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等多久了?”蔣正南落座後問道。
顯然,這隻是他客氣說法。庭意沒指望他真的是問向自己,而她也不會在他麵前抱怨,沒有資格不是嗎?
“我也剛到。”庭意不著痕跡答道,盡管麵前白水喝了一半。
“有事情處理耽擱了。”他叫過身邊侍應生點餐。
“你不用跟我解釋。”她笑道,眼裏有些疲憊。
他笑笑,沒說什麽。接過侍應生遞過的香檳,看了一眼瓶身。
拿過她麵前的高腳杯,杯身微傾,正緩緩倒入少許酒液。
“我不太想喝。”那晚也是因為酒醉,才和他······
“Brut Nature(自然幹),”待慕斯氣泡液麵略微下降,他繼續倒酒,“這款香檳在製作最後一道工序,添加的糖少,風味突出,同時芳香四溢。你可以聞聞看。”
她鼻尖輕嗅,果園裏的清新與甜美不急不緩地蕩漾開來,似乎帶著不容拒絕的魔力。
也許是香氣太過誘人,也許是燭光太於搖曳,她沒再拒絕。
不遠處,女子用雜誌擋住大半臉,手裏卻緊抓住透明藍質玻璃杯,下一秒仿佛要捏碎它。
“真是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崩潰一樣。
“小姐,你要走了嗎?”侍應生問道。
女子頭也沒回,急急跑出去,與迎麵一個棕鬈發老外相撞。
“你怎麽走路的?不看路嗎?”老外用英文問道。
女子並不搭理他,麵無表情就要走。
這一舉動激怒了老外,積攢一天怨氣被點燃,他攔住女子去路,“小姐,你有沒有一點禮貌!撞了人都不說話嗎?”
“看什麽呢?”蔣正南問道,扭過頭。
“沒什麽。”庭意搖搖頭,隻覺得剛才那個女子像一個人。應該是自己錯覺吧,都已經回家了不是嗎?
仿佛是安靜的湖麵投下一顆石子,侍應生,經理都上前去,
側目,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
徐庭意站起身來,那個身影不就是?
“你欠我一個道歉!”老外不依不饒。
“先生,對不起!”庭意趕緊用英文說道,“她是我的朋友,我替她向您道歉好嗎?我這位朋友今天心情不大好,又不大聽懂你的語言,所以······”
棕發男子見對方態度誠懇,也就不深做糾纏。
“小滿,你怎麽在這?”
“我?”莫小滿自嘲一笑,“這話應當是我問你吧,徐庭意,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這位是?”蔣正南走過來。
“我是莫小滿。”小滿仰起頭,突然換了一副麵孔,讓庭意吃驚,“我們之前見過的,還有洛雲帆。”
點到為止,蔣正南有了印象,笑道:“既然是庭意的朋友,那麽一起來坐坐也無妨。”
本是客氣說辭,小滿笑得一臉天真,“好啊,榮幸之至。”
落座後,又讓服務員添了份和徐庭意一樣的菜式。
“叫上洛雲帆怎麽樣?”蔣正南問道。
“好啊。”
小滿依然在笑,此刻好像不會拒絕任何要求。
但庭意心裏清楚,這絕不是真實的小滿。
“他一會就來。”蔣正南放下行動電話。
三個人各懷心思,隻聽得見餐具和咀嚼食物的聲音。
庭意低著頭也不言。
也許在餐廳看見小滿那一眼起,她們之間就已經出現了裂縫。
“莫小姐和庭意在大學裏是很好的朋友?”仿佛意識到微妙的變化,一向不多言的蔣正南開口道,像是為打破這種難言的尷尬。
“算是吧。”語氣有些勉強,莫小滿笑道,“蔣先生,你是個生意人。我聽父親說起過你,年輕有為,勝過他們老一輩。”
“不敢當。”
“所以你見過的人比我要多吧。”小滿得出上麵結論,“那麽,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你說。”
“在你看來,如果有人和你關係好,但卻對你隱瞞很多事,你卻一直相信這個人,直到你親眼證實,這是表麵上意義·······”
“小滿,我可以給你解釋。”庭意打斷了小滿的話。
“好啊?現在說啊!”小滿坐直了身體,她冷笑著。
“在這說嗎?”庭意低聲道,“回去我給你說好嗎?”
小滿冷笑了一聲,仿佛預料到一樣,“怎麽?這有什麽難以啟齒的?還是你敢做不敢當!”
蔣正南蹙眉,他才意識到這位莫小姐根本是針對庭意的,女人的戰爭啊!
“嗨,都在呢!”許久不見的洛雲帆大咧咧坐下來,“這地方選的真偏僻!還真難找!”
