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騙子
聶清奇和路鳴即將踏上甲板時,唐曼柔已經頂不住了,施妤發瘋一樣踹著她,最終擺脫了她的牽製。
撿起馮坤落跑前扔在地上的刀,施妤不假思索的提著刀朝依雲逼近,麵上充斥著索命的殺氣。
聶清奇來了,她腦子裏想得隻有一件事:讓這個世界跟著她一起毀滅,讓所有人陪她一起在苦海沉淪,誰也別想好過。
施妤氣勢洶洶,依雲防備的目光緊盯著那把明晃晃的刀,被逼得連連後退。
手被縛在身後,她甚至連格擋一下都做不到。
兩人的距離越拉越近,依雲分不出心神去注意腳下。
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她失去平衡不受控的向後仰去,施妤揚刀的動作在她放大的眼瞳中好似被放慢數倍。
看到施妤嘴角清晰的邪笑,她跌坐到地上的同時,無奈的緊閉雙眼,薄如蟬翼的眼皮下,青筋顫動。
她果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嗎……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她隻聽到物體重重落地的聲音,還有施妤痛苦的呻吟。
一隻溫熱寬大的手掌托住她的肩膀,那熟悉的觸感和氣息?
睜開眼,是聶清奇。
難怪,她像是被一股強大又充滿安全感的力量給包裹,那麽神奇,讓她一瞬就得到放鬆。
痛心又慶幸的凝著呆呆的依雲,聶清奇紅著眼睛柔聲說道:“沒事了,我來了,不怕。”
聶清奇的聲音沙沙的,依雲的心也跟著被這種粗糲感輕輕擦過。
她再難壓抑自己的感情,所有的恐懼和無助都在這一霎那傾瀉而出。
她主動埋進聶清奇懷裏,哭得放肆又委屈,纖瘦的身體隨著她激動的情緒一起一伏。
她隻是睡著了,醒來後就如墜地獄,每分每秒都被巨大的壓力侵吞折磨,忍饑挨餓,遍體鱗傷。
撐到現在,已然超出她的極限,她終於從噩夢裏走出來了,也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環抱渾身癱軟的依雲,聽著依雲衰弱的哭泣聲,聶清奇的眸底霧氣氤氳,動作憐惜的撫摸依雲顫抖的身體。
依雲骨感突出的脊背讓他柔和的麵孔僵了僵,兩片薄唇抿成一條冷厲的直線。
剛剛被聶清奇一腳踹飛的施妤伏在甲板上,眼前這一幕在別人看來感人肺腑,映在她的眼裏卻是錐心刺骨。
人的肢體動作是騙不了人的,若說之前她更恨聶清奇愛的不是她,此刻她恨得便是依雲掩飾的那麽好。
是,依雲從未說過喜歡,也並不承認,那這會兒是在幹嘛?讓她瞧瞧她們有多相愛,多舍不得彼此嗎?
明明就在耍欲擒故縱的把戲,還偏要嘴硬!
為什麽命運從不偏愛她,為什麽被成全的那個人不能是她?
就算她自己爭取,就算她找馮坤當幫手,也沒能改變什麽。
聶清奇應該很恨她吧,那道深惡痛絕的眼神,是有多討厭才會流露出來。
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哪怕認錯,也回不到過去了。
與其徹底被他厭惡,直至遺忘,不如……
施妤撐著甲板爬起來,她有了全新的動力,那動力讓她慘淡的臉上洋溢著詭異又固執的光芒。
在一片混亂中,她安安靜靜的找尋著那把被短暫遺失的匕首。
路鳴不知道保鏢是唐曼柔的人,和對方打了起來,尤雪菲見勢不妙要跑,唐曼柔攔住她的去路。
尤正初也想溜,可路鳴和保鏢都不放他走。
聶清奇眼裏心裏都是依雲,因此,沒人察覺到施妤的異樣。
施妤幽靈一樣朝背對著她的聶清奇行去,這幾不可聞的動靜還是被依雲捕獲到。
從聶清奇的胸膛裏探出頭,眼角還掛著兩行淚的依雲看清楚施妤的動作後花容失色。
施妤的刀尖對準的人是聶清奇,她來不及發聲,心裏卻狂喊著不可以!
沒有思考沒有遲疑,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縱使手背在身後,也奮力撞開了聶清奇。
“噗呲”一聲,刀尖沒入挺身而上的依雲的肩胛骨的下方,她的胸前迅速綻開大片的紅的刺目的顏色。
“尤依雲!”路鳴聲嘶力竭的嚎叫從前方傳來,聶清奇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後目光空洞,整個人宛如靈魂出竅。
依雲倒回他懷裏,刀口不住的往外湧血,聶清奇手裏沾滿了腥甜的液體,他無措、怔愣,然後化為痛徹心扉的低吼。
施妤本人也沒想到,刀插在了依雲身上,依雲竟用自己的身體幫聶清奇接刀?
