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忘不了的少年
星期日,DY總部大樓,總裁辦。
對於財團副主席聶清奇而言,沒有節假日之分,今天照常是工作日。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助理小何探出腦袋說:“聶總,十二點了,您該去吃午飯了。”
經助理提醒,聶清奇瞥了眼手表,隨即合上文件,抬手按摩太陽穴的位置。
“對了總裁,剛剛前台幫您簽收了一份國際快遞,要現在拿過來讓您過目嗎?”
點點頭,聶清奇表示可以。
很快,小何便取來快遞放到接待桌上,快遞物件兒不小,差不多有一台液晶電視那麽大,也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麽。
“總裁,這東西挺大的,要幫您拆開嗎?”
睜開眼,聶清奇掃了眼寄件地址,“不用了,你先去吃飯吧。”
小何離開後,聶清奇起身來到桌前,拆開快遞包裝,裏麵竟然裝著一副寫生作品。
他表情平淡,眼神沉靜,似乎經常收到這樣的東西。
畫板上,描繪了一副月光下的向日葵花田,色彩清新淡雅,花瓣隨風舞動,栩栩如生。
落款上寫著——love you,施妤。
擰擰眉,聶清奇收到這麽美的畫作卻並不開心,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將畫板放回盒子裏,他踱步到窗邊,想起之前帶依雲離開溫泉山莊時,對方戀戀不舍的樣子。
說過要帶她去別的地方泡溫泉,不如就今天吧?
這麽想著,聶清奇打定主意,決定放自己半天假,陪依雲出去散散心。
有一個秘密,埋在他心裏很久了,也許,今天就能找機會對依雲說。
否則,隻怕計劃趕不上變化,事情要脫離他的控製了。
不管依雲聽到後會怎麽想,至少,他要讓她知道,他再也沒法把她當成交易對象,一個隻是來幫他生孩子的女人。
撥通家裏的電話,他交代孫媽讓依雲做好準備,便拿起車鑰匙出發。
另一頭,接到電話的孫媽笑逐顏開的來到依雲身邊,“小姐,少爺剛打來電話,說今天有空帶您去泡溫泉,您吃完飯,準備一下吧?看看要帶什麽?我幫您收拾。”
“就我跟他嗎?朵朵去嗎?”
“這個啊,少爺在電話裏提過,他嫌朵朵小姐太鬧騰,特意叮囑您不要叫上朵朵小姐。”
碗裏的排骨瞬間就不香了,依雲苦惱的皺起眉,“哦。”
聶清奇幹嘛對她這麽好?請她一個人去泡溫泉?
孤男寡女,聶清奇就不知道避嫌嗎?哪怕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也會害羞、尷尬啊。
而且,聶清奇近來怪怪的,她一想到待會兒要跟聶清奇單獨相處,就緊張。
怎麽辦,不想去,能不能推掉呢?
抬起頭,依雲訕笑著問孫媽說:“孫媽,聶清奇那麽忙,他要是安排好了,我自己去就行,你跟他說一聲,不必占用他寶貴的時間。”
“噗,小姐這是哪裏的話,少爺舍得給自己放假,肯定是想跟您一起去的呀,再說,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好吧……”
盤算落空,依雲胃口大減,她快速解決掉碗裏的食物,趁著聶清奇還沒回來,她躲進自己的臥室研究對策——怎麽才能讓聶清奇沒興致去泡溫泉呢。
要不,還是裝身體不舒服吧?
於是,依雲故伎重施,脫掉外衣鑽進被窩裏,還故意撥亂頭發,顯得很憔悴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賴在床上的依雲極其無聊,便翻出床頭櫃裏保存完好的日記翻閱起來。
這本紙頁已然泛黃的日記,是依雲高中時期寫下的。
之所以如此珍視,源自於上麵清楚的記錄著她對端誠的全部影像。
那時,她剛被尤正初從小鎮接到這個城市,送進貴族學校。
初來乍到,對一切都感到稀奇和新鮮的她,與陌生的環境格格不入。
同學嘲笑她土氣,嫌她說話有鄉音,嫌她打扮不夠新潮,嫌她總是畏畏縮縮,便集體孤立她。
原本在鎮上成績優異的她,到新的學校就變成吊車尾,加上貴族學校對外語十分重視,而鎮上的教育資源跟不上,她的外語自然是一塌糊塗。
心理落差和深深的孤獨,包括尤正初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父親,都讓她難以適應。
她想回小鎮,尤正初不許,且將她罵得狗血淋頭,說她不知感恩,不知上貴族學校的花銷有多大。
可她不想當什麽上流社會的人,也不稀罕被當成名媛培養,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尤正初不管。
年少的她不敢反抗,更怕看到尤正初暴躁發怒的模樣,便艱難度日,強迫自己去融入。
有一天,班裏來了一個名叫端誠的轉學生。
明明,同學們對轉學生的偏見很多,就如同對她,說她是學校憐憫才收進來的,卻把端誠當月亮一樣捧著。
憑什麽她和端誠的待遇相差這麽多呢,就因為端誠是帥氣的男生嗎?就因為端誠的外語說得像母語一樣流利嗎?就因為端誠都不拿正眼看人嗎?
