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一個托付
聶清奇一行人離場後,依雲的魂也跟著飄走了,目光散漫,注意力很不集中,連路鳴跟她說話都沒聽見。
“尤依雲?”
“嗯?怎麽了?”
“想什麽呢那麽入迷?”路鳴眼神狐疑。
搖搖頭,依雲若無其事的否認道:“沒有啊。”
“切!”路鳴哪裏肯信,依雲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搞得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隻覺得沒勁透了。
轉念一想,依雲剛剛隻吃了些蛋糕,他便故作隨意的說:“肚子餓了,不然我們找個地兒吃點夜宵?”
路鳴這麽一說,依雲才感到饑腸轆轆,“也行。”
難得能霸占依雲這麽長時間,路鳴喜滋滋的彎了彎唇,“想吃什麽,爺請。”
無語的白了路鳴一眼,依雲隻道:“廢話,你不請誰請,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吃什麽都行。”
能在外麵吃飯的機會來之不易,依雲當然不挑。
可路鳴卻抓錯了重點,煩得直皺眉,還咂巴著嘴諷刺道:“嘖嘖!一毛錢都沒有?你這混得有點慘吧,聶清奇這麽摳的嗎?早說讓你跟我了,你不聽。”
依雲臉一黑,懶得跟路鳴解釋。
聶清奇才不小氣,聶清奇的黑卡還在她那裏,隻是,她的衣食住行全都被聶清奇包了,又怎麽好意思再去動那張黑卡,除非聶蕊有花錢的需求,她才會帶上卡。
見依雲拉著臉不說話,路鳴的眉尾挫敗的下垂,“得了得了,我就開個玩笑,不許真生氣。每次拿聶清奇調侃兩句,你都像護兒子似的,至於麽……”
路鳴的比喻實在怪異,把依雲都氣笑了,“行,下次聶清奇拿你調侃,我也保管像護兒子似的護著你。”
依雲腦瓜子轉得快,思維又敏捷,懟人的功力都快趕上聶清奇了,堵得路鳴嘴角一抽,無端想起以前依雲被人誤當成他“小媽”,就後悔拿母子關係打比方了。
兩人正要離開之際,路榮的秘書一溜小跑趕過來,呼哧帶喘的說:“少爺,路董在VIP休息室等您,煩請尤小姐也過去一趟。”
經秘書提醒,路鳴才想起他完成了對路榮的承諾,路榮該把生母的遺物還給他了。
但路榮讓依雲也過去是什麽用意,他不自覺的和依雲對視一眼,像在征求依雲的同意。
依雲若反感,不想去,他會立即帶她走,遺物下次去取也成。
“沒關係的,走吧。”
依雲沒覺得不自在,三人便一同前往休息室。
到休息室後,秘書退下了,路鳴不耐煩的走上前,大手一伸,活像路榮欠他錢似的。
瞧路鳴態度狂拽,依雲尷尬的別開臉,權當看不見。
路榮對此習慣了,無所謂的笑了笑,就把放在沙發上的一個精致的木盒遞了過去。
那木盒不大不小,剛巧夠路鳴兩手托著,外表陳舊,不像是貴重的物品,但路鳴一眼認出他見過這盒子。
連裝著遺物的盒子都是他母親的,路鳴沒再吊兒郎當,他掏出褲兜裏的另一隻手,用一種恭敬的姿態把東西接過去,麵上說不清是悼念還是悲傷,或者都有,總之略顯沉重。
拿到了東西,沒跟路榮說一句話,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路鳴便朝依雲一甩臉,示意依雲跟他走。
“丫頭,等等。”路榮起身挽留,挽留的不是路鳴,而是依雲。
沒等依雲發話,路鳴便擋在依雲身前,一臉防備和警惕,“你要幹嘛?”
路鳴此舉逗笑了路榮,他聲音爽朗,麵色紅潤,不知是飲酒醉了還是笑的,“你怕什麽?我還能吃了她?”
無名無分的,路鳴就這麽緊張,要真發展到那一步,路榮怕是更沒地位,思及此,路榮卻笑得更開心了。
“別鬧。”小聲嗔了路鳴一句,依雲扒開路鳴看向路榮,禮貌的詢問道:“伯父有什麽吩咐嗎?”
