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京都夜景
“南霜,我帶了些膳房新做的點心,你快起來嚐嚐,可好吃啦。”
靈菱堆湊出笑臉,將手中被絲帛包住的點心層層掀開,展現給南霜看。
馥鬱香氣撲鼻而來,南霜卻雙目無神的盯著床頂帷幔,不知在想著什麽。
靈菱心疼的眨著大眼睛勸慰道:“無論發生了什麽,總歸是身體最重要。你要想想,平日裏長公主待你不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如果你再不振作起來,她該有多難過。”
南霜睫毛微顫,幹啞的喉嚨滾動了幾下,終於開了口。
“我這樣的卑賤之軀,不值得長公主難過。”
“誰說的!不許你妄自菲薄!”
靈菱將點心安放在床邊,然後用力拍了下暄軟的床鋪邊繼續說:“你雖然來長公主身邊為時不長,但宮中貴人們如何寵愛她你應是知曉的吧。若她如二公主那般不拿下人當人的話,怎麽會素有賢名?”
不知他人苦,莫勸人大度。
這幾個音節在南霜腦海中醞釀著,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雖然她知曉長公主待她很好,但突遭此巨變,她的思緒一時間當然無法轉圜。
“靈菱你幫我個忙。”
南霜眼中渙散的光逐漸凝聚,最後偏過頭,望向了靈菱。
“我想暫回太後宮中,畢竟我在壽康宮多年早已習慣。且在太後身邊……我的心會感覺異常寧靜。”
靈菱立刻堅決的搖了搖頭拒絕。
而南霜的麵色瞬間轉變成慘白,隻是未等她開口反問,靈菱立刻捧起床邊的點心笑嘻嘻的說:“好南霜,你先吃點心墊墊肚子。放心吧,我一定會去求長公主這個恩典的。”
雖是句玩笑話,南霜的眼圈卻還是漸漸地紅了,靈菱立刻手足無措的拿起塊點心舉到南霜唇邊,連連道歉。
南霜隻覺得心中鬱結已經滾成大石,正在反複碾壓著她的心口。
可她卻無力撼動大石。
於是她還是選擇了順其自然。
抓起點心,南霜多年來第一次不顧儀容的大口吞咽著,即使點心的碎末嗆到了她的肺裏,她卻強行忍住了咳嗽,直到把點心盡數吃完後,通紅著一張臉盯著靈菱。
被這樣的目光盯到有些發毛的靈菱敏銳的察覺到南霜似在壓抑著什麽後,立刻神思心至的為南霜端了杯溫茶來,為她輕拍著肩膀。
南霜借此終於咳嗽出來,與此同時,眼角也不隻是為了什麽,流出了串串淚珠。
與此同時,為了寬慰身邊人兒的心情,完顏無忌勒退了車夫,執著伏惟君的手行走在京都長街上。
遠處的柳梢下暗紋斑駁,順著整齊的馬路近來,高大的城樓橫出著規整的房簷,路上行人影姿闊綽,絡繹不絕。
張燈結彩的鋪上擺著各色有趣物件,繞是伏惟君心情再低落,卻仍是忍不住的將目光放緩了些許。
夏季多雨,賣傘的姑娘在燈光掩映下不時的展示著自家又結實又有韻味的油紙傘。
大夏好文,書販們紛紛叫賣著手中的熱門書籍。
繁花浪漫,賣花的女人細心的將自己的花朵擺放成最吸引行人的樣式。
最近炎熱,飄飄的紗衣綢緞被老板掛的整齊,明滅的燈火更為布料增添了兩分韻色。
還有賣簪子首飾的,賣字畫古董的,賣香包掛件的,賣金銀漆器的,賣成包藥材的,賣針線繡品的等等。
街道兩側皆是繁華的建築,高聳的屋脊在有著歲月沉澱下來的韻味,讓人過目不忘。
令人眼花繚亂的擺件中,卻有一枚玉海棠戒指吸引了她的目光。
伏惟君停下,剛要伸手拾起那枚戒指細細相看,卻令有一人先她一步拿起了戒指。
君子不奪人所好。
伏惟君悻然收回了手,卻見眼前人是今日學子宴上的探花郎,似乎是叫……陳朝。
隻見陳朝絲毫不顧及與伏惟君站在一起的完顏無忌,隻毫不避諱的將目光在伏惟君麵上流連。
片刻後,在完顏無忌的耐心即將到達頂點時,陳朝微微笑開,顯得那雙清澈的眼眸燦若星辰。
“長公主之顏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不禁令我忘餐。”
這是赤裸裸的示好。
一旁的幾名小鋪老板立刻在完顏無忌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噤若寒聲。
而伏惟君聽此,見此,自不悅的沉下臉色。
上一次這樣誇她的人,還是那個正在異姓王府忍痛養傷的韓奉。因韓奉之故,她對這首《洛神賦》並無半分好感。
“探花郎果然文采斐然,隻是你既知《洛神賦》,難道不懂羅敷有夫嗎?”
陳朝麵色偏偏凝住。
伏惟君話音剛落便偏頭看了完顏無忌一眼。
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上一世,這一世都應該珍愛的人。
即使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似尋常夫妻般單純,可她亦不想再換一人相守。
見伏惟君堅定的看向自己,完顏無忌沉著無波瀾的對著陳朝說:“禮部文件已經下發,身為正七品翰林院編修的你,竟然在為官前一天還有心情一賞這京都夜景?”
陳朝握緊了手中玉海棠戒指,目光如炬,直看著伏惟君道:“不勞駙馬掛心,翰林院事務雖雜,卻有章法,不至於讓我忙到連賞夜景的興致都無。”
“況且。”
陳朝頓了頓,神思像是飄忽到了遠處。
“我有一亡妻,聰明伶俐,天真爛漫。她生前最向往的便是京都的繁華。現下我入京為官,怎能不用自己的雙眼替她看看這樣的好風景呢?”
女人的心思總是尤為細致,敏感。
察覺到了陳朝話中的傷感,伏惟君看著陳朝如此年輕的樣貌,想著他英年卻失愛妻後,難免同情的收起了尖銳,溫聲道。
“若你妻子於泉下知曉你如此掛念她,恐怕也會感念不枉活這一遭。”
可陳朝聞言卻搖了搖頭,麵上帶了絲悲愴的意味。
“我們青梅竹馬,兩顆心早已緊緊的係在了一起。若非我一直忙於春闈備試,她那如花朵一般的年紀,怎麽會早早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