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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少昊君離

  圍城從亙白1118年的仲春之初一直持續到了仲夏。


  仲夏的下旬,卻沒那麽熱,最近幾年,夏日的熱情似乎被澆了冰水似的,一年比一年焉。


  盡管天氣不熱,城牆內外的人心卻一點都不靜。


  君離將若幹封信用訓練的海東青、鷹雕等猛禽投入了城中。


  每封信都是一模一樣的,隻表達了一件事:投降,他保證對城中秋毫無犯,並且拿出糧食接濟城中之民,不投降,水淹金烏城。


  水淹是最近五六百年的戰爭史中經常會用到的一種戰術,築堤蓄水再決堤放水淹城。


  優點是己方傷亡小,省時間,還不用太擔心事後當地的報複。


  缺點是淹完了,被淹的那座城的人口也會死得七七八八,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哪怕這災是人為的,這一定理仍舊會存在,因而水淹之後還會有瘟疫。連番折騰,當地人哪怕不死絕也會差不多,想造反想報複也沒能力。


  但,當地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打下的與其說是一座城,倒不如說是一片赤地,哪怕事後從腹地移民,當地的人口、民生也不是幾十年就能恢複的。


  君離本意也不想如此,最初時的想法是耗到城中糧食耗盡,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時用糧食誘惑城中之民投降的。


  縱然王侯百官們不想投降,不想失去現有的一切,但底層的氓庶國人呢?

  二十多年前,經桓攻打赫胥國,赫胥國為什麽降?


  赫胥侯不知道向異族投降除非人族一輩子都不收複失地,否則王師一旦收回失地會他全族會有什麽下場嗎?


  肯定知道。


  作為一個國君,他不可能不讀史,而隻要讀史就應該看到過屠絕令的記載,雖然因為太過殘忍可怕而很少用,但也正因為少,威懾才更足。


  然,赫胥侯懂也沒用。


  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經桓還在城外用糧食誘惑城中之民,隻要投降就有糧食吃。


  赫胥侯要不降,怕是全族都得下鍋。


  王侯貴族可以為了氣節為了立場不惜一死,氓庶還真做不到,對於後者而言,天大地大生活最大。


  用辛箏的話來說就是,給誰當奴隸不是當奴隸?腦子壞掉了才會為了保護現任主人的財產不惜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國是國君的國,是公卿貴族的國,不是自己的國,孩子卻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赫胥侯被逼投降隻能說明赫胥國的氓庶們還沒智障到窒息。


  君離不太讚同辛箏對赫胥降羽之事的見解,但在對付根本沒法以小傷亡攻堅攻下的金烏城,他下意識的學起了經桓。


  然,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若元洲是一座舞台,建立了元洲第四王朝的人族無疑是這座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戲份裏最靚的崽,但再靚,這座舞台上上演的節目也不是獨角戲,是群像戲,沒有主角,或者說,所謂主角隻是某一階段最靚的崽。


  配角們從未放棄過取代主角,便如人族取代羽族,羽族取代龍伯,龍伯取代不知道哪個種族建立的第一王朝一般取代人族。


  配角們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人族,等待人族犯錯,等待著時機。


  更簡單粗暴點就是。


  沃州人族的北境五城淪陷。


  城邑淪陷還是小事。


  沃州是人族與羽族的邊境,邊境的城邑天知道易了多少回手了。


  讓君離覺得不安的是這一次不是易手給了老鄰居。


  這一次易給了龍伯。


  沃州烽火千年,但一直以來,對手都隻有羽族,人族同龍伯的戰場一慣都是在西荒。


  倒不是說東部龍伯多甘於貧困,而是羽族正好卡在人族與龍伯之間,雖然羽族並無為人族解憂的心,但它的存在本身便已替人族避免了麻煩。


  斷雲雪山橫亙在元洲中間,做為元洲第一山脈,它的第一可不僅僅是長度、高度,還有寬度,長逾兩萬裏,寬亦是數千裏。


  東部龍伯想從陸路南下,就倆選擇,要麽走狹原,要麽走月照平原,而這兩個地方,月照平原是羽族的腹地和糧倉,狹原是雞肋,但它和月照平原是鄰居,位於月照平原西側,狹原整體地形西高東低,向月照平原傾斜,騎兵自狹原向東進擊月照平原不要太輕鬆,這也決定了狹原縱然創造不了什麽財富,羽族都不會允許它落在別人手裏。