她傻眼、茫然,木訥的跪坐到地上,看著聶清奇抱著依雲哭。
沒錯,聶清奇哭了,雖然聶清奇低著頭,大顆的淚水卻垂直落下,她還不曾見過聶清奇為什麽人什麽事哭過。
他是打不倒的呀,他怎麽會哭呢,刀紮在依雲身上,他就那麽疼嗎……
“依雲!”唐曼柔放棄和尤雪菲糾纏,大步跑到依雲身邊。
待看清依雲的衣服都被鮮血浸透,她兩腿一軟,暈了過去。
保鏢見狀停止和路鳴打鬥,路鳴也即刻收手,尤正初和尤雪菲便借機逃離了現場。
滾燙的淚珠砸到依雲臉上,讓呼吸困難的依雲清醒了幾分。
她伸手去夠聶清奇俊逸悲傷的臉龐,含笑擠出一句話,“我不疼,別難過。”
回握住依雲的手,連哭都那麽克製的聶清奇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靜默而孤獨,但聽到依雲的安慰,他眼淚掉落的速度卻更快,“尤依雲,你就是個騙子!”
是的,依雲一直在撒謊,一直在掩飾。
依雲喜歡的不是路鳴,也不是貝正陽。
目睹依雲為他奮不顧身的時候,聶清奇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笨。
他愛的人也愛著他,這本該是令人振奮的消息,可他寧願依雲沒有對他動心。
因為他當初選中了依雲,因為他沒認清施妤是個瘋子,他任由自己對依雲的感情滋生,結果害了依雲。
聶清奇在哭,依雲卻在笑,笑得那麽甜。
她的秘密還是被聶清奇看穿了呢,但是沒關係,這一覺睡著,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臨死前,還能再見聶清奇一麵,看到聶清奇為她哭,她很滿足,也很幸福。
眼皮好重,依雲好想再多看聶清奇幾眼,心跳越來越慢,身體忽然騰空。
是聶清奇把她抱起來了嗎?嗯,能在他懷裏揮別人世,似乎也沒什麽遺憾了。
尤依雲,你休想一走了之,我要你親口對我說,你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失去意識前,依雲最後聽到的話,便是聶清奇這句口氣強硬的命令,如此蠻橫,卻又如此動聽。
搶救室外,聶清奇、路鳴、貝正陽、聶蕊全都齊聚在此,包括劉管家孫媽芳草等人。
每個人都麵色凝重,氛圍一片哀戚。
主刀醫生的助手進進出出好幾次,一旦依雲的生命跡象趨近於零,聶清奇就會被要求簽上一份病危通知。
簽到第三份時,他臉色煞白,怎麽也握不住筆。
筆掉到地板上,聶蕊沒繃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聶蕊這一哭,讓本就處在敏感期的眾人再難壓製哀慟。
芳草背過身掩麵,孫媽垂眸哽咽,劉管家和貝正陽也吸了吸鼻子。
“施妤呢?”路鳴眸色猩紅的看向劉管家。
揉了揉眼睛,劉管家不知道路鳴這時候提施妤做什麽,但還是回答了路鳴的問題,“家裏的傭人看著呢。”
依雲沒了,照耀路鳴的那盞燈就滅了,從未向往過光明的他,隻好走向黑暗。
本來,他就沒什麽追求,唯一所求的,不過是依雲別像他母親一樣撇下他而去。
劉管家話音剛落,路鳴拔腿就走。
“你去哪兒?”在場的人隻剩聶清奇不甘心放棄希望,也隻有他勉強能保持鎮定。
路鳴沒回頭,隻陰沉的反問道:“殺人償命,我去送施妤給尤依雲作伴,你要攔我?”
醫生沒有宣告搶救無效之前,聶清奇不接受任何人的預判。
他理解路鳴的心情,也不會放過讓依雲命懸一線的施妤,但絕不是以縱容路鳴的方式。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無力回天,依雲也不會願意路鳴為了懲戒施妤,把自己搭進去。
所以,如果他沒有攔住路鳴,依雲不會原諒他的。
路鳴語出驚人,等待聶清奇簽字的醫生結結巴巴的勸阻道:“先、先生,您別衝動,這種事可以訴諸於法律!況且……”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搶救室的紅燈就變成了綠燈。
最先看到的是聶蕊,她哭得更大聲,引得大家紛紛望向搶救室,包括路鳴。
搶救結束,病危通知書都還沒簽好,這意味著什麽,自不必說。
眾人齊刷刷變臉,聶清奇雙目渙散,如遭雷擊。
可緊接著,依雲被推出搶救室,身上插滿了管子,臉也沒有被蓋住,圍繞她的醫生也並不沮喪,而是急吼吼的喊道:“家屬呢?”
搶救成功了?劉管家最先衝到前麵,其他人的心情還沒轉換過來,“我們都是!”
“一邊走一邊說,病人需要轉ICU監護,去個人辦手續。雖說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需要密切觀察。”
從失而複得的狀態裏回過神,聶清奇也緊忙追上去詢問道:“那醫生,她什麽時候會醒?”
“不好說,她情況特殊,能救回來已經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