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自己掂量
晚上開飯時,聶清奇踩著點回來了,見院子裏擺得滿滿當當、亂七八糟,他蹙了蹙眉,眼中有明顯的反感。
走進客廳,他發現屋子裏的陳列擺設全都換了位置,那種不習慣和不適應就更加明顯。
不理解施妤還沒動筆,就先在布景上搞這麽大動作是何必,非得全部換新,一處都不放過。他此前也不知道施妤畫畫是否有什麽怪癖,隻想著對方自己能找事情做,總好過來煩他。
依雲下樓時,恰好瞧見施妤興高采烈的奔到聶清奇麵前,而聶清奇正在觀察周遭的變動,一副極其不自在的樣子。
“清奇,怎麽樣?我的品味還不錯吧?現在的風格比之前要雅致多了吧?”
聶清奇勉為其難的點點頭,並不覺得被施妤改動後的布局有多雅致,房子僅僅是供人居住所用,一味追求環境上的格調而忽視舒適度和方便程度,本末倒置。
難怪他爺爺不愛和書香門第打交道,文人大多清高,不接地氣,被書香門第培養出來的藝術家施妤,這方麵的特質尤其突出。
可他沒必要跟施妤說實話,免得掃了對方的興致。
“少爺,施小姐,開飯了。”
孫媽一聲招呼,聶清奇這才注意到餐桌換到另一邊了,原本用餐的地方靠近後廚,方便上菜,這種位置調整叫他很是無奈。
要不是看到依雲已經入座,他半點吃飯的興致都沒有。
按時回來,也是擔心依雲和施妤單獨相處會感到別扭,能早一點到家,他便早一點到家。
“施小姐,這是廚房特意為您烹調的魚,您嚐嚐,因為早上家裏太亂,廚房就沒急著做,希望您滿意。”
意味深長的看了孫媽一眼,施妤淺淺一笑,“是嗎,那我嚐嚐。”
提起筷子夾了點魚肉送進口中,施妤麵色欣然的頷首,“嗯,確實不腥。”
孫媽聞言鬆了口氣,“您喜歡就成。”
施妤剛來就變著法的折騰人,孫媽隻覺得對方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能細致周到些,就細致周到些,免得對方明麵上不說什麽,隔天就要尋個由頭懲戒她們。
這宅子裏所有的人員配置,本都是聶清奇為依雲雇的,大多是女孩,日常隻需幹點雜務,但今天好幾個姑娘因為搬了一天的重物,現下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孫媽便總結出施妤是個不能得罪的女人,哪怕假意恭敬,也別叫對方揪住小辮子的好。
施妤興師動眾的布景說要畫畫,其目的真如孫媽揣度的這般不堪嗎?
其實對也不對,對的是——眾人一口一個“小姐”跟“施小姐”的區別,足矣讓施妤醋意衝天,她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大家:依雲跟她,依雲才是那個外人,她才是這裏的主人。
所以,她指揮下人把東西搬來搬去,抹去原先的痕跡,統統換成她的手筆。
不對的是:施妤怎會把心思和精力都花費在跟下人較勁上,她針對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依雲。不管她做什麽,想除掉的是心裏的刺,眼中的釘,而非一些不痛不癢的荊棘。
她忍受不了這裏的人、事、物全是為依雲服務為依雲存在,才想出一個要為畫畫布景的名頭,競賽般攀比誰的需求更重要。
可她錯估了依雲的心氣,從未想過同她爭風頭爭人手的依雲,對於她暗戳戳的宣戰沒有一點感想和波瀾。
這頓飯吃的還算安生,即便期間隻有碗筷碰撞聲,誰也沒跟誰說話,依雲也比昨天舒坦的多。
“聽說你今天出門了?”
忽聞聶清奇發問,依雲下意識抬起頭,望見聶清奇眸底滿滿的探知欲,依雲剛想糊弄過去,就感知到一束強有力的陰冷目光幽幽盯著她。
施妤這眼神著實叫人打寒顫,依雲暗自琢磨:她這是不想我跟聶清奇說話?
聶清奇等待依雲回答的時候過於專注,未曾察覺到施妤十分介意的睨視著依雲。
糾結片刻,依雲無心去刺激情緒這麽敏感的施妤,就隻好當做沒聽見聶清奇說什麽,低下頭繼續吃飯。
想到昨天她是出於賭氣,自動屏蔽了聶清奇,才沒有發現施妤對她的戒備心這麽重,她忍不住在心裏說了句:好險!
挑眉,聶清奇不明所以的望著理都不理他的依雲,接著才看向施妤。
可施妤此時早就收回視線,一副專心吃飯的模樣,聶清奇就更覺古怪了。
依雲不是不生氣了嗎?怎麽又把他當空氣?
難道是由於懷孕的緣故善變、易怒?還是說,不高興他任由施妤在家裏折騰?