  不走陸路也可以走水路,但東部同羽族委實八字不合,自沃州一路向北至委羽山脈,沿海所有土地都是羽族的。


  也因此,西部龍伯建立的雪國執著千年的同西荒人族較勁,東部龍伯建立的貊國卻是執著千年的同羽族較勁。


  完全沒有接壤的地方,人族同貊國之間自然過不了招,不僅過不了招,有時還會為了對付羽族而隔空合作一把。


  地緣加曆史,沃州人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對手會從羽族換成龍伯。


  因為對手是羽族,沃州人族對城牆的厚度不太注重,而西荒人族的祖先已用人命與事實證明了,對付龍伯,城牆不僅要高,還得厚。


  當貊國的軍隊出現了在沃州人族的北境,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更不幸的是這幾年因為少昊亓變革的緣故,沃州人族內部矛盾尖銳得都已經打起來了,少昊亓無法像曾經羽族進攻一般調動所有資源禦敵。


  君離想不通龍伯是如何說服羽族借道的。


  或者說,風洲的腦子是否被驢給踹了,居然會同意龍伯借道,他就那麽放心龍伯不會找羽族麻煩?


  但不管原因為何,現實都是沃州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君離瞬間便改變了想法。


  然而,堤修好了,水也蓄好了,隻需決堤即可。


  君離猶豫再三,還是給城內去了信。


  投降吧。


  這樣大家……雖然不是所有人都好,至少大部分人都好。


  真拚個你死我活,便宜的是別的種族。


  元洲都第四王朝了,哪怕沒有永恒的王朝,第五王朝是曆史的必然,也別讓第四王朝的落幕始於我們這一代人。


  看看前麵三任的現狀吧。


  羽族苟且沃州與北荒東部。


  龍伯掙紮於貧瘠的荒原。


  還有第一王朝,連建立者是哪個種族都沒人記得了,是因為曆史太過久遠,還是因為它已人工滅絕?無人傳承曾經的曆史,再輝煌的王朝也終究風化於歲月長河。


  還有靖族,焦饒王朝滅亡後靖族離散於元洲,淪為奴隸。


  降了吧。


  君離於城外揪心如焚,城內亦是錯愕。


  古往今來人族的曆史就是一部戰爭史,反正不是在同外敵掐架就是在於同類掐架,在不就是在掐架的路上。


  有著如此驚人的曆史,為了獲得勝利,人族自然在戰爭的領域一代比一代花樣百出,然而,再花樣百出也沒見過這種。


  太昊琰拿著一份帛書慢條斯理的看完,最終點評:“文采斐然,感情真摯。”


  文采是真的好,一點都不見時下主流的華麗到糜爛的味道,卻一點都不比辭藻華麗的文章遜色。


  全篇都是淺顯的大白話,一點咬文嚼字都沒有,顯然,這並非單獨寫給王侯貴族們的。


  王侯貴族們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再不學無術,甩一篇佳作,哪怕判斷不出水平高度,看懂還是綽綽有餘的。


  隻有寫給氓庶的文章才需要如此淺白。


  感情非常真摯,讓人看了有點懷疑作者寫的時候是否邊寫邊哭。


  百官快被太昊琰氣死了,這是攻心啊,王你居然還有點評它水平的心思。


  未免將臣子給氣死,太昊琰適時的問:“城中現下如何了?”


