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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望舒

  望舒獲得了一份工作,是無啟後給她找的,理由是她不是要在啟都生活學習很長時間嗎?


  除了昆山宮,啟都藏書最多的便是六大學宮,無啟後為她安排的工作便是每天抽半天時間在學宮當先生,至於教什麽課,她會什麽就教什麽,每個月換一座學宮,在六大學宮輪著來。


  剩下半天時間望舒自己安排是在學宮讀書還是在昆山宮讀書。


  無啟後也沒讓望舒白幹的意思,畢竟使節也得生活。


  學宮的待遇很好,望舒每個月的薪酬是十枚建木錢,望舒不大手大腳的話,幹個兩三年都能在啟都買一座不錯的宅邸了。


  望舒對此也很滿意,總不能一直靠撒珠生活,雖然她手裏的珍珠夜明珠月光明珠很多,但寶珠之珍貴便在於其稀少,若不稀少了,無價寶也得變菜市場的菘菜。


  一份正常的、穩定的收入還是很重要的,畢竟這回沒有景王和商王包她所有開銷。


  森林的儲水量是所有生態最大的,而為了維持森林,無啟的水利同樣很發達,不需要她摻和什麽。


  啟都六大學宮分別為建木、尋木、若木、扶桑、甘木與帝休六座學宮。


  每座學宮有其特色。


  建木學宮培養的都是道路交通水利等領域的人才。


  扶桑學宮最拿手的是天文學,因而星相師紮堆。


  這兩個學宮拿手的領域都需要強大的數算功底,因而六大學宮中,這兩座在數算領域遙遙領先。


  帝休學宮好思辨,哲學家層出不窮。


  尋木以培養官吏人才為主,就是對官吏的標準和人族的不太一樣,無啟的標準是能打能治民。


  甘木學宮出來的都是史學家,各地的風土人情以及無啟的曆史資料,學宮裏的藏書比昆山宮還豐富。


  若木學宮培養的是農民,當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農民,確切說,若木學宮培養都是農業人才,帝國的農作物馴化、培育與改良大多是靠若木學宮裏出來的人才。


  望舒選擇在建木學宮講元洲的水利道路。


  在扶桑學宮討論自己最愛的天文學多年研究天文時著的書,核心思想為宇宙的中心並非大荒也非太陽而是大荒環繞太陽運轉,而無數個太陽係組成的銀河中心則有一個質量更驚人的東西,整個河西環繞那個中心運轉.……然後被地心說與日心說的支持者聯手討伐。


  在帝休學宮裏汲取了教訓,隻是拿自家師姐的名人名言與著作來混亂別人思緒,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在尋木學宮裏講元洲的百家學說。


  在甘木學宮裏講元洲、長洲的曆史與風土人情。


  在若木學宮裏還是拿自家師姐的著作當教材。


  消息傳回昆山宮,無啟王與後俱是錯愕了一瞬。


  見過頭鐵的,沒見過這麽頭鐵的,就是不知能頭鐵到幾時。


  然而,望舒的頭鐵隻要她願意,能持續到地老天荒。


  每天半天講課,剩下的時間全都用來讀書,覺都不睡了,轉瞬便過去了半年,望舒也終於在甘木學宮浩如煙海的莎草紙堆裏翻出了那些吉祥符號的記載。


  無啟,自個都不知道那些符號是什麽。


  無啟的繁衍方式有點特別。


  幼崽不是娘胎裏掉下來的,而是土裏種出來的。


  兩枚無啟之心融合分裂的種子埋在地裏,會長出一株草,當草長高一丈多高時會開出一朵花,待花開時掘開泥土,會在草的根係發現一個類似球蔥的圓形東西,一層層撥開,收獲一隻幼崽。


  在和學宮裏的無啟混熟了後,望舒讓這些無啟帶自己去看過無啟怎麽個接生。


  蔥裏剝出來的幼崽不是人族那般軟趴趴的隻比巴掌大點的幼崽,而是眉目身形和人族半歲到一歲差不多,能喝奶,能吃輔食,沒幾天就能翻身能爬,不過很懶,隻想曬著太陽睡大覺。


  最重要的是,這些幼崽一生出來便認得自己的監護人,對監護人很依賴。


  如果雙方有血緣,望舒表示能理解,但問題是無啟的社會形態和生理構造決定了監護人和幼崽之間不可能有血緣。


  舐犢情深也得遵循基本邏輯。


  望舒向友人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得到的回答是:雖然沒有血緣,但幼崽是會繼承提供種子原材料的人少許記憶。