同樣的場景再度上演,聶清奇連原因都不確定,便眸色苦悶的思量著——待會找孫媽打聽打聽。
依雲一直以為:早在前陣子,聶清奇就不再控製她的自由,不再關心她的去向,徹底把私人空間交還給她。
可聶清奇剛剛那一問明明暴露了,但礙於施妤瘮人的眼神,依雲未能留意到這個問題。
晚餐結束,依雲起身回臥室,行至樓梯轉角時她不經意的一瞥,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施妤竟在目送她回房?
不,確切的說,那叫監視。
快速走進房間關好門,依雲腦子裏那揮之不去的畫麵,莫名引得她心慌,連肚子裏的小家夥都有感應到她的不安,跟著鬧騰了一會兒。
撫著心口,依雲自嘲般無聲笑歎:她今晚不會做噩夢吧?
雖然施妤剛搬進來兩天不到,可她和施妤還沒有獨處過。昨天她很早就回房了,今天她一早就出門了,快開飯時才回來。
即使如此,依雲也能看出施妤在聶清奇麵前,和在她麵前,完全兩幅麵孔。
倒也不能說多過分,畢竟施妤在言語上沒有異常。
原本依雲覺得施妤挺正常的,看不出有什麽心理疾病,可隻憑剛才施妤兩次悄然追隨她的目光,她便不敢去質疑了,那並非心理健康的人會有的行為。
施妤若想告誡她什麽,大可以找她麵對麵的談,無需跟她玩猜心遊戲。
月上梢頭,書房裏,聶清奇換掉了一身的西裝革履,一套隨性休閑的米灰色綢緞睡衣被他穿的是板正又挺立。
孫媽照例來取他換下的衣物送去清洗,他便把人叫住問話。
“孫媽,今天家裏沒什麽特殊情況吧?”
孫媽有心吐吐苦水又怕被聶清奇責罵,隻婉轉的回道:“那倒沒有,就是大家都累得很,不知還要忙活幾天才能收拾得當呢。”
想到施妤如此大動幹戈,聶清奇了然於心,便體恤的說:“回頭你給大夥兒帶個話,這個月每個人的酬勞都會酌情加碼,這幾天姑且忍耐一下。”
“好的少爺,這本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隻是難為那些姑娘家家沒幹過這麽重的活計,不過有您這句話,大家又是拿錢辦事的,必不會怠慢偷懶。”
聶清奇一心記掛著依雲的不對勁,便有些跑神,孫媽說了什麽,他都沒聽全,隻眸色疑惑的又問:“確定家裏沒出什麽事嗎?”
“沒有啊。”
“那小姐今天出門幹什麽去了,你知道嗎?”
一拍大腿,孫媽這才想起來,“抱歉啊少爺,今天忙壞了倒把小姐那邊給落下了。知道的,有個小丫頭同我說了,小姐出門把小路送走了,東西都是她自個兒給收拾的呢,那會子施小姐要用的人太多,沒人顧上小姐。”
聶清奇不悅的鎖眉,幽深的眼瞳光澤銳利,“把狗送走?為什麽?”
猶豫了數秒,孫媽還是把芳草主動給她匯報的情況坦白了,“其實是施小姐踹了狗一腳,還說狗要是再亂跑,耽誤她辦事,被砸死別找她負責。這話好多人都聽見了,當時一個叫芳草的丫頭看施小姐眼神挺凶的,就把狗抱走了,那丫頭也不懂事,把這話說給小姐聽了,小姐合計了一下就把狗送走了。”
言畢,孫媽唯恐聶清奇怨怪芳草嘴巴碎,沒個把門的,便接著道:“少爺,您別怪罪芳草那丫頭,她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她就是太老實了。不過我覺得她給小姐提個醒也沒啥,萬一小路出了點意外,那小姐怕是要傷心壞了,何況芳草對小姐上心,這我是看在眼裏的。”
聞聽施妤如此霸道橫行,聶清奇麵色凜然,好笑的問:“我為什麽要怪她,她是唯一一個知道護主的人。倒是你們,把我的交代當耳旁風,誰是客人誰是主人,看來你們分不清……”
聶清奇聲調低沉,語氣慍怒,孫媽噤若寒蟬不敢接話。
心底攢著一股無名火,聶清奇也知道這事兒怨不得孫媽她們,施妤是他帶來的,孫媽等人本分,自不敢與施妤抗衡。
故此,等施妤情況穩定下來,他立刻就把人送走,免得施妤把依雲的忍讓當成她耀武揚威的資本。
“算了,她在這裏待不長,我會想辦法讓家裏盡快恢複原狀。隻是再有這樣的事發生,別等我問起來,才知道講。”
“曉得了少爺,還望您見諒。主要是施小姐太強勢,咱小姐脾性好,估計大家都覺得惹小姐不高興也好過惹施小姐不高興,這才……”
皮笑肉不笑的動動唇角,聶清奇隻道:“小姐脾氣好,我不一樣。小姐受委屈就是惹我不高興,你讓他們自己掂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