  正常情況下,君離這招哪怕用了也不會有什麽效果。


  至少放在山東的九州很難有什麽效果。


  原因很簡單,在山東,識字的都是貴族,哪怕是最底層的遊士雖無封地爵位,但隨時都可能鯉躍龍門,位列朝堂,甚至位極人臣。


  而且,想要讀書習武,至少得脫產,一邊幹活一邊讀出成績的肯定有,但那是極少的特別例子,大部分人做不到幹完了活累得要死還得從睡眠時間裏擠出一部分來專心讀書。


  能夠脫產讀書習武的,家境能差?

  遊士要麽是貴族旁支,要麽是擁有良田千畝萬畝,奴隸無數的大地主。


  本質上,遊士就是貴族,隻是位於貴族的最底層罷了。


  貴族降也罷,死戰也罷,都是為了各自背後的利益與立場,情懷這玩意的作用……嗬嗬。


  至於非貴族但占據了大部分人口的氓庶,一個字都不認識,錦繡文章再好也不過睜眼瞎。


  但西荒有點特別。


  太昊琰鼓勵民間辦學,因而西荒的私學甚為興盛。


  太昊琰不僅鼓勵私學,根據私學的招生數量給予私學金錢上的補貼,她還辦官學。


  金烏學宮是西荒最有名的學宮兼官學,但對民間影響最大的確是學廊。


  官方名是蒙學,給孩童發蒙的官學,但因為建築整體就是一條長廊而被稱為學廊。


  學廊位於市井,沒有牆壁,雖然教書先生隻負責繳了束脩的孩子的教育,但繳不起束脩的孩子和路人隔著欄杆旁聽蹭課也是被允許的。


  雖然這種蹭課除非是天才,否則很難學有所成,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多少識幾個字,能寫自己的名字。


  基數上去了,自然會有識字很多能夠看懂文章什麽意思的半文盲(學識水平僅限於識字)。


  官員馬上給出了答複。


  情況大概算是不好不壞。


  君離也不知從哪掏了大量的縑帛,信投得到處是。


  縑帛是文字的載體,也是錢,天上掉縑帛,氓庶自然會爭搶。


  縑帛上有文字,不識字也就罷了,既然識字,自然會瞅瞅寫的什麽。這年頭很多人想閱讀都找不到書來看,得到一卷書能翻來覆去的讀到爛。因而遇到有文字的東西,隻要識字都會下意識的讀一讀。


  有的人覺得有理,有的人覺得放屁。


  太昊琰抓教育雖然帶來了麻煩,但也不全是壞處。


  既然識字,又有學廊可供蹭課,得空時自然也會閱讀。


  有趙貉清任出身低微卻位列朝堂的活榜樣,底層誰不渴望成為趙貉清任第二?

  位極人臣的前提是讀書。


  讀書不一定長腦子,但讀書可以增長眼界。


  金烏台自立為王前後那些年西荒發生的事都在史書上記載得明明白白,覺得君離的信是狗屁的便是指著曆史來進行反駁的。


  西荒大範圍災荒,向距離最近的冀州買糧。


  好嘛,不是囤積居奇不肯賣就是糧食價比黃金。


  誰買得起?


  既然買不起,那還有什麽說的,抄刀子搶唄。


  第一次九河走廊之戰西荒聯軍大敗,被趕了回來。


  無法從外界獲得糧食,東進的道路又被堵了,西荒隻能進入內亂,諸國混戰,人盡相食,哪怕是彼時處境最好的金烏城都公然買賣兩腳羊肉。


  大國的都城尚且如此,旁的地方呢?

  反正翻閱那段時間的史書,出現頻率最高的詞一定是:兩腳羊,人相食,易子而食,人脯。


  西荒的人口現在都還沒恢複到最鼎盛的時候。


  總結:睜大狗眼多讀書,王朝強盛又如何,那是山東人族的王朝,不是西荒人族的王朝。


  當然,反方有反方的道理,正方也有正方的道理。


  北邊的雪國不是死的,真拚個你死我亡,西荒元氣大傷,以後西荒是人族說了算還是龍伯說了算?若不再是人族說了算,西荒人族會淪落到什麽地步?看看曆史,王朝更迭,可有善待前任的現任?

