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別亂動
李貴妃用眼神詢問兒子，見他點頭，便立刻反駁：“不可！那人狼子野心，不可輕易合作！”
伏策便放下茶盞站了起來，行了個禮，說：“母妃既然不願，兒子也不強求，我們姑且等著，等母妃見到伏惟君真正的實力，再做決定不遲。”
說罷，兀自退了出去。
李貴妃左手捂著胸口，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攥緊了拳頭。
不到萬不得已，甘威決不可用。
……
夏夜蟬鳴，梧桐葉隨風聲聲奏響，伏惟君倚在窗邊看月亮，手裏把玩著那串沉香手串。
月色清清涼灑滿庭院，伏惟君心裏無端生出一絲悵然。
不知道此時那人在做什麽。
她與父皇的爭吵，他知道了麽？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裏。
上一世她曾與他賞過一次月，當時是深夜，月色清亮如今夜，她發覺窗上一道剪影，以為是賊子，正緊張時，他便出現在眼前。
她將他看做知心摯友，也不疑它，甚至沒有想想他如何得知一個內院婦人廂房在何處，如何精準地找到了她的院子，如何會在深夜裏著一身玄色衣服立在她窗外。
甚至，她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左臂上汩汩冒血的傷口。
她隻是略有些後怕地問他：“你怎在此？”
客氣而疏離，話語間還透著防備。
她見他疲憊一笑，略帶些沙啞的聲音道：“突然想見見你。”
伏惟君還來不及說什麽，便被他用右手攬住了腰，縱身一躍，一同坐在了樹梢上。
坐穩，伏惟君忙往外挪了挪，奈何低頭一看，這樹極高，若不慎掉下去，便是不死，怕也要半殘，便邁開了頭說：“你我孤男寡女，如此舉動，怕不合適，況且我一婦人，是有家室的。”
她心心念念的，全是夜夜留宿他人房中的丈夫。
完顏無忌心底一陣刺痛，竟覺得身上那要命的傷口也痛不至此。
他剛經曆了一場廝殺，影閣裏出了奸細，趁他不備發動偷襲，他痛失許多心腹，左臂中了毒箭，性命垂危。
他卻隨意包了傷口，潛進狀元府裏。
疲憊至極，他隻想見見她。哪怕真挺不住，死前見她一麵，也算是了無遺憾。
可到底聽到她的不願，他便往外坐開了些，隻伸手虛虛護住她。
“別亂動，否則掉下去我可不負責。”
伏惟君卻是微微笑了。
“可萬不能掉下去，否則你便須臾間害了兩條命，我若死了，那便是一屍兩命！”
見身旁人呆愣著，伏惟君便解釋道：“無忌，我有孩子了。”
最近總是反胃，吃不下飯，召了太醫來看，一把，竟是喜脈。
她還來不及告訴韓奉，但這樣好的喜事，先和摯友分享也是不錯的。
卻見完顏無忌始終呆愣著，半晌，突然不自禁地笑起來，她便也笑了，笑得越發溫柔。
“想必夫君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會如你這般欣喜。”
他卻不附和，隻是說：“老天待我不薄。”
伏惟君便滿是疑惑，轉頭將問他，卻見近距離下他那張白得駭人的臉。
“你……”
還未問出口，完顏無忌便猛咳起來，黑濃的鮮血從嘴角溢出，伏惟君大驚，忙用手帕為他擦去一些。
“你、你、沒事吧？”
“沒事…”
他答得十分虛弱，衝她一笑，下一秒，她便覺得肩頭一擊，暈了過去。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她聽見他說“惟君，我不會有事。”
為了她，也為了他們的孩子。
他要活下去。
翌日伏惟君醒來是安安穩穩地躺在自己床上，院中窗邊未曾留下一絲痕跡，她便以為是自己做了個不該做的夢。
無忌待她如此好，她怎可夢見自己與他私會，還夢見人家臨走前輕輕在她額上落了一吻？
……
現下伏惟君倚在窗前，不由得輕輕笑起來。
笑自己當時太笨，竟未從那些言語和表情裏悟出些門道來，讓自己一直蒙在鼓裏，白白做了那對狗男女的誘餌。
也笑完顏無忌傻，如此深情，卻瞞著她到了最後一刻。
如此長夜，這樣想想前世裏她留的那些遺憾，竟有了迫不及待想要見他的衝動。
突然，庭院裏一聲踩斷枝葉的聲響。
“誰？”
伏惟君冷冷出聲，霎時戒備起來。
便見一道剪影悠悠出現在窗口。
靈菱聽見伏惟君發問，便跑著過來：“公主怎麽了？”
伏惟君忙拔高了聲音：“無事，一隻小野貓爬過院子，踩碎了枝丫……本公主有些餓了，靈菱，你幫我去廚房備些吃食，我夜裏不喜涼的，要滾燙的熱食。”
靈菱便應聲答了，轉身像廚房走去。
壓抑住內心歡喜，伏惟君直直看著剪影，開口念道：“人傳郎在梧桐樹，妾願將身化鳳凰。”
“公主本就是金鳳凰，何須再化？”
熟悉的聲音，低沉的聲線，宛如技師手裏奏出的琴音，撩動人心弦。
完顏無忌從窗後站出來，那張英氣俊美的臉暴露在伏惟君眼前。
太後偏院也敢來，前世今生，他當真是都不怕的。
“金鳳凰配金俊郎，你我真是絕配。”
伏惟君內心無比歡喜，尾音微微上揚，宛如撒嬌女兒郎。
完顏無忌挑挑眉，這個昭華長公主，怎的對別人如此謙和講禮，每每見他，卻又像換了個人似的，口出狂言，毫不注意言辭，那些狼虎之詞冒出來，竟聽得他臉紅。
完顏無忌便壓著內心的躁動，用她應付靈菱的話不冷不熱地回：“我不過一隻小野貓，哪裏是金俊郎？”
伏惟君卻不理他話裏的揶揄，完全跑偏了重點，湊近他，盯著他如上蒼精心雕做般的俊美五官，直至盯得他心底一陣發慌，才沒頭沒尾問了一句：“你向來是不照鏡子的嗎？”
見完顏無忌一臉錯愕，她便接著說道：“竟不知自己長了一張勾人心魄的俊臉？”
然後他聽得她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美而不自知，真是美的最高境界。”
耳根越發紅了，完顏無忌在心底暗自確信：她果真是看上了他這張臉。
便輕輕咳了一聲，試探著問：“聽說你非我不嫁？”
話一出口，完顏無忌恨不得咬了自己舌頭。
本是來質問她的，如今這話一聽，倒是像極了待嫁小媳婦的口吻。
果然，伏惟君也是一臉神采奕奕：“你也聽說了？”
緊接著便追問道：“那你非我不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