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賊船和公交車
一聽依雲沒回家,聶清奇的心髒倏忽下墜,像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似的,他被強烈的不安和恐慌籠罩著,額角甚至滲出細密的汗。
記起依雲什麽都沒帶,隻催著他趕往醫院,他才意識到自己將依雲扔在那兒的行為有多麽魯莽和輕率。
來不及跟劉管家多說,聶清奇點進那通沒被他接到的陌生來電。
思及依雲身無分文,醫院肯定不會放行,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心裏還踏實一些。
“喂,您好,這裏是愛慕寵物醫院,請問有什麽可以為您解憂的嗎?”
確認這是來自寵物醫院的電話,聶清奇懊惱又自責,可事已至此,他得先找到依雲,才有心情反省。
“你好,我今晚去過你們醫院,和我女朋友一起,帶一隻阿拉斯加去看病,我臨時有事先走了,請問我女朋友還在你們醫院嗎?”
接電話的人正是之前給依雲她們送茶點的小姑娘,她對依雲和聶清奇印象深刻,寥寥數語的描述,已足夠讓她認出聶清奇。
“原來是您啊!您女朋友很早就離開了啊,狗狗輸完液她就走了。”
聶清奇又開始慌了,聲音也變的急切,“離開?可我女朋友沒帶錢,你們就這麽放她走了?”
“先生您別著急,您女朋友有跟我說過她沒帶手機的,您是不是沒接到她打的電話?原本她是要等您回來的,可有一位中途出現的男士幫她支付了治療費,隨後她們就一起離開了。”
聶清奇剛想追問對方口中的那位“男士”有什麽外貌特征,就聽小姑娘愧疚的補充道:“哎呀!對不起,瞧我這腦子,那位男士有留下地址,說是萬一您回來了,可以去接人。那位男士應當是你女朋友的朋友,兩人看起來很熟的樣子。”
小姑娘時好時壞的記性,險些沒把聶清奇給嚇死。
經曆過這跌宕起伏的刺激,他長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
雖然他知道依雲警惕性很高,自我保護意識也很強,可萬一依雲有個好歹,他真的饒不了自己。
能把依雲帶走,還願意留下地址,這說明那個人的確是依雲的熟識,至少,依雲信任對方,大概率是安全的。
通過小姑娘的口述記住地址後,聶清奇刻不容緩的往目的地趕。
即便依雲暫時沒危險,他還是不敢大意。
依雲的男性朋友,是路鳴還是池錦程?
依雲聯係不上他,才向其他人求助,可這兩個人都對依雲懷揣不單純的心思。
所以,他救了個讓他不堪其擾的女人,反手把自己喜歡的女人推給情敵們,這操作還真是——高風亮節。
“該死!”行車路上,聶清奇越想越恨不得打自己一頓,以至於對著空氣咒罵一句,卻遠遠不能排解心裏的憤懣。
車子停在一棟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區門口,聶清奇困惑的拉開車門。
這地方既不像路鳴會住的地方,也不像池錦程會住的地方,帶走依雲的到底是誰?
難道說,對方留了個假地址?
心神不寧的邁開大步去尋找答案,聶清奇很快就乘坐電梯來到路鳴的公寓門口。
隻按了一下門鈴,門便被打開了,兩個互相看不慣的男人對視幾秒,不用開口,就默默迎來一場比比誰更臉臭的對決。
“你住這兒?”聶清奇戲謔的挑眉。
“你不服啊?”路鳴也不客氣的回懟。
“尤依雲呢?”聶清奇正色發問。
“沙發上睡著呢,你怎麽不明天早上才來?”路鳴不加掩飾的諷刺。
捕捉到聶清奇眉宇間的擔憂,路鳴感覺被鄙視了一般,他能把一個孕婦怎麽樣?聶清奇也太小人之心了。
側過身,路鳴神色輕慢的揚了揚下巴,示意聶清奇信不過他的話,自己進去瞧瞧依雲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不料路鳴會有如此風度,聶清奇本以為自己會被刁難一番,至少也得應付了路鳴幼稚的挑釁,才能見到依雲。
因此,他訝異之餘對路鳴刮目相看。
放緩腳步來到沙發邊,親眼看到依雲的確睡著了,且身上鋪著毯子睡得正香甜,身旁還依偎著同樣睡著的小路,聶清奇七上八下的心,總算平穩著陸。
舒展眉目,聶清奇收回視線,然後看向路鳴輕聲問道:“有煙嗎?”
路鳴先是震驚,接著便笑了,笑的意味深長。
找到香煙和打火機,示意聶清奇到陽台上去,路鳴把東西遞給聶清奇後,才好奇的問道:“你家老爺子不是不讓你沾這些東西嗎?”