  臣子覺得這麽吵下去不太好,提議將信都給抄了。


  說完發現太昊琰一直沒吱聲,不由一瞧,好嘛,居然走神了。


  臣子恭敬的喚道:“王。”


  太昊琰終於回神。“信就隨便吧,反正不管怎麽處置都還會再拋。”


  “可是.……”什麽都不做也未免太消極了。


  太昊琰擺了擺手示意信的事到此為止,目光自百官的身上劃過,她現在也不確定這些人有多少已經在計劃怎樣將自己賣個好價,又有多少還忠誠於自己。


  後者她會感激,前者,她也不會生氣。


  熙熙攘攘皆為利。


  換了她,也會賣掉君王。


  可惜她自己就是君王,臣子可以賣掉君王,君王卻不能。


  當然,理解和支持是兩回事,這些人最好不要這個節骨眼上跳出來,不然跳出來一個殺一族。


  又三日,城中糧草告急,有貴族和公卿大夫偷偷聯絡城外,太昊琰將每個涉事者的全族盡皆斬首,抄沒家產補充軍糧,菜市口血流成河。


  趙貉處置完了後去向太昊琰回稟,發現太昊琰坐在王座上對著腕間的玉鐲出神。


  趙貉自第一次見到太昊琰,她的手上便一直戴著這隻玉鐲。


  西荒民間因為窮困和身份的緣故,成婚時會以一對比翼鳥紋的木鐲做為信物,若是家境富裕,則會用珍貴的木料製作比翼鳥鐲。


  貴族可用玉,用的信物都是玉器,但不是鐲,而是比翼鳥紋的玉璜,兩枚玉璜皆為半圓,可合成玉環,並無用玉鐲的,但趙貉在畫旬的手上見到過一隻與太昊琰腕間玉鐲成一對的玉鐲。


  太昊琰撫著玉鐲漫不經心的聽完趙貉的稟報,淡淡道:“知道了。”


  趙貉猶豫了下,想問什麽,還是沒說什麽,不論太昊琰如何想,她都會跟隨以報知遇之恩。


  太昊琰忽的道:“北方的雪國是大患。”


  準備離開的趙貉不由詫異的看著太昊琰。


  太昊琰沒再說什麽,擺手讓趙貉退下。


  又五日,有臣子上書征集氓庶手裏的餘糧以補軍糧。


  太昊琰沉默了須臾,沒問氓庶手裏哪來餘糧這種白癡問題,而是問:“吃完以後呢?”


  臣子愣了下,猶豫了下,還是回答:“可以人脯充饑。”


  太昊琰抬手將案上的鎮圭砸在了臣子額頭。“滾。”


  又兩日。


  君離揪心的望著遠方的高牆。“還是沒有回應?”


  王瞧了眼一名將領。


  將領馬上對君離道:“王,大將軍,沃州,拖不得了。”


  君離看向將領。


  哪怕知道君離是盲人,將領仍有種被猛獸盯住的感覺。


  “再等等,我說的是給他們十天,十天,還沒過。”君離道。


  “敢問大將軍,還要等到何時?”


  君離想了想,回答:“新的一天開始時是舊一天結束,明日旭日。”


  行吧,你是大將軍你說了算。


  也並非沒人能強按著君離,不論是王還是那些更有資曆的將領都能,但水淹金烏城,日後的罵名小不了,沒道理替君離解憂。


  最終所有人都隻能陪著君離幹等,等到金烏西墜,等到常儀與望舒高懸天際,等到月神姐妹開始手牽手把家還。


  君離的頭發被清晨的薄霧覆蓋上了一層白色時,再次被提醒,太陽出來了。


  君離幹啞著嗓子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但所有人都在等他。


  “傳令.……”


  “報!”


  君離馬上閉上嘴看向傳令兵,隱約鬆了口氣。


  “何事?”


