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想遇見誰
到達錦官城那日，微風徐徐，天朗氣清。
層層疊疊的雲杉籠罩著整座古城，饒是秋天，那綠樹仍是蒼翠欲滴的醉人的綠，雲霧籠罩在山間，盤山而下，逐漸靠近城池。
過了城門，一股花香撲鼻而來，伏惟君忍不住掀開窗簾，隻見五顏六色的小花圍繞著整座城，古色古香的城樓，矗立在繽紛的花影中。
青磚白牆林立，芙蓉繁花似錦，與眾不同的建築風格，與往日的習慣了的京城風光大有不同。
伏惟君深深吸了口氣，不由歎道：“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她揚聲喚了喚完顏無忌：“停車！”
馬車霎時停下，完顏無忌策馬到車窗一側，問道：“怎麽了？”
伏惟君懇求：“今日能否隨便找個酒家？”
言下之意，是再不想去完顏無忌安排好的“客棧”了。
他的暗影閣必定是一路都安排好了的，家家清場，等著他們入住。
伏惟君自然知道這樣會安全許多，也清楚如此一來完顏無忌接收情報會方便許多。
可這樣一來，他們便一個生人也遇不到了，也就完完全全沒有了“偶遇”白滿山先生的可能。
那伏惟君的計劃也就泡湯了啊。
完顏無忌聞言，沒有說話，伏惟君卻看見駕車的馬夫悄悄對完顏無忌搖了搖頭。
完顏無忌皺了皺眉，問伏惟君：“前幾日的安排讓你不舒心了嗎？”
伏惟君搖一搖頭：“不是……”
“我隻是覺得，出行的意義，在於遇見。”
沒有安排的遇見。
完顏無忌挑眉：“除了我，你還想遇見誰？”
伏惟君難得被一噎，答不上來，便嗔怒著瞪他一眼，猛一下縮進轎子裏去，拉上了簾子。
處處為你著想，你竟是這樣的回應我的！
伏惟君十分憤憤不平。
待入了城門，到了集市東街，完顏無忌卻停下車馬，吩咐車夫幾句，就自顧自掀開了簾子：“下來吧。”
伏惟君驚訝地看他一眼，半探出上身，看一眼周圍，深巷子寬窄不一，街上卻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繁華和巴適。
伏惟君便滿是疑惑地看向完顏無忌。
完顏無忌輕咳兩聲：“逛街和吃飯可以在外麵自由安排……但晚上歇腳處，得聽我的。”
“好！”
伏惟君想也不想就答應了，爽快如此，倒是讓完顏無忌微微一愣。
他補充道：“經過昨晚，你應當知道，有人要趁我們離京的這個時機，讓你我再回不去。”
伏惟君一想，昨晚確實凶險，完顏無忌的部下救了他們一次，下一次敵人就會更加地小心謹慎。
敵人在暗他們在明，再胡來兩次，真命喪蜀地也不一定。
便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完顏無忌於是扶著伏惟君下了馬車，吩咐車夫帶著車馬入住成都暗影閣的據點，夜裏他們再去匯合。
馬夫應了，牽著馬走了。
一行人於是就這樣步行在大街上。
南方的街市和北方的大有不同。
京城的集市雖繁華，可也算規劃得當，管理嚴格，各種門類都分得清清楚楚，就是賣吃食的，也要依據麵點小食、餐館酒樓各種分門別類開來。
隻有元宵佳節的夜市，才亂哄哄地全擠在一條街上，熱熱鬧鬧，滿是生活氣息。
而錦官城的集市卻大有不同，各類門店擠在一起，一家挨著一家，裁縫鋪子和特色小食並肩林立，各自招徠著路過的各色客人。
一家與一家都大有不同，倒是別有一番新鮮的風味。
街上的人也與京城中的大有不同。
京城裏的人，即便不是達官貴人，上街時即使穿不起什麽豪華衣裳，可至少是衣著得體的。
而這錦官城裏卻大有不同了，女人們有不盤發髻，鬆鬆垮垮攏了長發就去買菜的。
男人們有不批罩衫不穿下裙，隨隨便便一身單衣，就大大咧咧坐在街邊小攤上吃粉的。
伏惟君雖然不是那種正兒八經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可畢竟是深宮院裏養大的，見到的也都是些端端正正拿捏著腔調的人。
如今見這樣一副奇特畫麵，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
靈菱羞紅了臉，拿手捂住眼睛，小聲在伏惟君耳邊嘀咕：
“都說蜀地民風淳樸，人民自得其樂，如今這一見，豈止是淳樸，簡直是返璞歸真了！”
伏惟君笑顏更甚，輕輕打了靈菱擋在眼前的手背：
“你仔細瞧瞧，這些衣著不整的人，臉上都是一副自得其樂的享受表情，很是自適，倒是比京城裏那些行色匆匆四處奔波的官人，和衣冠整整卻內心陰暗的楚楚公子，要賞心悅目得多。”
靈菱聞言，便仔細看了一看那些人的表情，驚喜地笑了：“還真如此！”
完顏無忌也聽見了，伸手執了伏惟君的手，往一旁的粉攤帶去：“今日夫人要不入鄉隨俗，也嚐一嚐這粉？”
伏惟君卻輕輕一甩那隻手，往對麵的粉攤走去：“我要去這家！”
完顏無忌不解，伏惟君於是解釋道：“說過了呀，逛街吃飯，不聽你的安排。”
鬼知道那家攤主是不是他的人。
完顏無忌微微一笑：“好啊。”
是不是他安排的，真如此重要？
“那便這家吧。”
說著，完顏無忌第一個走到桌邊坐下。
伏惟君覺得，這家才真正是他的探子。
可狠話已經拋出去了，完顏無忌如此“豁達大方”，她怎能不識趣？
伏惟君便狐疑著過去坐下。
小二忙迎上來，表情口氣倒是比以往那幾家“客棧”的要自然許多。
“幾位客官吃些什麽？本店招牌肥腸粉、擔擔麵、奶湯麵、甜水麵……”
完顏無忌揮手止了小二的話：“都來一份。”
店小二霎時眉開眼笑：“好嘞……您稍等……”
說罷就和攤子前的女子嗬嗬笑著忙碌起來。
伏惟君微一蹙眉：“那麽多……吃得完？”
完顏無忌端起茶碗，笑而不語。
錦官城裏果然爽快，連一口茶，也大大方方地滿滿裝了幾碗，毫不吝嗇，竟也不管“一杯為品，三杯是飲牛飲驢”的俗約。
“咚……咚……咚……”一陣沉悶的敲打鐵皮的聲音，在座幾人皆是朝著聲源處看去。
“這又是什麽？”完顏無傾猛地站了起來，興奮地指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