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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望舒

  “我所有的學識?”


  望舒驚詫於拘纓王再召見時提出的條件。


  拘纓王道:“是的,你所有的學識,不論是個人還是文明,想要更好的生存,都需要有更多的知識。”


  開出這條件的人真是個天才。元由衷的讚歎。


  若望舒是個小人也就罷了。


  給龍伯族一部分知識就夠了,但問題是望舒不是那樣的小人,且望舒對於敝掃自珍也沒什麽興趣,她更喜歡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與碰撞。


  在鮫人族時,她教了鮫人很多的知識,也順便掏空了鮫人族中負責傳承知識的那部分人的知識。


  在長族時雖然被景王和商王找人掏了大量的知識,但她也擠出時間將長族每個國家最大的藏書樓給拜訪了,還和長族十國的學者們有過交流。


  水族……這個就算了,一見麵就弄死了別人的大賢者,雖然走的時候掃蕩了不少有文字的東西,然,一個字都不認識。


  與疍族相處的那段時間,她將疍族船上的書都給翻了一遍,順便學會了無啟民與古妖的語言文字,以後有機會打算去這兩族的地盤瞅瞅。


  龍伯族並不清楚望舒的經曆,卻鬼使神差的索要了望舒身上最珍貴無價的東西。


  她的腦子裏有人族、羽族、長族、疍族與鮫人各個種族的知識。


  珍貴無價的東西並不代表當事人自己也這麽認為,或者說,知識這東西太難定義了,它很珍貴,它是無價的,但隻有在會用的人手裏才是有價值的。


  如同璞玉,璞玉中的美玉再好,玉匠不雕琢,那就是頑石一塊。


  望舒非常痛快的答應了。


  隻一個問題,她的記憶力是真的很好,看過的東西就無法忘記。


  用青婧的話說來說就是,過目不忘是病,沒得治。


  病因:大腦不存在遺忘功能。


  有這病的人很容易走向瘋狂。


  雖然副作用很強大,但這種記憶力用在學習上非常好用的幫助,看過的書,一遍就能記住,至死都不會忘。


  這讓望舒的學習效率是尋常人的許多倍。


  同樣的看書時間,別人一卷還沒看好,她已經看完了十卷百卷,納入記憶宮殿後,可以在未來的時間裏慢慢消化吸收,真正變成自己的東西

  望舒將自身的記憶力給應用到了極致,隻要有空就閱覽消化腦海中的記憶宮殿。


  可即便望舒連吃飯喝水的時間都不忘閱覽記憶宮殿,她也還是沒能將自己看過的所有典籍都給消化掉。


  太多了。


  望舒表示,自己看過的典籍若全部默寫出來的話,她這輩子都不用幹別的事了。


  詢問拘纓王,她能不能將現階段龍伯族可能用得著的全都默出來,至於剩下的,等以後她有空,或是她將那些知識都給融會貫通了,倒是她會著書,她著的所有書,她都會給龍伯族送一份。


  拘纓王看望舒的眼神甚為奇異。


  博學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知識的價值,但知道還能對異族這麽慷慨,這人真是人族?


  誠然,知識沒有國界與種族之別,但知識的載體有。


  若望舒是騙人的也就罷了,若是認真的,拘纓王也隻能懷疑,巫宗的土壤是不是有問題。


  盡出奇葩。


  做為神權的掌控者,號稱神之化身的巫女,十個至少九個不信神。


  望舒這種的,曆史上也不是沒有過。


  在人族的曆史上被抹去了存在的巫女若愚。


  那是第一個無視國界與種族的知識載體。


  在那個時代,元洲最耀眼的學者莫過於若愚與經綸。


  能在任意一個領域達到整個元洲最耀眼的程度,必然心高氣傲。


  對於兩人的並列,兩者都不滿意,於是有了書信往來,隔著萬裏以筆與知識對戰。


  一個又一個課題被提出,論戰,狠撕。


  初時還有人跟蹤這倆人的論戰,但慢慢的……這倆人討論的知識越來越深奧,讓人越來越茫然。


  每個字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字認識人,人不認識字。


  關注的人少了,也就沒人發現,這倆人在漫長的知識論戰中從心高氣傲的互相挑釁過渡了惺惺相惜,視彼此為知己。


  兩個敵對種族中掌握知識最多的人互相引為知己.……實力詮釋什麽叫不作不死。


  不過,雖然把自己給作死了,但沒一個後悔的。


  尤其是經綸,更是證明了,腦子好的人,隻要願意,不研究知識了,去搞陰謀,不比專業的政客遜色。


  經綸被白帝揭穿陰謀,故意挑起矛盾,製造災難,導致兩大種族都深受其害,成為兩族公敵時被詢問為何,回答:吾愛若愚,你們殺了她。


  這瓜吃得所有人都噎得夠嗆。


  若愚的死是人族與羽族共同的陰謀,經綸的複仇對像可不止人族,把自己出身的羽族都給算進去了。


  至於愛,衝著經綸的所作所為,沒人懷疑他對若愚的愛。


  舍棄了在羽族的所有身份地位,背叛了家族,背叛了自己的種族,這付出真的是太大了。


  隻一個問題:經綸你見過若愚,知道她長什麽樣嗎?