  “金烏城,開了。”


  君離聞言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什麽意思,不由大喜,趕緊跑出去準備受降,跑出去兩步又跑了回來推王。


  王傷得真的很重,和曾經被雪埋過的他一樣暫時隻能坐輪椅……如果他不是盲人,判斷方式和正常人不同的話他說不定就真信了。


  推著王走向出門去接受出降,然而.……城門大開,丞相趙貉手捧國璽走在第一位。


  君離看不到,但身邊有的是人提醒他出來的人裏沒有太昊琰。


  不論是什麽勢力投降都應該是老大走在最前麵。


  一個國家要投降,按照傳統,君王身穿孝服負棺出降。


  城門都大開了,說不是投降的未免扯淡,王師並非瞎子,城門一開肯定就圍上去避免再合上。


  但說出降,太昊琰呢?

  君離一時反應不過來。


  王也愣了下,卻比君離先反應過來,或者說,以太昊琰為目標數十年,哪怕緣慳一麵,他對太昊琰也有著相當的了解。“太昊琰如何了?”


  趙貉跪伏於地,獻上國璽與一封帛書,回道:“太昊侯決意以死謝罪,此乃懺罪書,隻求王師莫因太昊侯之罪傷西荒人族一分。”


  眾人俱是愣住。


  亙白1118年暮夏,太陽王太昊琰在趕走了所有臣子和宮人後於台城飲藥而亡,結束了人族長達六十餘年的兩王之爭,也結束了西荒與九州人族長達六十餘年的分裂。


  君離很快反應過來太昊琰為何如此。


  天無二日,人無二王。


  哪怕是幹掉所有競爭者非常規途徑上位的白帝也是在醢了前任後才繼位為王的。


  數千年來,不論多亂,人族都隻有一個王,哪怕淪為了擺設,這個擺設也是獨一無二的。


  太昊琰創造了曆史。


  人族出現了兩個王。


  而且,打到現在,王師死了多少人,冀州死了多少人?


  罪責總要有人承擔的。


  君離愣了好一會才回神,不論如何,這場漫長的戰爭,總歸是結束了。


  大軍入城時,君離下令禁止燒殺劫掠,怕有人偷偷的不從,或是到時拉著很多人幹,法不責眾的適用範圍可是很廣的。


  想起辛箏寫信讓自己幫忙收集西荒的書籍與太昊琰多年治政的公文,又補充了一句:實在沒事的話可以搜尋書籍,考慮到很多軍卒都不識字,那就看到有字的東西都收集起來,但不能搶原件,抄一份就行,回頭可以和辛侯換錢。


  辛侯對各種書都有興趣,而辛侯很有錢,出手一向很大方。


  想發財也不是一定要盯著犯軍紀觸他眉頭的事,不犯軍紀拿著不燙手的錢不香嗎?


  將入城的諸項事宜安排好後君離推著王入了城,一路直奔台城,在台城見到了王座上的太昊琰,手肘屈起,支著額頭,不似亡者,更似午後小憩,墜入黑甜鄉,夢到了什麽開心又很放鬆的事,一身輕鬆,嘴角微微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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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昊琰為什麽必須死。


  她有能力和蒲阪拚一場,但她不能。拚了,不論輸贏,西荒人族都會元氣大傷,然後就是龍伯南下,她要麽死要麽當吳三桂。而後者她是無法接受的,雖然元不拿子孫當回事,但太昊琰,或者說,帝國的這些源自於曆代人王的王侯們(大部分,例外肯定會有)卻很將自己的血統傳承當回事,那是他們驕傲與尊貴的底氣。他們會為了權力和野心征伐不休,搞得生靈塗炭,視百姓如螻蟻草芥,但絕不會投降異族。


  可不拚,從她自立為王那一天起,她與蒲阪之間便已注定不死不休,她的血統她的身份讓她自立為王後引爆了禪讓與世襲的理念衝突,不論她自己心裏怎麽想,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經衝擊了帝國數千年的王位禪讓,沒有哪個正常的王者能自信壓得住讓她活著的危害。


  支持禪讓的,容不下她,意圖世襲的,更容不下最有資格世襲王位的炎帝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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