  當然,不是什麽記憶都能遺傳給幼崽,必須生前格外深刻的記憶,即便如此,幼崽最終繼承的也是模糊不清的,更多的以感覺呈現。


  就像對監護人,幼崽不認識監護人,卻會覺得對方有一種格外親切的感覺。


  望舒:“.……”


  望舒彼時沒想太多,最多就是無言無啟一族的神奇,直到半年後她在甘木學宮翻出一些莎草紙。


  莎草紙的缺點是工序繁瑣,不利於在潮濕的地方保存,但在幹燥炎熱的環境裏,莎草紙卻能千年不腐。


  這也使得甘木學宮保存的莎草紙上能夠看到無啟不同時代的文字。


  是的,這個種族在非常古老的時代便已有了文字,雖然演變緩慢,但一直都在演變。


  最近五六千年的莎草紙還好,甘木學宮在收集的同時也翻譯了一份今文,更早之前的.……要麽找專門研究古文字的人才翻譯,要麽自學古文字。


  隻是,看別人的譯文哪有看原件來得原汁原味?


  為了翻譯方便,翻譯者難免會疏漏掉一些東西。


  望舒在玉宮跟著無光與青婧學習時,這兩位便明確告訴她,看一卷書,除非是走馬觀花,不然一定要看原文,隻能看原文才能讀到最接近著作者思想的麵貌。


  望舒因此將無啟這個種族不同時期的文字全都給學了一遍。


  饒是如此,她最終也遇到了自己看不懂的莎草紙,找遍了整個學宮也沒人看得懂上頭寫的什麽。


  莎草紙太古老了,古老得……目測超過一萬年。


  莎草紙上的內容比莎草紙本身更古老。


  因為旁邊用一段一萬年前的文字寫著,這本莎草紙書是對另一本書的重新眷寫,但那本書太古老了,古老得鬼都不認識那上頭寫的是什麽字,因此隻眷寫而不譯。


  望舒翻出來的莎草紙引起了整個甘木學宮的轟動。


  倒不是因為不認識上頭的字,而是因為字的結構。


  搞曆史的,古今文字看多了,多少也對文字演化與結構有所認知。


  莎草紙上的文字線條非常簡潔也非常複雜,已知的每個物種的文字都是從書寫複雜內容簡單向書寫簡潔內容複雜演化。


  因而,很多時候從一個物種的文字,以及字詞量是可以判斷該文明的發展情況的。


  眷寫的那些文字非常簡潔又非常複雜,敏銳者甚至有種感覺,寫下那些文字的人有著比無啟王朝更發達的文明。


  可這怎麽可能?


  莎草紙是一萬年前的古人對更古老的古書的重新眷寫。


  在遇到古妖被古妖催化之前,無啟還是部落時代,更古老的年代裏,無啟隻會更落後而不會更發達。


  問遍了學宮的每個大佬都沒人認識,望舒隻能無奈的放下這些莎草紙,卻在元控製身體時發現元將莎草紙重新翻了出來反複閱讀。


  望舒:“又讀不懂上麵寫的什麽文字,有什麽好看的?”


  “我看得懂啊。”元回道。


  望舒:“.……你不是說你是我的祖先嗎?”


  “首先,我是你的祖先不代表我是人族;其次,我說過我認識一株神木。”元道。


  望舒愣了下,這才想起元是提過,祂認識的神話生物裏有一個的神話形態是一株尋木,北方拘纓河畔那株遮天蔽日到不講理的巨樹。


  “你不早說。”


  “你也沒問呀。”


  “.……這些莎草紙上寫的是什麽?”


