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所謂酒肉朋友,大抵就是涼月與孟不怪這般,酒時相聚會,醒時不現影。


  宿醉醒來,涼月門口站了個人,是近些日子她不願見之人,妘婔。


  一身酒氣未散,涼月懶洋洋地靠著門框,端詳著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隻不過,這張叫人觀之生憐的小臉上今日怎多了一份難以言說的淒惋?


  見涼月開門,妘婔忽然雙膝著地,眼角淚光閃閃,不勝嬌憐。


  涼月煩透了這些動不動就下跪的人,所以,她未再出手去扶,如同一個旁觀者,閑閑地靠在那裏,神情淡漠,不言不語。


  “涼月姑娘,”兩行清淚滑落,我見猶憐,“妘婔願一生一世服侍姑娘。”


  涼月哭笑不得,這姑娘是鐵了心要跟著蒼駁,而蒼駁又是個態度不明之人,所以她這才又來求自己。


  涼月假情假意將她扶起,“妘婔姑娘,我不是說過了麽,我如何能替蒼公子做決定?況且,我並不需要侍從。”


  而且,即便她能做主張將妘婔留在身邊,但她又怎會願意?世上應當是沒有女子會蠢到將明擺著對自己夫君有非分之想的鶯鶯燕燕帶在身邊罷,何必給自己添堵?

  妘婔捉著涼月的袖子不放,乞求道:“涼月姑娘,妘婔時日無多,不敢對將軍有非分之想,隻求能服侍將軍和姑娘,以報恩情。”


  涼月不禁腹誹,難不成時日多了就會對他有非分之想?這姑娘倒也是個能忍的主兒,跪了兩次,也求了兩次,還甘願給她為奴為婢。蒼駁啊蒼駁,你當真是害人不淺。她有時候不能明白,那樣一個冷冰冰的人,怎就能叫人為其神魂顛倒?

  涼月撩起妘婔一絲散落的鬢發,為其別於耳後,玩笑道:“妘婔姑娘,你先不要哭,哭哭啼啼的,若叫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於你,那我可就冤枉大了。”


  妘婔立馬掏出絹子揩上眼角,“妘婔並非有意。”


  “近幾日,我和蒼駁之間,”辭氣蘊了幾分無奈,“你也看到了。妘婔姑娘,你對蒼駁的心思,我並非看不明白。隻是,姑娘若信我,便聽我一句勸,蒼駁他不是良人,這世上,恐怕難有女子能走進他心裏去,與之有婚約的我,也不例外。


  一席話完,方才還梨花帶雨的妘婔突然轉笑,“涼月姑娘,你到底是不懂他。”


  涼月眼睛微眯,“此話怎講?”


  妘婔欠了欠身,“恕妘婔無禮,妘婔隻是隨口一說,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妘婔對將軍隻有感激,別無他意,今生隻願能侍奉將軍和姑娘,再無多想。”


  涼月略一思索,不再糾問,遂點點頭。不過,她始終按捺不住胸中迷惑,不禁反複玩味妘婔前一句話,她到底想說什麽?

  妘婔走後,孟不怪遊魂一般冒了出來,“你信她說的麽?”


  涼月毫不猶豫地搖頭,“不信。”冥思片刻,突然靈光一現,“她處心積慮接近蒼駁,莫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目的?並非如她所說那般簡單。蒼駁總擺著一副不近人情的架子,除了我,世上還有哪個女子肯為他動心?”


  孟不怪啞然失笑,“若叫蒼駁聽到你這話,不氣死才怪。我可跟你說,你千萬別小瞧了你那位情郎。蒼駁的名頭,在整個離秋國,乃至周邊列國,都是響當當的,能在他後麵排上號的人物,可不多。雖然他後來歸隱山林,銷聲匿跡,但你信不信,隻要他往大街上那麽一杵,你朝著人群大喊一聲:‘蒼駁將軍回來了’,你就做好被人擠出千裏之外的準備罷。”


  涼月狐疑地看著他,“你怎知他歸隱山林了?”


  孟不怪一臉得意,“天底下還有我孟某人不知道的事兒?”


