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砂礫道（上）
如果不想成為孤魂野鬼，那麽也可以選擇去地府投胎。但我與我的妻子都還有些未盡之事，心中有怨、有恨，還未了結，所以便不能走……”
……
“你們開福利院的，能有什麽心結啊？那些孩子，除了朵兒以外，不是都被妖族給殺了嗎？我看了人類總部的記載，上麵也是這樣寫的。”
卡莉娜聽完楊玉的敘述，顯露出一陣疑惑。
“你們懂什麽？”
楊玉憤怒地一拍桌麵，震得整張桌子都顫抖起來。
“你們知道，福利院裏，最缺的是什麽嗎？”
嶽光等人思考了片刻，都紛紛搖起頭來。
“是，襪子，給小嬰兒穿的襪子，還有奶粉、小鞋子……”
聽完楊玉的回答，朵兒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可眾人雖沒有開口，但眼神中仍是迷茫。
“很奇怪吧？但事實就是這樣，在被遺棄的孩子中，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是最多的。有些家道中落、或是父母不幸罹難去世、長到一定年齡才被送到福利院的孩子，是少數。
他們有的會把孩子撫養到哺乳期之後，再送來福利院；有的是僅僅兩三個月大的孩子，就被送來了福利院；還有的，是剛一生完孩子，直接就扔在了醫院裏，醫院沒有辦法處理這些孩子，最後，也還是要送到我們福利院裏來。不過這些，都算好的了。”
楊玉說著，臉上顯露出一陣苦笑，隱隱有淚光在這位中年女子的眼中閃動。
“能把孩子送來福利院，盡管是遺棄了這些孩子，但能留給這些孩子一條活路，終歸是還算是有點人性的。
之前我聽醫院的朋友說過，也在電視上見過，有的人，大抵都是一些年輕人，一生下孩子，就把孩子扔在廁所裏溺死了。
有的女孩子，應該說是女學生吧，在宿舍裏生完孩子，轉手就扔在垃圾桶裏了。把孩子扔在垃圾桶裏啊……
孩子連哭都還沒哭一聲、甚至連奶都還沒有喝一口，就被扔了，和垃圾被扔在一起了……
我怎麽也想不明白，看到一個鮮活的生命被隨意遺棄，哪怕是收垃圾的老太婆，看到了都會心疼、會害怕，可……為什麽那些做父母的，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我知道，他們有的也隻是學生，沒有能力撫養這些孩子，既然不願意去養，那麽在孩子出生之前，為什麽就不願意去做一些事情，來避免掉這些事呢？
既然不希望讓他們出生，又為什麽要讓他們出生呢？
即便是知道已經來不及了，在孩子出生之後，也完全可以把他們給我們福利院，讓我們這些老東西來照顧啊。
雖然我們福利院的壓力已經夠大了，有將近一半的孩子在冬天，連一雙襪子都沒有……但，最起碼，他們還能活下去啊……還能活下去啊……”
楊玉此刻的眼角已經噙滿了淚水，朵兒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往前伸了幾下，卻沒有觸碰到楊玉的臉。
霧島深雪上前握起朵兒的手，幫她揩去了楊玉眼角的淚水，而霧島深雪此刻，臉上亦是滿臉凝重。
嶽光聽完楊玉的話，他死死地將拳頭攥緊，對於楊玉話中所說的那些人，他自己同樣也在新聞上聽說過，每每當他聽到這種事的時候，他總是怒不可遏。
他討厭一切不珍視生命的行為，不論是自己的生命，還是他人的生命。
對於那些連親生骨肉都能輕易拋棄的人，他更是嗤之以鼻。
楊玉的話卻還未說完，她穩定住情緒後，又接著說道“雖然有的時候會有人來收養，但，有能力、有財富去收養的人，遠遠要少於沒錢去撫養孩子的人，哪怕僅僅是一個自己孩子的人。
自從幾年前有了什麽試管嬰兒的技術以後，便更少人會去領養別人的孩子了，他們寧可找人代孕，也不願意去領養那些孩子。
可，我沒想到的是，有的人，他們連代孕出來的孩子都不願意要。
我們夫婦倆，原本家裏也是比較富裕的，李世和我，我們的父母，給我們留下了許多財富，我們把這些錢，全都用在了福利院的建設上。
我們夫婦倆從二十幾歲開始，就創立了那家福利院，也就是收養朵兒的那家福利院。
那時候我們就在想，一定要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們一個家，可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即便是在沒有異族時，在那段和平的時光裏，這樣的孩子也太多了。
不過幾年，我們便由原來公子小姐的生活，轉變成了吃糠咽菜的日子，我們吃的不好沒關係，隻要那些孩子能吃上就好。但是，之後很快，給孩子們衝的奶粉就不夠了。再之後，一到冬天，有的孩子，臉啊、腳啊，被凍得通紅，因為，沒有襪子穿了……”
楊玉說著，往昔的記憶湧上心頭。
偌大而蕭瑟的福利院，北風呼嘯著，一張張嬰兒床上，孩子們啼哭不止，紅彤彤的臉蛋、紅彤彤的腳丫，還有臉上掛著疲憊微笑的社工們……
“人類總部，哦不，應該說是當時的人類聯合總局，他們沒做些什麽嗎？”
一直沉默著的藍亦秋緩緩開口問道。
“嗬。”
不等楊玉回答，一聲冷哼便從眾人背後傳來。
正是神恩教皇的宿主，格利高。
眾人還都沉浸在楊玉先前的話裏，對於此人的到來並沒有感到多少驚訝，因為他們現在已經明了，皇家協會的人，並非是什麽窮凶極惡之徒。
“你們捫心自問，人類總部幹過一件像樣的事嗎？”
格利高的一句話，便使得眾人都愣住了。
嶽悅想起了三年前，他們在第十四區的互助協會中，人類總部那半放棄他們的態度，一艘飛艇到來，卻隻讓擁有本命卡的人先走。
王一偉、還有那些留在互助協會裏的其他普通人，最後竟是被活活餓死在裏麵。
溫姍姍同樣想起了龍族的遭遇，他們的聚居地，現在卻是被當成了動物園一樣供人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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