  “我也隻是學過一點點,上麵的字也不是全都認識,隻能半蒙一下它的大概意思。”


  “有好過沒有。”


  元聞言一邊喝著無啟口味的飲料一邊給望舒翻譯了起來。


  “寫這個書的人要麽是從事曆史工作的要麽是從事古文字工作的,它對族人遺傳記憶中的一些文字感覺很好奇,它能判斷出那些符號是文字,但遺傳記憶裏完全沒有這些文字的釋義。它便想破譯那些遺傳文字,為此走訪了很多地方收集遺傳文字,卻始終未能破譯,反倒在收集的文字多了以後嚐試者按照遺傳下來的感覺將文字組合,最後組合出了一些它完全不認識卻見了便心生恐懼的文字。這位作者,後來好像瘋了。”


  望舒想說點什麽,但問題實在是太多了,一時竟不知說哪個。


  莎草紙足有十幾張,密密麻麻全是字,結果你就翻譯出這麽點內容?

  哪個作者寫書寫劄記會在最後表示自己瘋了?

  元將最後一口飲料飲盡,執筆摘抄起莎草紙上的一些字,隨著一個個字在空白的莎草紙上出現,望舒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些字和無啟那些寓意吉祥的符號非常像,或者說,後者就是前者的變形模樣。而這些字比起變形的吉祥符號,更接近自己在蜃景裏見到的那些文字。


  望舒:“.……你如何看出寫下此書的人最後瘋了的?”


  “神木說的。”元道。“祂說祂少年時有過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友人,那個友人後來為了破譯一種神秘文字將自己給搞瘋了。我懷疑,祂的友人和此書作者是同一個人。”


  望舒:“曆史的真相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麵目全非,但從將破譯者給弄瘋的神秘文字到寓意吉祥的符號.……”


  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點?


  元倒沒覺得有什麽好稀奇的。“幾十幾百年尚且能讓曆史麵目全非,何況超過十五萬年的時光。”


  “十五萬年?為何如此篤定?”


  “十五萬年前天崩地裂,神木一直都在北半球的元洲活動,但無啟卻一直在赤道兩邊。”


  望舒瞬間就懂了。


  若神木不是後來跑去元洲的,那就隻能是天崩地裂時因為陸地的四分五裂而被帶到北半球的。


  啟都四季如春,根本分不出季節,最多根據若水的泛濫情況判斷一下雨季還是旱季。


  望舒根據星象判斷進入亙白1120年冬季時,終於從沉迷閱讀不可自拔的狀態中醒了過來。


  無啟沒有冬至祭祖的傳統,這些植物人認為祖先並未死去,而是在自己的身體裏延續著。


  不管是從生理上還是哲學上,無啟的這種觀念都沒毛病。


  也因為這種觀念,無啟對待死亡的態度和事死如事生的人族是反過來的,根本不將死亡當回事。


  望舒用無啟的食材做了一些符合圉和芕口味的食物簡單的弄了個小祭祀。


  哪怕原本的三觀已經被元崩得體無完膚了,知道死後的人們不需要血食,她還是習慣會在冬至時做點祭品。


  祭品也不會浪費,食案上擺三雙碗筷,再一個人慢慢吃光所有祭品。


  正吃著,忽聽到元道:“有客人來了。”


  望舒怔了下,這大清早的,誰會來找自己?


  細細聆聽,聽到諸多腳步聲,其中一個有點耳熟。


  回憶了下,哦,那不是無啟後的腳步聲嗎?


  “他怎麽來了?”


  “你就沒留意周圍人的閑談?”


  “談什麽了?”


  “王和後夫妻失和。”


  望舒更不解:“他夫妻失和來找我做什麽?”


  “你的美不遜於無啟王。”


  望舒第一反應是無啟後想出軌,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不可能。


  無啟後與無啟王相處時是奇葩了點,但能夠競爭上崗成為後並且多年屹立不倒,腦子肯定不會差。


  畢竟,無啟的後可不是單純的王之配偶,還是王之儲君。


  無啟的社會風俗,配偶的幼崽不是自己的血緣後代沒什麽,但配偶和別的人發生點什麽,那就很有問題了。


  無啟後隻要不是想不開都不會做這種事。


  而且,想起那日無啟後看自己的眼神,望舒感覺無啟後對自己並無男女方麵的想法。


  思來想去都想不通無啟後沒事怎會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


  你和你的妻失和,最要緊的難道不應該是去哄好妻嗎?


