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不及你一人
但,他卻說不出一個“不”字。
不甘的將粽子重新放在了托盤中,韓奉將哆嗦的手縮回了十分寬大的袖袍中。
這身袍子,是幾個月前異姓王府為他專門定製的。
可現在這身尊貴的袍子穿在韓奉的身上卻顯得格格不入。
先說身量,雖然他之前體型就比較消瘦,但整體還算是勻稱。可如今,他卻像是瘦的隻剩一把骨頭了。
枯黃的麵部,韓奉瘦到連眼眶都有些凹了進入,曾經平滑的麵部上也起了些類似老年斑的斑點。
這,都是甘舒的傑作。
初時,她隻是命令府中下人,一日隻給韓奉一頓簡餐吃,亦強迫著他睡在書房的地麵。
可後來,恨意卻使甘舒愈發變本加厲。
她最過分的是,曾吩咐膳房五日不許給韓奉送飯,甚至也不許韓奉靠近膳房。
若不是甘舒曾經的大宮女織墨現在正在膳房做活,暗自繼續幫襯了韓奉,恐怕韓奉早就被活活餓死了。
但今日情形,卻讓韓奉第一次對自己是否應該繼續活下去而產生了懷疑。
他很餓,餓極了,餓到可以風卷殘雲般將小葉紫檀仙桌上擺放的所有小食吃個幹淨。
隻是連一枚小小的肉粽,甘舒竟也不願意讓他吃下去。
屈辱的淚水從心中淌下又被咽入腹中,堂堂七尺男兒的韓奉,終是學會了淚往心中流。
與他暗無天日的心境相比,整個慶煕宮內其樂融融。
夏帝攜皇後與玉妃緩步從後殿而來,端正的坐在了主位上。
伏惟君這才發現,主位的楠木香桌的長度,竟是比往日宴會上的長了些。
夏帝先行坐到了正位,皇後與玉妃一左一右伴其身旁。
伏惟君冷眼看向並不端坐著,而是半靠在夏帝身側的玉妃,隻覺得這個女人當真算是好手段。
許是眾人的目光皆被自己身側玉妃吸引,夏帝輕咳了咳,卻並未讓玉妃坐直身體。
而皇後的麵色,卻仍是與尋常一般的平靜與淡然。
離正位不過幾步之遙的林樂清見此,亦不準痕跡的向伏稷身側靠了靠,還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好在,伏稷並未對比表示不滿,而是正色聽著樂官們走上殿來時,吟誦的端陽祈福詞。
也不知,他是希望自己這樣挽住他,還是懶得掙開自己的手臂。
林樂清抿了抿唇,複又去看座上獨自坐著的皇後,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總之,她不會做母後這樣的女人,就夠了。
“仙宮長命縷,端陽降殊私,吾等列眾聖人恩,中興福令,懸知寒食……”
八樂齊響,高昂吟唱,樂官們聲情並茂,端的是順出好彩頭。
聲止,禮畢,樂官退下後,宮女們如魚貫至,端著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擺宴。
眼見國宴正式開始,玉妃達到了炫耀的目的後就選擇了端莊的坐直了身體。
夏帝欣慰的看了玉妃一眼後,莊嚴肅穆的麵上抿出了些笑意對下座的皇親朝臣說道:“今乃重陽,眾卿可要隨意些,不要枉費了這良辰美酒。”
眾人起身稱了聲“是”後,便端莊著神態入了座。
雖說夏帝說了讓他們隨意些,但隻要是長了腦子的,便不會在夏帝在席時便放飛自我。
根據等級劃分,挨桌放下了與之相配的餐食後,宮女們紛紛退散,但尚舞局的舞姬們緊跟著揮著水袖踏了進來。
手袖為容,踏足為節。
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
縈綠色的裙擺中漾出了少女們柔軟的腰肢,收袖撒開間,掠過浮綠光影,直讓人見之沉浸恍惚。
舞姬們時而含蓄優雅,時而熱情奔放,抬指撫唇間,一片巧笑嫣然。
伏惟君目不轉睛的一直看向殿中,卻忽的聽見完顏無忌靠近了她,低聲說:“這有什麽好看的,她們的舞姿,哪及的上惟君你。”
這樣的好聽話,伏惟君很喜歡聽。
於是她假裝被樂聲紛雜絆住,沒有聽清似的複問:“我沒聽清呀,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伏惟君發間的碧璽卉紋珠玉步搖透過光線在她無暇的麵上落下了點點光斑,完顏無忌伸手,輕輕撫上道。
“為夫說,她們都及不上你。遑論她們,這世間所有的女子,都不及你一人之姿。”
滿室生香的殿中,伏惟君緩緩抬眸,兩人視線相交處,盡是繾綣柔情。
與他們隔了兩座案幾的伏青偏頭看到這一幕後,隻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和田白玉酒杯。
杯中菖蒲酒輕輕晃動,泛著淡黃的光暈,但伏青卻未提杯飲盡。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隻要有不平就一定會急著宣泄出的二公主了。
有些事,需得徐徐圖之。
但坐在伏策身畔的姚文淑卻不願意懂這個道理。
雖說被安排在伏策身邊入座是宮宴安排好了的位置,她沒有選擇的權利,但伏策不時的會為他夾些小菜,也算是讓她心下稍安。
但那些綠裙舞姬剛剛登殿,還未舞出最動人之處時,伏策的目光就寸步不離的黏在了她們的身上,頃刻間就忘記了他的身邊還坐著位準王妃。
姚文淑自是看不慣伏策對舞姬露出那樣色眯眯的神情,於是便出言諷刺了幾句。
伏策是何人?
他可是從前最受寵的四皇子。
即便他接連惹惱了夏帝,夏帝卻也未從他的手中收走兵符。
這樣一個有著自傲資本的皇子,自是不會允許自己未過門的妻子這樣對自己挑三揀四。
於是他先是看了看姚國公那邊的方向,在確認姚家目前無人看向他後,就投桃報李的回擊了姚文淑句話。
“作為我的王妃,你眼界需得放寬些,不過是幾個舞姬罷了,你不必自降身份。”
最後的底線被擊破,姚文淑忽的起身,想要走回姚國公身邊的空位。
誰知伏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出言警告到:“你現在位列皇親之座,若貿然的闖回朝臣列座,就算你是姚國公的孫女,也實數大不敬!”
咬了咬下唇,姚文淑不甘的抬頭四處張望,此時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們這桌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