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遠方
“你不要問，媽媽隻問你，如果媽媽想要去國外生活，你願意陪媽媽一起嗎？”常茹不肯說原因，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問衛天賜，願不願意出國。
“為什麽要去國外生活呢？在國內生活不好嗎？”
“不好！”常茹掙脫衛天賜的手，激動地站了起來，“我不想再留在這裏的，這裏的一切都令我感到窒息，人，事，統統都壓得我喘不過起來！天賜，跟媽媽一起走吧！媽媽這麽多年的隱忍，都是為了你。現在媽媽有錢了，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所以跟媽媽一起走吧！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國外，開始新的生活！”
常茹蹲在衛天賜的麵前，她從來沒有如此低聲下氣地跟衛天賜說過話。她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連微笑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又何時在衛天賜的麵前，擺放過如此低的姿態。
她甚至都流淚了。衛天賜隻在衛仲商死的時候見常茹流過淚，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哭過了，那時候，他以為他的媽媽，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是個很堅強的人。可是現在，她卻在他的麵前哭了。
“媽，你別哭。”衛天賜伸手去擦常茹臉上的淚水。
常茹握住他的手，那雙手，已經不是小時候那雙軟綿綿肉呼呼的手了，它已經長成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人的手。
“你答應媽媽好不好？你答應媽媽，媽媽就不哭了。”常茹說。
衛天賜不說話了，他並不想去國外生活，他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他想要考他心儀的大學，讀他喜歡的專業，畢業後從事他感興趣的工作。他希望爺爺奶奶身體健健康康的，希望二伯能早日調回來，希望大姐工作順利，二姐能在自己夢想的舞台上起舞，希望小叔和小嬸能早日給他生個弟弟或者妹妹。
他更希望這一切的一切，他都能夠親眼見證。
“可是媽媽，我不想出國。我想在國內上大學，想在離家近一點的地方生活。”衛天賜看著常茹含淚的眼睛，認真地說。
“我就知道！”常茹突然大吼一聲，“我就知道，他們一開始就是打得這個主意！他們就是想要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我當初就想帶著你走的，可是他們不讓！他們不讓！”
常茹在門衛室大喊大叫，本來就沒有走太遠的門衛聽見叫聲，快步趕回來，進門就看在那對母子正麵對麵站著，媽媽傷心地哭了，而孩子隻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媽媽流淚。
“這是怎麽了這是？”門衛大叔趕緊放下自己的茶杯，從桌子上抽了兩張餐巾紙塞到衛天賜的手裏，“還愣著幹什麽啊！趕緊給你媽擦擦眼淚！”
衛天賜手裏捏著紙，上前抬手想要給常茹擦眼淚，卻被她躲開了。
“哎喲，他還是個孩子呢！現在的孩子個性強，主意正，您要是有什麽意見，那也得好好溝通好好說，可千萬不能吵。”門衛大叔看著眼前這一對母子，也是替他們著急，“這離高考也沒幾天了，您說您在這個時候跟孩子吵什麽架啊！影響了孩子的情緒多不好啊！再大的事，就不能等孩子高考完再說嗎？”
“來不及了。”常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神情悲戚地看著衛天賜，“媽媽最後問你一遍，你是願意跟媽媽走，還是要留下來。”
衛天佑囁嚅著嘴唇沒有出聲，常茹還有什麽不明白地呢？她自己抬手擦幹了眼淚，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張卡，塞到衛天賜的手裏說：“這裏麵是媽媽留給你的錢，密碼是你爸爸的生日。你不跟媽媽走，媽媽不勉強你，就當這一次，是媽媽跟你最後一次見麵吧。”
常茹說完，轉身就走，那張輕薄的卡片衛天賜沒拿住，“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媽！”衛天賜一把抓住常茹的手，喊她。
常茹眼中的淚水再次落下，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並且相依為命了這麽多年的孩子啊！可是如今，她卻不得不跟他告別了！
常茹沒有再回頭看衛天賜一眼，而是用力抽出那隻被抓住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媽！”衛天賜追著她跑出去，那張掉在地上的銀行卡被他踩過，門衛跟在他後麵撿起了那張銀行卡，也跟著跑了出去。
“誒！同學！東西別丟啊！”
可是追出去又能如何，常茹不可能為了他留下來，而他也無法拋棄這裏的一切，跟著常茹遠赴國外。衛天賜在身後的一聲聲互換常茹都聽到了，可是她不能回頭，她怕自己一回頭，就會心軟，一心軟就會想要留下來，可是留下來，就意味她要重新回到那日複一日的生活中去，她累她厭倦她恨，所以她想方設法的擺脫，她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常茹快步走出學校，直接上了一輛停在學校馬路對麵的商務車，那輛車很快就開走了，衛天賜根本就不可能追上。
他呆呆地站在路邊，望著常茹離去的方向，無聲地流出了兩行淚。
保安大叔跟在他後麵趕過來，也目睹了常茹離開的全過程，他歎了一口氣，走過去跟衛天賜並肩站在一起，把手裏的銀行卡塞進他的褲兜裏，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是個大小夥兒了，你媽要去追求自己的新生活，你應該祝福她。”
門衛已經自動腦補一出了父母離婚，母親想帶著孩子一起走，但是孩子與父親之間的感情難以割舍，不願意跟著母親走，最後母親隻能獨自黯然離開的年度大戲。
“我祝福她。”衛天賜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淚。
常茹注定是要離開的，衛天賜知道。他的媽媽無法融入爸爸死後的衛家，她將自己一個人留在了外麵，而將他送了進去，他在裏麵生活的很好，可是常茹卻離他越來越遠了。
她注定是要離開的，但是衛天賜沒想到會是這麽的突然，她要去的地方又是那麽的遠。他以為，她會找一個新的對她好的人，重新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卻原來，不僅是要有新的人，更要有全新的地方。
媽媽，再見！
衛天佑望著遠方，再比遠方更遠的地方，他希望，常茹能在那裏，得到她想要的，安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