  想不通望舒便不想了,不管無啟後想幹嘛,進了門自然就清楚了。


  “望舒你在吃飯?正好,我有點事找你,一起用造反,一邊說一邊吃。嗯,三隻碗?還有別人嗎?”


  “今天是元洲人族的冬至。”望舒簡單解釋了下冬至是什麽日子。“那兩隻碗是給我父母的。”


  無啟後哦了聲,表示理解,至少神情是理解,內心的話……望舒就不認為他能理解,這是文化三觀差異。


  無啟後確實不能理解冬至的意義,非常自來熟的讓人將自己的早飯擺在食案上,分量與種類都很多,一張食案根本不夠,從人早有準備的搬來新的食案拚在一起,卻並未動那兩隻祭祀碗。


  須臾後,望舒目瞪口呆的看著琳琅滿目的十幾道菜肴。


  不是,上位者一頓飯哪怕吃不完也要幾十道菜,她雖然自己做不到,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見得多了,但你都出門了,還帶著這麽多菜,不嫌麻煩嗎?


  事實證明,無啟後一點都不會嫌麻煩,因為他一個人就能吃完。


  一邊聊從學宮鬧到了學宮外,搞得整個啟都都紛紛揚揚的莎草紙古卷,一邊吃早飯,無啟後吃得格外的香。


  望舒吃得一點都不香,無啟後吃兩口看一眼自己,看一眼自己再吃兩口,大快朵頤。


  雖然無啟後一直都在和自己聊天,但望舒如何還能看不出這人找自己的目的何在。


  元:“美色下飯,胃口也會增加,真會享受生活。”


  望舒:“.……”


  若無啟後的目光有一丁點不好的東西,望舒都會毫不猶豫的將食案砸他臉上,然而,無啟後的目光非常清正,隻有純粹的對美的驚歎與些許迷戀。


  雖有迷戀,但望舒可以確定,無啟後這種對美的迷戀是不分性別的,她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哪怕是個男的,甚至連人都不是,是牛鬼蛇神,甚至是一隻狗,無啟後都會是這樣的眼神。


  隻要皮相足夠好看。


  不能砸人,望舒很快便適應了下來,無視元在腦海裏鼓勵他拿你下飯,你也拿他下飯的建議,問起無啟後怎會突然到學宮來找自己,隻是為了莎草紙古卷的事?

  無啟後搖頭又點頭,想了想,解釋了下:“近來旱季情況加劇,陛下忙得每天不能保證足夠的休息,臉上生了痘。”


  望舒道:“我不擅美容。”


  成為巫女之前她從來都不會捯飭自己,勤洗澡洗衣服,保證自身幹淨整潔即可。


  成為巫女之後,她皮膚上連一隻蟎蟲都沒有,哪裏還需要美容?甚至連洗衣服都省了,冰蠶絲的料子裁的衣服,髒了扔火裏燒一燒,光潔如新,並且穿一千年都不會壞。


  無啟後道:“不是因為這個,陛下臉上生了痘便不好看了,為了不破壞她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我決定在她的臉恢複前不看她。”


  望舒:“.……”


  無啟後繼續道:“但無美人下飯,總覺得飯菜少了點滋味。”


  望舒:“.……無啟王可知你為何不見她?”


  “知道。”無啟後道:“我和她說了的。”


  望舒徹底無言。


  元道:“這倆妙人可真是絕配。”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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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啟後是純粹的顏控,從學渣進化成學霸,和無啟王結婚是因為無啟王是四洲第一的美人,為了每天都能看到美人,拚命苦讀學習成為後,隻有後可以每天看到王。


  可以理解為追星族,不過這個追星族比較理智,或者說,他愛的不是愛豆的人設,而是愛豆的顏,愛豆不管幹什麽,隻要顏值不改,他就是堅定的鐵杆粉絲。


  無啟王是隻自戀的孔雀。她和無啟後結婚是因為別人誇讚她的美貌不是摻了點言不由衷就是摻了點求生欲,隻有無啟後是發自內心的誇讚與崇拜她的美貌,百分百的真情實感,正好無啟後的能力達到了立後的標準,她就結了這個婚。


  沒人規定一對相處和睦美滿的夫妻必須有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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