他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麽稀奇古怪的事情，瞧了一眼李開陽，後者坐的大刀闊斧，一點都不露怯，如果不是李開陽年紀太小，唐根海怕是會以為對方是哪裏來暗訪的呢。
不過唐根海也沒在意，個體戶的出現已經好幾年了。
很多人都將這種行為定義為投機倒把，但唐根海卻不這麽看。加上近期連體製內的很多仁都下了海，這部分內容又是唐根海的工作內容，他自然有一番自己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