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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體麵

  “春夏,他要真走了,你除了跟自己生氣較勁兒,你還能做什麽?”陸清歡循循善誘,聲音充滿了一種憤懣,“趁他還在,就算被分手,也要明明白白的分手。那才是體麵。”


  佟春夏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神智卻在動搖。


  她又何嚐不想問清楚,她很想衝到段宴秋麵前,狠狠的給他一個耳光,抓住他的衣領,像是一個潑婦一般罵他是個負心漢。


  她似乎總是學不會陸清歡那不顧一切的瘋狂。


  她已然清楚的看見她和段宴秋的差距,又有什麽瘋狂的資格?


  陸清歡是什麽時候走的,春夏並不知道。


  她像是丟了魂一樣,隻剩一具幹枯的軀殼還在。數學老師講題的聲音聲嘶力竭,黑板上的三角函數不停變換,擦了又寫,仿佛是一片沒有生機的死物。


  佟春夏偶爾會看一眼段宴秋那整齊的書桌。


  段宴秋跟所有的男生都不同,隻有他的書桌永遠收拾得井井有條。他的筆記本永遠都是一遝一遝的擺放整齊,上麵用不同眼色的標簽標注,這樣哪一門哪一科一眼就能看到。


  你甚至能觀察到他書桌上的擺放邏輯思維。


  幹淨得一看就是標準的理科男生。


  而她的書桌總是亂糟糟的,書本下麵壓著的總是漫畫紙,夾著的是斷了半截的鉛筆。


  段宴秋,光是想到這三個字,佟春夏就覺得難以呼吸。


  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


  天陰沉沉了好幾天,今天才下起了雨,雨聲淅瀝瀝的打在玻璃窗上,發出“簌簌”的聲音。


  外麵天地之間,猶如一片連綿不絕的雨幕。


  她抬起頭的時候,隻看見江麵上有一層水霧,開窗的瞬間,寒冷刺骨的空氣竄了進來。


  冬日的雨,緩慢而清冷,冷入骨髓一般。


  下課鈴響的時候,數學老師領著一中年阿姨走了進來。佟春夏認出是那天在段晏秋住處給她開門的阿姨。


  阿姨是來收拾東西的。


  數學老師很熱情的指了段晏秋的位置,阿姨徑直朝她走過來,似乎阿姨還認出了她,還笑著跟她打招呼。


  佟春夏半晌回不過神來,直到阿姨走近了開始收拾書桌。眼看阿姨手腳麻利,將段晏秋要緊的個人資料收拾好。


  阿姨很是細心,將段宴秋的東西整理放好,一遝一遝的。漸漸的,他的書桌空了,平了,什麽也沒有了。


  就好像段宴秋這個人,正慢慢的從她身體裏麵抽離出去。


  她眼睜睜的看著阿姨收拾好東西,她手指卷曲,緊緊拽著一支鉛筆,手心裏仿佛起了一層汗。


  突然一陣鑽心的疼。毫無征兆,像中風一般,手腳冰涼,無法呼吸。


  好像昨天還好好的,他還在嘲笑她上課畫漫畫,還很嫌棄她解不出三角函數,可眼下人去樓空,徒留煙雨。


  他就像是一場黃粱美夢。


  佟春夏看著阿姨利落的收拾東西,輕咬下唇,半晌才問:“阿姨,他…不來了嗎?”


  阿姨笑著搖了搖頭,“這收拾完了,就直接去機場啦。”


  她看見阿姨將她之前送給他的漫畫直接卷起來打包,她的手無意識的縮緊,看向窗外。


  雨霧之中的校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


  車門緊閉,說不出的壓抑。


  阿姨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突然說道:“晏秋在車裏呢,你要不去跟他告個別?”


  佟春夏垂下眼眸,緊抿唇角。


  少女的眸子幽黑無比,如萬丈深淵,深不見底。


  她不該去的,她從來不屑求著別人施舍感情,可是此刻她如坐針氈。


  她很努力的權衡了一番利弊,她有一千個理由不去見他,她明知見與不見對於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可是,她突然站起了身,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教室。


  原來所有的冷靜,都是因為喜歡得不夠。


  要是真喜歡,怎能不拋下所有的自尊,怎能不奮不顧身?

  春夏跑得很快,冬日的雨雖然不大,可是卻冷得像冰。寒風一吹,雨水順勢流進頭發裏衣服裏,激起皮膚上一陣顫栗。


  她著急出門,沒有拿傘,隻能迎著風雨,跑得又快又急。


  雨水斜斜的來,隻幾步,她的衣衫頭發便濕透了。


  她覺得自己遊走在懸崖上的一根細細的銀線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和害怕籠罩著她,讓她整個人忍不住發抖。


  佟春夏一路小跑到了學校門口,利落的打開車門,鑽進了後座車廂。


  轎車裏開了暖氣,與她同時而來的,是外麵清新而冷冽的空氣。


  段晏秋戴著耳機,看見她來,有些驚愕。


  他伸手,緩緩取下耳機,一雙漂亮的眼睛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而佟春夏頭發上有水珠,臉上還有些許雨水,因跑得急,她的臉有些紅,襯得她的眸子格外亮。


  亮得像是一團火,讓段晏秋無處可躲。


  司機轉頭看他們一眼,隨後笑了一聲,很知趣道:“我出去抽根煙。”


  說罷,司機下了車,隻留他們兩人在這狹小的空間之中。


  佟春夏盯著段晏秋,呼吸急促,劈麵問道:“為什麽?”


  段晏秋驚愕未退,隨後眼波低垂,一片黯淡。


  外麵的雨霧不住,光線晦暗,讓他的臉有些不真切。


  “春夏,你非要這樣嗎?”


  佟春夏心中難言苦澀,仍是擲地有聲,“對。我非要這樣。”


  段晏秋一雙幽黑的眸子盯著她,一字一句問道:“你非要聽難聽的話是嗎?”


  春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深處。


  從前的段晏秋,從來不會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說話。


  更多的時候,他的聲音很溫柔,即使嘲笑她的時候,聲音裏也帶著壓低的笑。


  佟春夏的手有些抖,她抬頭,迎上他的視線,“對,我要聽你說難聽的話。段晏秋,是你做錯了事情,是你對待感情不認真不負責,是你沒有征兆的分手,憑什麽隻有我一個人傷心難過?”


  段晏秋慢條斯理的將耳機線卷起來。


  他的動作很慢,他的瞳孔很淡,淡得仿佛沒有情緒。


  他似乎在思索,在斟酌,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殺人不過頭點地。


  “春夏,我們不能好聚好散嗎?”段宴秋轉過頭來,盯著她,語調是難以企及的冷漠,“你的人生裏難道除了我就沒有其他事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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