聶清奇抽起煙來不似新手,抽煙的他,也特別有男人味,比路鳴多了那麽一些穩重和深沉。
想來,他並非不愛碰這些東西,隻是自律的他,不允許自己沉湎於某些不能戒斷的癮。
一支燃盡,聶清奇順手把煙頭丟到地上抬腳踩滅,“是不讓沾,我不沾,也不代表我就不喜歡這種解壓方式。”
“你這話才像是人說的,活得那麽累,還要天天端著,說實話你沒瘋我都挺驚訝的。不過你特麽能不能別糟蹋我地盤兒!我有潔癖!”
揚眉,聶清奇垂眸向下,瞟了眼路鳴不可描述的位置才道:“你?有潔癖?”
明白聶清奇在調侃什麽,路鳴一副嫌聶清奇沒見過世麵的表情,“byt是個好東西,可惜你不認識。”
聶清奇彎了彎嘴角,不服輸一般回道:“真不會享受,我喜歡——零距離接觸。”
路鳴臉一黑,想想大肚子的依雲,再想想人前高冷人後猥瑣的聶清奇,他暗暗勸自己:忍一時,關我屁事,退一步,老子不在乎。
興許是鬥智鬥勇包括開葷腔都不是聶清奇的對手,屢戰屢敗的路鳴搜腸刮肚,終於找到一個能捅穿聶清奇心窩子的話題。
“施妤怎麽樣?沒事了?”
聶清奇微微頷首算作回應,仿佛不想提施妤,路鳴見此就更來勁兒了,“好家夥,你這兩碗水端的,明顯朝施妤傾斜,就這你還好意思讓我放棄競爭?”
雖然路鳴的話怎麽聽怎麽不順耳,可聶清奇沒有辯解,失誤就是失誤,他活該被情敵笑話。
此前他還很有自信,覺得路鳴威脅不到他,可施妤回來後,情況就不容樂觀了,他焦頭爛額仍沒有平衡好,又見路鳴將依雲照顧的佷妥帖,他隻覺得煩躁,想抽煙。
聶清奇一直不說話,失了往日的銳氣跟自信,路鳴突然覺得沒勁,隻意味深長的說:“你信不信,這不消停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路鳴這兒一說,聶清奇瞬間回憶起,施妤曾在照片的事情上閃爍其詞,一直把嫌疑往路鳴身上引。
路鳴該是清楚自己被施妤算計了,會生出這樣的感慨,也在情理之中。
施妤不讓他走的時候,說的那些自私的話,也令他記憶猶新,一時間,他竟不想反駁。
未來真會被路鳴言中嗎?他不知道,也不敢擔保。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依雲對他很重要,特別重要,隻要依雲留在他身邊一天,他就護她一天,直到她全身而退,不論期間有多少人多少事的阻擋。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拉她上的賊船,就會對她負責到底。”這句話,與其說聶清奇在對路鳴說,不如說他在對自己說。
當初他各種算計,各種套路,才說服依雲答應跟他做交易。
如今,他自己被套進去了,但他甘之如飴。
“何苦呢聶清奇,你自己都說尤依雲跟著你等同於上了賊船了,那你不如放她自由,讓她下船另尋出路。”
假裝認真思考的聶清奇沉吟數秒,才幽幽打破路鳴的幻想和企圖,“嗯,有道理,但我是賊船的話,你這輛公交車也好不到哪裏去,就算我要放她另尋出路,出口也不會在你這裏。”
路鳴本是覺得聶清奇今晚太反常,難得能跟他心平氣和的聊天,他才試著去蠱惑對方的。
事實證明,狼就是狼,喝醉了睡著了也改不了本性,時刻都眯著眼睛提防著敵情。
聶清奇一針見血,巧用修辭,說路鳴是“公交車”,比“中央空調”還損還毒,路鳴哪還能跟他友好交流,“公交車怎麽了?我經驗豐富,她後半生幸福!”
輕拍路鳴的肩膀,聶清奇準備帶依雲回去了,隻留下一句,“洗洗睡吧,今晚謝謝了。”
親耳聽到聶清奇致謝讓路鳴呆若木雞,他難以置信的杵在陽台上,半天才反應過來,等他氣急敗壞的回過頭,依雲已經被聶清奇喚醒,他憋了一肚子的髒話,就隻好在心裏罵罵了。
謝謝?聶清奇算個卵啊替依雲道謝,他收留依雲是為什麽聶清奇心裏跟明鏡似的,他用他謝嗎?媽的這人怎麽比他還無恥?
“路鳴,今晚謝謝啦!”隔著陽台的玻璃,依雲睡眼朦朧,卻清晰的看到路鳴的嘴角一陣抽搐,好似她說的不是道謝的話,而是罵人的話。
莫名其妙的望著定在原地不送客的路鳴,依雲暗自納悶:又鬧脾氣了?
注意到聶清奇已經在門口候著了,依雲也沒空研究,隻想趕緊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