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請你吃顆糖
蔣小柔惦記著韓璐那頓飯，一下課，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急匆匆地出了校門。到醫院時，正巧趕上了他們下班的點。
由於她之前來過兩趟，節目組大部分都知道她是韓璐和趙顏一的朋友，所以看到她後，並沒有一點驚訝，還給她指了路。
蔣小柔道過謝後，找到了韓璐，環顧了一周，沒見趙顏一人，覺得有些奇怪，“璐姐，一一呢？”
正在忙活的韓璐沒工夫招呼她，隻是對她使了一個眼色。
關鍵時刻，蔣小柔的智商還是在線的，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也沒有多說什麽，很自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問道：“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韓璐也不跟她客氣，“幫我把桌上的東西收一下，資料放文件夾裏。”
蔣小柔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暗想，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一一跟著陸醫生跑了？
天台上，趙顏一和陸曄並肩而坐。
風很大，吹起了趙顏一耳邊的碎發，發絲蹭過陸曄的臉，讓他覺得有點癢，卻沒有避開。
二人都沒有開口，靜靜地坐著。
過了好一會兒，趙顏一問道：“手術是不是很難進行？”
盡管他隱藏的很好，但是她還是從他那雙眼睛裏看出了不同。
而且一下班，就撇下那些瑣事，叫上她來這兒，可不像是有好消息要分享的樣子。
“嗯。”陸曄很平靜，平靜的都有些冷淡，“他們顧及費用，想推遲原定的手術。”
趙顏一雖然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但當真的得知時，還是錯愕不已。
她的心情很複雜，老爺子為了這個家想放棄治療，然而他們卻連一次機會都不給。
趙顏一抿了抿唇，聲音澀澀的，“我跟老爺子聊過，他其實……”
她把老爺子和她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陸曄。
陸曄眉心緊皺，透著點躁鬱。
趙顏一撐著下巴，輕聲道：“我們沒法站在製高點評判他們的行為，但是我還是挺失望的。”
失望，怎麽可能不失望。
但他們作為外人，確實沒有立場去指責家屬的決定。
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沒有錢，真的太難了。
陸曄那張清冷矜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那雙漆黑的眼眸卻亮的驚人，“我不想讓他死。”
“我知道。”趙顏一嘴裏泛起苦，她知道不管是作為醫生還是普通人，他都不想看著老李死。
“我想讓他活著。”
“我知道。”
“我想拚盡全力讓他活下去，我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也不想讓他遺憾。”
……
陸曄好像是在發泄內心的苦楚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趙顏一格外耐心，神情溫軟，也一遍又一遍地回著。
陸曄垂下眼眉，額前的黑發遮住了他的神色，“可是，我沒有機會。”
他難得一見的脆弱讓趙顏一有想摸摸他的衝動。
當然，她也是這麽做的。
她的手落在他的後背，順著後脊輕撫。
陸曄的身子微微一顫，卻沒有躲避，任她撫摸著。
趙顏一的聲音很輕柔，“我都知道，可是錯不在你。”
陸曄撇頭直視她，“顏一，為什麽我救得了人，卻救不了……”
他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出來，然而趙顏一卻明白他的意思。
“人都有私心，這是我們無法否認的。”趙顏一依舊撫摸著他的背脊，“你現在能做的就是降低自己的期許，給自己留一點空間，別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你不想看著老爺子死，我也不願意。”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心口有點酸澀，“他的兒子自然也不願意，可是沒辦法，他們還要生活。”
就像老爺子說的，這個家不能因為救他而散。
陸曄的眸光暗了暗，輕輕垂下眼睫，“其實這種事，我已經看到不少了。按照道理來說，我應該麻木了。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
趙顏一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說明我們陸大醫生依舊是個溫柔的人呀。”
陸曄聞言，啞然失笑，原本緊繃的弦兒終於鬆懈了，“你這話，讓我一下子無從反駁。”
“那就別反駁了。”趙顏一眼眉彎彎，朝他笑得很甜，“反正我是在誇你，你一點都不虧。”
陸曄的眼神變得溫柔了，“那我是不是還得回誇你一下？比如說我們顏一真棒！”
他的話讓趙顏一怔在原地，她難以置信地回望著他，他清亮的眼睛裏倒映出此刻自己慌亂的模樣。
他竟然稱自己為他家顏一？
他家！
這……
趙顏一忍不住多想，白皙的小臉瞬間紅透了，紅暈一路蔓延到耳根處。嬌豔欲滴的緋紅讓她看起來多了一分美豔，陸曄的呼吸變得深長，帶著難以言說的滾燙熱意。
他下意識地控製住了自己想要摸她頭的衝動，讓自己看起來不為所動。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捏著，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顏一，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很想和你交個朋友，你千萬別想多。”
聽到他這話，趙顏一的心陡然跌入穀底，心尖湧起一股酸澀。
是她想多了。
也是她沒出息，因為他一句話就慌亂到不像自己。
她壓抑住那些噴湧而發的情緒，調整著自己的心態。
片刻後，她便冷靜了下來。
趙顏一輕輕吐了一口氣，平靜道：“你為什麽想和我交朋友？”
“因為你……”
可愛兩個字都在唇邊打轉，然而陸曄卻不敢說，他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低沉道：“因為你是個有趣的人，非常有意思。”
以前也有不少人說過她有趣，但陸曄是第一個把趙顏一搞得哭笑不得的人。
她何止是想多了，分明是腦袋被驢踢了，竟然會覺得他對自己的與眾不同是因為有那麽一點好感。
所有對她的體貼與溫柔，不過是因為她有趣罷了！
她和其他人一樣，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聽聽這話，她都想一掌拍暈自己了，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麽呢。
幸好陸曄不知道她內心所想，不然這人可就丟大發了。
趙顏一下巴微抬，一本正經道：“那我要是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陸曄捏緊手指，垂下眼睫，苦澀道：“沒關係，我不強求。”
她連朋友都不願意和他做，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心悅於她，豈不是當場就要逃走？
陸曄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一絲苦。
見他低著頭，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趙顏一也不好受。
她不過是和自己慪氣罷了，不至於遷怒他。
她想了想，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陸曄吸了一口氣，隨即抬頭，視線放在她臉上，掩飾性地笑了笑，“怎麽了？”
趙顏一直視著他，“真想和我做朋友？”
“嗯。”
能做朋友已經是奢望了，他不敢再奢求什麽。
趙顏一撇撇嘴，“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陸曄下意識地繃緊了後脊，她的意思是……
“顏一，我……我以為你不想……”
他慌張地想開口解釋，卻被趙顏一伸手阻止了。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伸手。”
陸曄乖乖地伸出了手，掌心朝上，沒有半點猶豫。
趙顏一把糖放進他的掌心，笑道：“既然是朋友了，我請你吃顆糖吧。”
糖紙上還留有她的餘溫，陸曄小心翼翼地合攏掌心，握住那顆糖，感受著她的溫度。
他嘴角微微翹起，“謝謝。”
心情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