  雖然以筆與簡牘為工具隔空論戰百年,但這兩位當世天才終其一生緣慳一麵。


  若愚自被帶進玉宮,至死不曾離開玉宮半步,而經綸在若愚因為勾結異族背叛人族被發現而羞愧自盡之前從未離開過沃州。


  這份愛讓所有種族都漲了見識。


  原來愛上一個人,甚至可以簡單到根本沒見過對方就已深愛。


  若愚的死是帝國的大醜聞,再加上經綸後來的複仇,最終使得帝國故意毀去了關於若愚的曆史。


  若非若愚的才華真的太高,生前也很注意知識傳承,箸了不少書,而那些書裏的知識都太大,幹焚書之事對帝國的傷害太大,怕是帝國連若愚的書都能焚了。


  最後雖然沒有焚書,但那些典籍的作者不是無名氏便是眾說紛紜,根本不能確定是哪個。


  時過千年,人族自己都差不多遺忘帝國曆史上曾有過那樣一位耀眼的先賢,哪怕生活中很多地方都應用著若愚留下的知識。


  人族的醜聞不是龍伯的,因而龍伯仍舊保留著那段曆史的完整記載。


  拘纓王覺得,望舒很有若愚與經綸的風采:無家無國無種族。


  望舒無視拘纓王眸中的驚訝,詢問拘纓王覺得如何。


  拘纓王能覺得如何?自然是同意了,知識在望舒的腦子裏,難道她還能將望舒抓起來剖開腦子獲取知識?

  倒不是做不出來,隻要這種手段能獲取知識,但這種手段並不能獲得知識。


  望舒很趕時間。


  從夏的口中她已得知畫旬趁著玉宮巫女失蹤引起的帝國混亂時奪取了陽關。


  她要趕緊處理完在拘纓的事,然後去委羽山脈瞅瞅,再趕緊去蒲阪收賬。


  因而望舒默書並非親自默,而是找拘纓王要了幾十個人,她口述,龍伯人筆述。


  筆述的速度是追不上口述的速度的,而且她也做不到一口氣寫一整天,但龍伯人可以通過換人的方式接力寫個一整天。


  至於口述一整天對喉嚨的傷害,拘纓王提供她的蜂蜜水非常有用。


  望舒有些詫異,蜜水她沒少喝,可沒這麽神奇。


  你以前飲的蜜水裏可沒加尋木血。


  尋木血?什麽東西?

  尋木的樹汁,看來拘纓王很識貨。


  尋木的樹汁並不好收集,而且給樹放血放多了影響樹的健康,哪怕尋木血很有用,龍伯族也不會提倡收集尋木血,最多取一點點在關鍵的時候用。


  既然是關鍵時候用的,自然很珍貴,如今卻給望舒用上了,要麽有毒,要麽是識貨。


  若是有毒,望舒與元俱是能嚐出來的,既然無毒,自然隻能是識貨。


  望舒聞言笑了。她識貨不是很好嗎?知識遇不到識貨的人,毫無意義。


  望舒為了節省時間,一心多用,同時背誦多部典籍,手裏又拿著龍伯族的典籍看著。


  通過這些典籍,望舒發現龍伯族真的不愧是元洲的農耕老祖宗。


  被趕到了荒涼貧瘠的荒原,這些人不僅在荒原上培育出了能夠種植且生長得很好的龍伯草,還將龍伯草的種子播灑到了荒原的每一寸土地。


  最早的荒原是什麽模樣?

  龍伯族的史料恰好有記載:大部分地方貧瘠得草都不長。


  龍伯草對土地有很好的增加肥力效果,是龍伯族尋找了很多種草本植物後選擇並培育的,近萬年的時間,龍伯草在荒原繁衍生息,也一點一點的改變了這片貧瘠的荒原,將荒原變成了草海。


  龍伯族每隔幾年會將新一代的牧草種子灑到荒原的每一個角落,而龍伯草的種子種下去後能連續收割幾十年,龍伯族通過收割牧草在荒原上建立了不少定居的城邑。


  化為草海的荒原,每年產的草能夠養活數以億計的牲畜,龍伯族因而以獸肉和牛馬的乳為食,還會利用荒原的寒冷和大風製作風幹肉,風幹肉的保存時間自然是不能和粟麥比的,但也總歸比鮮肉保存期長,使得龍伯族即便在冬季也不會挨餓。


  除了一個種植粟麥,一個種植牧草,一個穿葛麻絲,另一個穿羊毛衣獸皮,龍伯族和人族差得還真不是很大。


  若非小冰期太糟心,望舒估計龍伯族在荒原也能生活得很好。


  荒原很遼闊,種植牧草就能獲取足夠的食物,哪怕是肉食吃多了有後遺症,也還有拘纓提供粟麥和蔬菜。


  荒原西邊的半島和島嶼在西部龍伯的控製中,不缺鹽。


  半島和島嶼,還有北溟同樣提供了大量的肉食。


  這是一個非常完善的社會形態。


  望舒甚為佩服。


  拘纓王來看過一回望舒的日常,除了一個服字也再無它想。


  一心多用還不亂,鬼才呀。


  望舒差不多是沒日沒夜的背熟記書,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總算是結束了這種日常。


  連招呼都沒打一聲便換來鯤鵬跑了。


  哪怕無家無國無種族,她對自己的身份也還是有點數的,打了招呼再走,有一大半的概率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長族和人族都沒有恩怨,景王尚且想抓她,何況拘纓王。