“吩咐談不上,再說了,我要敢吩咐你,那小子能把我吃了。”
路榮笑得意味深長,依雲跟路鳴很是別扭,均不做聲。
觀察依雲的表情,品出路鳴還沒捅破那層窗戶紙,路榮見好就收,順便從桌上拿起早就擺放在那裏的一個長方形的禮物盒。
禮物盒很窄且不厚,用一般的禮品包裝紙包著,讓人猜不到裏麵裝了什麽。
“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依雲猝不及防,“伯父,這怎麽好意思,無功不受祿。”
冷眼旁觀的路鳴,瞳色漸深,好似在探究路榮為何要送依雲禮物。
許是料到依雲會拒絕,路榮也不著急,隻麵色和藹的問:“你忘了?上次我邀請你上家裏吃飯的事,還沒找機會跟你道歉。你能不計前嫌,陪阿鳴出席晚宴,怎能說無功不受祿呢?這禮物你要是不接受,那代表你不肯原諒伯父。”
路榮這麽一說,依雲就沒法推辭了,可還是覺得受之有愧。
慢吞吞接過禮物盒子,她瞧著包裝一般,心理負擔才沒那麽重,“伯父,上次的事我已經忘了,禮物我收了,您不要太介懷。”
依雲很懂事,讓人相處起來感到如沐春風,路榮越看越滿意。
送禮物其實是臨時起意,就在依雲跟路鳴跳舞的時候。
本來,他以為路鳴對依雲的新鮮勁持續不了多久,可現在看來,他真得把依雲當貴人看待,就立即吩咐秘書回家去取。
“還有事嗎?沒事我們撤了。”路鳴語速很快,臉也很臭,他隱約嗅到了路榮是為著他才刻意討好依雲,自然是不願領情的。
輕輕拽了拽路鳴的袖子,拿人手短的依雲示意路鳴收斂一些,不然她也很難堪。
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路鳴,在依雲的暗示下,勉強關照了依雲的感受,把嘴閉上,把臉轉到一旁。
留意到依雲的小動作,和自己兒子不爽又得忍著的憋屈,路榮抬手掩住鼻尖,免得暴露他在偷笑的事實。
清清嗓子,路榮和煦的望著依雲,“丫頭啊,不麻煩的話,方便單獨聊聊嗎?”
“不行!”依雲還沒張嘴,路鳴便代替她回答了,口氣異常堅決。
捕捉到路榮眼底的失望,握著手裏有點分量的禮物盒,依雲的腦子裏再次閃過四個字:拿人手短。
於是,她轉頭看向路鳴,溫溫柔柔的哄道:“你出去等我吧,不會很久的。”
凝著依雲安撫他的雙眼看了半天,那眼睛似乎附著了他不可抗拒的魔力,本不會同意的路鳴,最終妥協了,隻是臨開門前,給了路榮一記警告的眼神。
路鳴走後,屋內陷入短暫的靜默。
路鳴性子急,路榮怕他隨時闖進來,就沒敢拖延,哪怕他還沒做好心理建設。
“丫頭,知道我為什麽單單留下你嗎?”
搖搖頭,依雲誠實的表示不知道。
歎了口氣,路榮的語氣不複輕鬆,“因為這麽多年了,誰說話阿鳴都聽不進去,不論好壞,他就像顆油鹽不進的石頭,唯獨你,讓我看到了希望。”
依雲可以體諒路榮的不易,但更理解路鳴的叛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路鳴境遇相似,都對家人有深深的渴望和期盼,然而現實總是讓人傷心淚目,“伯父,其實路鳴他心裏苦,才渾身帶刺,不帶刺的時候,他很善良,也很溫暖。”
聽依雲為路鳴抱不平,路榮眼睛一亮,炯炯有神的打量著依雲,“哦?你知道他心裏苦?”
擰擰眉,依雲糾結著要不要坦白。
被外人得知隱私,是會讓人不適,也會擔心秘密保不住。
可一想到路榮也了解她的情況,也沒把她的事告訴任何人,她便不想撒謊,雖然撒謊更簡單,還避免了路榮臉上掛不住。
“不瞞您說,有一次路鳴喝多了,就……不過您放心,我會守口如瓶的。”
“丫頭你多慮了,你的人品我信得過,我隻是比較意外——阿鳴他竟願意告訴你。”
依雲知道路鳴的傷痛,路榮便覺得他押寶押對了,對依雲寄予厚望一定會有收獲。
但他還是笑不出來,往事一幕幕從眼前拂過,他的麵色變得哀傷、懊悔,“我每次吧,想跟阿鳴好好聊聊當年的事,卻沒有一次能聊完,你該知道他有多恨我,總是聽到一半就跑了,所以,我想換個方式,這辦法就是跟你聊。”
“跟我聊?”依雲不懂,跟路鳴本人聊都沒用,跟她聊能有什麽用,可瞅著路榮不像喝大了的樣子,神誌清醒,她便靜等著路榮的下文。
“對,跟你聊,萬一我哪天撒手人寰,至少,有人能在他想聽的時候告訴他全貌。”
路榮的理由,和依雲推測的差不多,卻又差很多,對方不催促,不勉強,全看路鳴樂意與否,她不得不承認的是,她柔軟的心被擊中了。
若路鳴這輩子都不想麵對,萬一當年的恩怨裏有冤枉路榮的部分,這豈非憾事一樁。
“伯父,您說吧,我願意承擔這份沒有期限的托付。”親情雖不再是依雲看重的東西,依雲卻依然覺得它珍貴。
怎麽說呢,雖然路榮和唐曼柔一樣犯過錯,可兩人不同的是,唐曼柔遲來的母愛那麽自私,路榮的父愛卻一直存在,且很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