  涼月突然浮起一抹壞笑,“孟寨主,您不是喜歡妘婔嗎?要不然你去花言巧語把她騙上一騙,算是幫我一忙,我欠你一份人情,我可是很難得欠別人人情的。”


  孟不怪白眼一翻,“得了吧,我才不上你當,我要你那人情沒用,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美色當前,我不信你不動心,而且,”涼月神秘兮兮地湊近他,聲色並茂地道:“你想想,如果妘婔當真喜歡上了你,那你以後可有的吹了,你連蒼駁都比下去了,那天底下還有誰有你孟爺魅力大?孟爺是誰?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時人時神,忽男忽女,神龍見首不見尾,人送雅號:玉麵小桃花。就連大名鼎鼎的蒼駁將軍在您孟爺麵前,都不過爾爾,瞬間淪為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孟不怪被她吹捧地心花怒放,摸了摸光光的下巴,不禁笑道:“聽起來,有點兒意思。”


  涼月挑了挑眉,繼續煽惑:“如何?這筆買賣,一本萬利,且隻賺不賠,千年難得一遇,以後您孟寨主的名號可比蒼駁還要響亮。”


  “成交。”孟不怪毫不猶豫應下,嘴上掛一抹邪笑,意氣風發地道:“你就瞧好咧,看你情郎蒼駁厲害,還是我玉麵小桃花更勝一籌。”


  涼月作一副嬌俏模樣,欠了欠身,“小女子恭祝玉麵小桃花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孟不怪信心十足地拍拍胸脯,“我玉麵小桃花捕獲芳心之日,就是我哥倆鎖烏樓盡興之時,到時候你可要請爺好好喝上一頓,還要鎖烏樓最美的姑娘陪上一宿。”


  涼月粲然而笑,諾道:“小事一樁。”


  一通溢美之詞將孟不怪哄了個七葷八素,涼月倒是沒指望孟不怪真能讓妘婔移情別戀,不過能讓妘婔分心,也不無不可。


  好幾日未見蒼駁,涼月真怪想他,回房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又換了件兒鮮亮衣裳,而後大搖大擺走往隔壁。


  整理好形容,涼月抬手輕叩房門,良久,無人回應。


  再叩三下,依然動靜全無。


  涼月不禁喃喃:“這蒼駁,一大早上哪去了?”


  這時,忽而聽到燈籠在喚:“涼涼月。”


  涼月轉頭顧去,燈籠從太微懷裏跳下,往她這邊蹦跳而來,涼月伸手將其抱住,摟在懷裏揉捏,“好孩子。”又看向太微,“蒼駁這一大早去哪兒了?”


  太微開口卻問:“酒醒了?”


  涼月打趣道:“日日皆醉,豈有醒之理?”


  太微道:“蒼公子昨日清早就出去了。”


  涼月一愣,“他昨晚未歸?”


  太微頷首。


  涼月當即嗤之以鼻:“嗬!倒是比我還玩的開,我即便再瘋,也曉得回來,可他倒好,一夜未歸。左不過又上鎖烏樓去了,果然天下男人都一個德行,都是一丘之貉。”


  太微但笑不語。


  涼月又問:“這兩日似乎也未見著歸塵子,這個牛鼻子老道最近在忙些什麽?”


  太微不鹹不淡地道:“道長入宮去了。”


  涼月猛一跺腳,憤然道:“氣煞我也,這個臭道士,去皇宮怎也不帶上我?”


  太微啞然,“涼月你何時又想去皇宮了?”


  涼月眉毛一揚,“天底下我沒去過的地方都想去看上一看,玩上一玩。”


  鬱悶片刻,涼月突發奇想,繼而不懷好意地看著太微,“太微,想不想去宮裏轉轉?”


  太微當即搖頭,果斷拒絕:“不想。”


  涼月不死心地誘惑:“你難道就不好奇皇宮裏是個啥樣麽?我聽說,宮裏什麽都有,奇珍異寶,飛閣流丹,天上仙宮,莫過於此。”


  任憑涼月說的天花亂墜,將皇宮誇的是天上有地下無,太微始終不為所動,“我向來對這些不甚興趣。”


  涼月瞬間泄氣,見太微不動心,旋即換了招數,拉著她袖子撒嬌:“太微,就當陪陪我麽,我上回整個人都貼上宮門了,若那門當時那麽一開,我就撲進去了,可惜啊可惜,關地死死的,隻留了道縫兒,看得人心癢癢。”


  太微擔心道:“皇宮可非尋常之所,若惹出是非,怎生得了?”


  涼月當即不樂意了,“瞧你說的,我就隻是進去看看,又何處惹是非去?”


  太微將信將疑地看著她,“上回良樂宮裏……”


  涼月急忙跳腳辯白:“良樂宮那次,斷斷不能歸咎於我,我可是規矩的很,都怨那個死饅頭,還不是因為它,不知道突然從哪兒蹦出來搗亂,不然,何至於此?”


  太微吃吃地笑,拗不過她,終是妥協,“不過,宮城深深,守衛森嚴,你當如何進去?”


  涼月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道:“我雖沒那本事,但有人一定有。”


  太微訝異,“哪位高人?”


  涼月蛾眉一挑,一字一頓地道:“玉麵小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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