  乘著鯤鵬遨遊九天,望舒卻眼皮直打架。


  差不多兩個月沒睡了,這身體還沒猝死真得感激元的改造。


  但隻是進行了一次改造就這般神奇了,她無法想像十二次改造後會是什麽模樣。


  望舒扒著鯤鵬的羽毛很快便睡著了,睡熟後鬆開了羽毛,從鯤鵬的背上掉了下去。


  鯤鵬好奇的看著望舒往下落,發現這家夥真的睡死了,往下掉了百丈愣是沒醒。


  鵬鳥金色的眸裏露出了無語之色,飛了過去將望舒抓在了爪子裏。


  被抓到爪子裏時,“望舒”睜開了眼,一隻眸子深黑,另一隻淺赤,笑吟吟的看著鯤鵬。“如此人性化,看來你恢複的速度變快了。”


  鯤鵬茫然的看著元。


  元也沒再說什麽,很快閉上了眼,讓身體進入深層休息狀態。


  望舒太糟蹋這副身體了,兩個月沒睡覺,不好好補眠,猝死是遲早的事。


  鯤鵬從拘纓飛到委羽山並不需要多久。


  沿著拘纓河往東南飛,穿越莽莽蒼蒼的林海,與天地蒼茫的雪原,盡頭便是委羽山。


  委羽山綿延數千裏,如同一條長蛇,幹脆利落的從荒原中部一直延伸入海,沒有任何支脈,隻有主幹。


  從九天之上往下看,看到的卻並非綿延起伏的白色雪山,而是綿延數千裏,鑲著白邊的繁花披帛。


  鮮花山脈,名不虛傳。


  鯤鵬卻沒覺得美,而是無意識的開始大顆的掉眼淚。


  一隻體型有幾十丈的大鳥的眼淚.……反正望舒被一滴眼淚給砸醒了,懵怔的瞧瞧一個勁掉眼淚的鵬鳥,再瞧瞧那奇跡一般的鮮花山脈。


  “鯤鵬你怎麽了?”


  鯤鵬回以茫然不解的眼神,即便如此,它的眼淚也一直在掉。


  它也不知自己為何要掉眼淚,但就控製不住自己。


  望舒想了想,讓鯤鵬將自己放了下去。


  望舒隨便找了個土層看著淺的地方,拿出鐵鏟開始往下挖掘,掘了一整天後發現還是沒到底,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思索了須臾,望舒招呼鯤鵬一起上。


  鯤鵬的爪子非常堅韌鋒利,比鐵鏟更好使,土層與岩層很快被抓掉,露出了一層白色的東西。


  望舒與鯤鵬一同清理了很久,將白色的東西給清理出了很大的麵積,愣是沒有完全清理出來,望舒換了個地方繼續掘,又清理出了同樣的東西。


  這是骨骼,通體瑩白如玉,仿佛玉石,但玉石不會有骨骼的特征。


  這些骨骼應該是肋骨之類的骨頭,非常長,望舒大概明白了為何委羽山沒有任何支脈,隻有一條主脈。


  “鯤鵬,你認識它?”望舒問因為哭得太久,眼淚都掉光了的鯤鵬。


  鯤鵬回以懵怔茫然的神情。


  望舒見狀,便知鯤鵬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轉而問起元:“元,我曾經乘著鯤鵬從月照之地上方飛過。”


  風景很不錯。


  “你可知我那時看著月照盆地的輪廓想到的是什麽?”


  什麽?

  “我覺得,月照盆地本來不是盆地平原的,它應該是山,是斷雲雪山的東部山脈。”


  但月照之地是盆地平原。


  “好像被什麽龐然大物砸出來的盆地。”望舒道。“我當時想,月照盆地若是被什麽東西給砸出來的,那個東西一定是臉著地,腦袋紮進地裏,在外麵的身體拚命的掙紮,將周圍的群山生生砸凹了。腦袋紮進去的地方水流匯聚,變成了深不可測的月照大澤,身體掙紮過的地方變成了平原。”


  聽著就很慘。


  “鯤鵬放開體型,有多大?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望舒看著鯤鵬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鯤鵬不解的看著望舒。


  你這是什麽眼神?

  看著真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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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提要本來想寫柏拉圖之戀的,但查了下才發現,柏拉圖式愛情翻譯成現代的大白話可以理解為:同性才是真愛。


  經綸和若愚不是同性,還是算了。


  PS:查資料的時候看到一些文字說古希臘時的同性/戀風氣很重,並且是成年男人與少年之間的愛。


  少年,話說古代的少年都是什麽年齡段來著?


  感覺以後沒法直視柏拉圖式愛情這個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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