他一屁股坐在小滿旁邊,剛想把手搭在她肩上,就被冷冷甩下。
“怎麽了?”洛雲帆這才注意莫小滿緊繃著臉,晚娘一般的神情。
不對啊!這妮子雖不喜他,也不至於至此。再者,他最近在自己老爹公司跑業務,也沒有閑心刺激她。犯不上也!
洛雲帆再看那倆位,自己好友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奇了怪了!好端端從T市一頭趕來,難道要在這看他們打啞謎?
洛雲帆自顧自倒了一杯香檳,“嘶嘶”的氣泡竄出了高腳杯,在傾瀉下的燈光下流光溢彩。
“洛雲帆。”蔣正南開了口,“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洛雲帆從鼻子冷哼一聲。把我叫來,就是好過你們的二人世界!小人!卑鄙!
“你也要走?”
庭意也站起身來,小滿早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庭意,今晚在這見到你——你說我是該吃驚,還是該高興?”
“高興多一點吧,”小滿將麵前的香檳遞到她鼻前,“來,為慶祝你棲得高枝,幹杯!”聽來,卻無比諷刺。
“小滿?”庭意不可置信,她的手腕被禁錮,動彈不得。
而小滿眼裏仍含著純真的笑。
“我的酒量還是你帶出來的,對吧?”
“小滿,你別這樣。我回去跟你解釋,好嗎?不是你想像這樣子的······”庭意從沒有這樣好性子,一直以來,她獨來獨往慣了。
之前高中時被人誤解,也習慣不解釋。因為不在意別人的看法,ALONE BUT FREE.(孤單而自由)
“就一杯,不行嗎!”莫小滿固執起來可怕。
徐庭意試圖掙開小滿的手,“小滿,你稍微冷靜點好嗎?”
“我冷靜?嗬,需要冷靜的是你吧?”
“啊!”來往中,小滿手心一滑,香檳還冒著泡,直直向庭意倒去。隨即,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昭示著,高腳杯在地麵四分五裂。碎渣在地毯上著實晃眼得厲害。
前一秒,庭意下意識用手擋,卻無濟於事,手與身被潑了一片。
這一幕,吸引了餐廳裏所有人注意。庭意站在中間,像被兜頭澆過一盆水。
她拚命想用桌上方巾擦幹衣上酒漬,細密的氣泡像在嘲笑自己。
“跟我走。”蔣正南向庭意伸過手,不容置疑,他像在隱忍什麽。
“洛雲帆,管好你的女友!”凜然不容侵犯的氣場與之前截然不同。
小滿呆若木雞,眼前這一切,是自己想要的嗎?
明明車裏很溫暖,庭意卻覺得像寒冷冬夜。
是她的錯嗎?害的小滿誤會,傷心?可自己也很難過。
“剛才傷到沒有?地上碎的都是玻璃渣。”他想起來,問道。
“沒有。”她閉上了眼。
“莫小姐知道了你的事?”
“我還沒給她說。”庭意搖了搖頭,“不能怪她,之前報紙上也亂寫過——換做是我也會多想。”
或許那晚在寢室裏楚菁菁說這事時,小滿都認出照片上的自己了。難怪小滿當日什麽都沒說。
抑或小滿又一直處在矛盾中,直到今天親眼所見,才對蔣說出“你卻一直相信這個人,直到你親眼證實·······”這番話。
“你們女人啊。”蔣正南歎了一口氣。
“你不會懂的。”她越想越頭疼,深深歎了一口氣,將身子深陷在後座上。
看的出來,庭意對莫小姐挺上心的。那個莫小姐逼她到那個程度,也並無惡言相向。這點他倒是挺欣賞。
但當她孤零零在眾人目光下,拚命用方巾擦拭身上的酒漬。
蔣正南又有些心疼,他是不是太狠心了?讓她無故承受這些?
時隔多年,他恍然記得小時候,她在父母追悼會上拚命忍住淚的模樣。
即使一夜之間,失去雙親,從錦衣玉食的公主跌至一無所有的孤女。在眾人麵前,她也是一滴眼淚都不肯落下。
他不懂,甚至不可置信,她會如此堅強?
那時,他很想安慰她。再堅強也隻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臉色蒼白如紙已泄露了一切。她身旁圍繞著那些本家親戚,他不認識,因此沒上前。
直到“砰”一聲悶響,引起躁動。她倒在追悼會冰冷地麵上,像斷翅的蝴蝶。
“讓開!”
“救護車!快打電話啊!”
“這孩子命也太薄了,這父母還沒走多久就······”
“說什麽呢!沒良心!孩子不過就暈了一下。”
他跑過去,那些親戚已手忙腳亂地把她送進醫院。
如果那時抱一抱她,她會不會心裏好受一點?比那些親戚置身事外要來的真實。
“徐庭意,”蔣正南突然刹住了車,溫柔叫起她名字。
如蜻蜓點水般不經意,又一圈圈在湖麵漾起漣漪。
“嗯,怎麽了?”她睜開眼,試探問道,以為是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