她很難受,她不服氣,她真誠善良的對待大家,沒有一個人願意接納她;端誠高高在上,大家卻搶著親近端誠關心端誠,哪怕端誠不稀罕。
她的外語成績越來越差,甚至考了零蛋,老師很頭疼,便把在國外長大的端誠,指給她做同桌,請端誠抽空輔導她。
她很聽話,從小就是個乖學生,老師怎麽安排,她都沒有意見,可端誠恰恰相反。
老師的懇請,端誠並未當回事,她們沒有一句交流,她卻被全班女生針對,一下課,便有各種惡作劇等著她,端誠對此視而不見,即便她淪為眾矢之的和端誠有關,因為大家認為她不配和端誠坐一起。
她討厭端誠,討厭對方的耀眼,討厭對方讓女生更加敵視她。
又一場外語考試,她對著試卷大眼瞪小眼,看不懂,卻還是認真的作答。
端誠忽然將自己的試卷放到她麵前,還朝她努努嘴,她不懂端誠要做什麽,隻生氣的用胳膊肘捅了回去,暗示對方不要打擾她答題。
端誠也很生氣,生氣她不領情,生氣她不知好歹。
放學時,她整理課桌,端誠也沒走,等到班裏隻剩下他倆,他問她:你是傻子嗎?試卷送給你你都不抄?
她說:抄來的又不是我的,沒必要自欺欺人,不會就是不會。
端誠似笑非笑:你還有挺有自知之明,要是再考零蛋,你就不怕她們又笑話你?
她說:我怕,她們就不笑話我了嗎?
端誠沉默,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家裏不知道你外語跟不上嗎?怎麽不給你請家教?
她埋頭不語,眼圈泛紅。
家?家人?這裏沒有她的家,也沒有她的家人,尤正初得知她學習成績差的話,隻會責罵她吧,請家教?肯定得花不少錢,尤正初又要說她是賠錢貨了吧。
見她想哭卻又忍耐著,端誠無奈的說:沒見過比你脾氣還古怪的女生,明明不曉得怎麽辦,卻憋著不肯求人。今天起,放學後你留下來,我幫你補習。
她愕然抬頭,端誠卻提起書包走了,那句多謝,就梗在了她的喉頭。
此後,端誠每天幫她補習,她也足夠刻苦,小月考,她的外語居然及格了。
她進步飛快,老師當著全班的麵誇她學習能力強,是個好苗子。
她很高興自己被認可,忍不住嘴角上揚,端誠看到愣了一下,調侃說:原來你會笑啊。
她不回答,隻轉過頭大大方方對著端誠笑,不知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感謝,端誠卻耳根一紅,迅速別過臉。
她知道自己能被表揚是端誠的功勞,對方回回年級第一,是個天才,被天才指導,她才能突飛猛進,否則她再怎麽勤奮也沒用。
下課後,有人瘋傳她勾引端誠幫她作弊,一個衝動的女生上前撕掉她的試卷,端誠怒了,一腳掀翻課桌,讓眾人閉嘴,大家被嚇到,不敢再為難她。
她很感動,一開始她最討厭的人,卻是這個冷漠的世界給她的第一縷陽光。
端誠當眾發飆後,原本狂熱迷戀他的人一夕間改變態度,對他敬而遠之,她很內疚,認為是自己連累了端誠。
不知為何,流言越傳越凶,所有人都說,校草喜歡上一個村姑,兩個人早戀了。
外班的女生來看她,像參觀動物園裏的大猩猩,一撥又一撥。
怕端誠被謠言困擾,她主動疏遠,說以後不能留堂補課了,端誠盯了她半晌,最終一言不發的負氣離去。
第二天,端誠沒來上課,她心慌不已。
第三天,端誠還是沒來上課,她丟了魂一樣心不在焉。
第四天,老師說端誠轉學了,不會再回來了。
下課後,她伏在桌上泣不成聲,聽到同班女生對她的指責和謾罵,她整個人如墜地獄。
端誠為什麽突然轉學,真像她們說的那樣,是早戀傳聞導致的嗎?
這個城市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離開了,往後,再也沒有人替她輔導功課,幫她撐腰了。她的天,塌了。
端誠怎麽能不告而別呢,她還沒有正式道謝,至少,給她一個說再見的機會吧……
看著看著,依雲睡著了,眼角掛著淚痕,那本翻開的日記,便靜靜躺在她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