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寂寞梧桐
完顏無忌微微笑著，看著唐貴妃和自己的六皇兄，笑意越發冷峻，那雙細長的丹鳳眼裏流轉的眼波，像是長了尖刀一樣，隨著目光唆嗦地刺向麵前的兩人。
他開口，語調冷得瘮人，卻是一如既往的講禮。
“不是我，娘娘和皇兄希望是誰？”
說著，完顏無忌鳳眼微微一眯，寒意更甚。
“娘娘和皇兄好似對在這見到我很失望似的。莫不是……有別的安排？”
這話說得唐貴妃一驚，忙上前一步貼著笑道：
“這孩子，說什麽傻話呢……我和你皇兄不過是過來看看惟君，惟君母妃走得早，本宮這不是擔心嘛？”
伏惟君卻是冷冷笑一聲：“那惟君真是要謝謝貴妃娘娘的‘關心’了。”
特意加重了“關心”二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咬牙切齒。
唐貴妃卻好似聽不出來似的，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接著給自己打圓場。
“本宮自然是關心你了……你說你這孩子，縱是再任性，哪能大婚前夕夜裏還與未婚夫相會呢？
饒是我們大夏民風再開明，這傳出去，還不得被人恥笑啊？唐母妃此來，便是要護住你這好名聲的。”
伏惟君把話聽在耳裏，心裏的火不由得又大了一截。
這唐貴妃思維倒是轉得快，都在如此尷尬的境遇裏了，竟還想著將她一軍。
陷害不成，毀點她伏惟君的名聲也是好的……
伏惟君自己是不在乎的，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是她不能覺得完顏無忌也不在乎。
她明白從小身邊人對他的冷眼給他很深的傷害，他的冷漠，隻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武器而已。
卻不想完顏無忌幾乎卻不卑不亢地回敬道：“鄙人與惟君謝過娘娘的愛護……作為回報，娘娘放心，今夜娘娘與我六哥一同出入公主府的事情，我和惟君都會保密的。”
這話一下子點醒了伏惟君。
登時整院的婢女奴仆的目光霎時都曖昧起來。
對啊，她一個深宮裏的貴妃，和遠道而來的燕國六皇子，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怎肩並肩地就來了？
這要是沒鬼，怕是連當事的兩人都不信。
果然見唐貴妃麵色一白，慌了起來：
“完顏無忌！你膽敢以下犯上！本宮、本宮與六王子不過是碰巧路上遇到罷了……”
未等她說完，伏惟君便善解人意地打斷道：
“貴妃娘娘無需解釋，惟君與夫君自然是信你的……
不過這可是公主府，剛建起來，各種保密工作也不是很完善，人多眼雜的，娘娘還是隱蔽些，否則怪惟君這地方連累您就不好了。”
不等唐貴妃反駁，她便接著曖昧地表示理解：“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嘛！都懂的哈……”
院裏一眾眼見著唐貴妃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紫，又見得六皇子本就黑的臉更是黑得像鍋底了，都忍不住想笑。
但又沒那個膽子笑出來，便隻能憋著。
完顏無虞受不了這種氣氛，一揮袖子，粗聲粗氣道：
“沒做過的事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們不必什麽屎盆子都往本皇子頭上扣！”
說著便要走。
唐貴妃見狀，也連忙忍怒要走了，丟下一句。
“說得不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任你們怎樣編排，沒做過的事，本宮不認！”
伏惟君便在他們身後高聲說道：“做沒做過你們自己明白。今日二人為何而來，想必心中比我清楚。”
唐貴妃一驚，抓緊了裙子，不做回複，跟著完顏無虞出去了。
伏惟君望著兩人和一幹帶來的婢女奴仆轟轟烈烈去的身影，覺得這一局真是完勝。
想必屋裏奪了人的那黑影也是完顏無忌的手下。
她知道的，他培養了一些暗影。
她還知道他的暗影裏有奸細，深得他的信任。
上一世若非那個奸細作怪，他絕不會那樣輕易就中了埋伏，上了韓奉的當。
想必此刻那個找來的“奸夫”正在裏麵押著，如此一來，人在他們手上，若真審出了什麽，也許會成為扳倒唐貴妃的一張好牌。
想著，伏惟君便走到完顏無忌前道：“走吧，進去看看。”
完顏無忌便點點頭，轉身自然地執了她的手，拉著她一同進殿。
如此恩愛的小夫妻模樣，靈菱和秋棠跟在身後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守在門口，攔住了身後一幹奴仆。
裏間一個穿粗布衣服的男子被麻花繩綁著，嘴裏塞著一團布。
他身後立著一個渾身黑色的人，黑衣黑裙黑帽黑麵紗，看不清人臉。但伏惟君猜測，當是個女子。
那黑人見伏惟君和完顏無忌雙雙進來，便狠踹那個男人一腳，男人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來。
那個黑人便上前一步，摘了他嘴裏的布團。
男人驚恐的聲音便布滿整個內室。
“公主！公主！公主饒命啊！！小民一介草民！絕不敢動公主的心思……
是唐貴妃……唐貴妃逼迫小人。
她給了小人一大筆錢，還抓了小人的老母親威脅小人……小人實在是……”
完顏無虞便抬手止了他的話，問：“你老母現在何處？”
唐貴妃如今計劃不成，有殺人滅口的可能。若真草芥人命，那她的訴狀了便可以更精彩一筆了。
那人卻是搖頭：“小人不知……不知啊……”
完顏無虞便抬頭示意黑人。
那黑人便一抬手打在粗漢身上，粗漢立時便暈了過去。
伏惟君看見，出聲詢問：“接下來該如何？”
她雖早已不像上一世那般慈悲心腸，可是她活著是為了複仇，未曾傷害過她的人，她也不想草菅人命。
完顏無忌看出她的不願，想起她對陣韓奉和甘舒時的殺伐果斷，心中微微一驚，卻還是問道：
“你想如何？”
伏惟君便道：“不如找間房子關起來，當做證人留用，也許能為我們所用呢？”
完顏無忌便點頭：“好啊，那他的母親也是個不錯的證人，要不一起救了？也許他會因此對我們感恩戴德在所不辭。”
伏惟君一笑：“可以嗎？”
荒原上的孤狼，竟也懂得了母子情？
那黑影卻是搶先一步站了出來。
“公子，萬萬不可！”
方一開口，伏惟君臉上的笑意便蕩然無存。
她怔怔地看著麵前一身黑紗的女子，那十分熟悉讓她永世難忘的聲音繞在她耳邊。
怪不得她一見這一身黑便覺得眼熟，怪不得那黑影一見她與完顏無忌攜手而來，便深了眸色。
原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