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望舒
無啟民的外形,根據描述,和羽族很像,修長纖細,但不會飛,並且頭發眼珠的顏色偏綠。
讓望舒覺得神奇倒不是無啟民如長族一般雌雄同體玩自體繁/殖,無啟民還是有雌雄之別的,但同樣是雌雄兩種性別,人愣是在繁衍方式這方麵玩出了比雌雄同體更神奇的花樣,讓同樣是雌雄兩性種族的人族出身的望舒漲了見識。
無啟民有十二條命。
十二條命用完之前,心髒不腐不朽,死了埋地裏第二年會長出一株形似圓蔥的植物,一層層撥開後裏頭有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童,此謂新生,也可以說是複活,除了身體換了個更年輕健康的,裏子完全是老物。
十二條命用完後心髒將失去不腐不朽的特性,這才真正死亡。
將一男一女兩個無啟民死後的心髒融合在一起,會分裂成三五顆種子,埋地裏,第二年的時候就可以剝圓蔥收獲新生兒了。
新生兒仍舊是四五歲模樣,並會繼承父母的些許記憶,哪怕是扔在野外獨自生存,存活率也會很高。
當然,無啟民不會真這麽幹,無啟民是存在婚姻的,因為每個人的壽命都會有些差異,因而配偶中一方死去時,另一方可能還能活不少時間。
無啟民不支持自殺,哪怕是殉情也不行,認為自殺是對生命的褻/瀆,會墮入煉獄。不過這個很正常,智慧生物都有這種觀念,人族也不例外,但望舒比較相信青婧的解釋:不這麽恐嚇,那些活得生不如死的奴隸氓庶有幾個能繼續痛苦的活著隻為供養上層?
死者的心髒會被取走和另一個同族的心髒融合,分裂後的種子,兩名死者的配偶分分,帶回去種孩子,養孩子。
如果沒有配偶,那就從近親中尋找監護人。
監護人不需要養孩子一輩子,隻需要養孩子到孩子第一次死亡就行。
無啟民認為隻有死過一次的族人才算是成年。
無啟民莫不是植物進化的智慧生物?望舒忍不住對元腹誹。
怎麽聽都覺著無啟民充滿了植物的色彩。
除了繁衍方式很神奇,這種族還能在有水和光照的條件下不進食活很久,當然,死不了不代表就活得健康。但哪怕是不健康的活著,動物也做不到,反正人族光喝水不進食,最多撐七天。
眼見為實。
有空我們去見識一二。
望舒通過疍民了解古妖與無啟民,疍民也在通過她了解元洲。
做為海上種族,疍民很少幹海賊的事,主要是搶海裏的,兩棲類幹不過純海鮮;搶陸地上的……不論是無啟民還是古妖都挺能打的,誰搶誰是個值得商榷得問題;搶自己同族的,那更扯淡了,疍民到底不是真正的無根海賊,逮誰搶誰。
從一個曾建立起了國家的陸地種族轉化而來的航海文明與真正海賊的區別在於前者有文字,自己的社會文明與道德,有自己的根,而有文明和沒有文明之間的區別很大。尤其是疍民以部落分散於海上,一支船隊就是一支部落,不同部落之間通婚頻繁,加之無啟民與古妖以及海鮮都不是善茬,疍民為了生存,社會文化中非常注重團結與契約。
玄洲、鳳麟洲、聚窟洲這三洲及周圍的海域因著居住的種族都太彪悍,扼殺了類似元洲海賊那樣的存在的生存土壤,在這樣環境下發展起來的疍民以經商為生。
商人可能存在奸商,但對於誠心與規則卻很遵守,混亂無序並不利於商貿發展。尤其是南半球的這種情況,混亂起來,被搶的肯定是這些經商的疍民,他們搶不過別人。
這次龍族與古妖的戰爭就是個活例子,本來以經商為生不得不臨時改成以捕魚為生。
就算是兩棲類也受不了這種天天吃魚的日子,他們以前的飲食都是一半魚蝦一半陸地農作物的。
發現望舒這個完全沒見過的新物種,疍民立刻意識到了望舒背後所代表的東西。
一個不曾見過並且建立起了文明的種族,當然,教會望舒疍民語言後知道不是一個,而是若幹種族。
若能開拓出海上商路.……賺翻了。
至於遙遠,疍民覺得那不重要,疍民的壽命在兩百五十到三百五十之間,十年,百年,總能找到的。
海上沒有足夠的食水,疍民頜下有鰓,和鮫人一樣的鰓,能過濾淡水,而食物,誰餓死在海上兩棲類也不會在海上餓死。
完全不怕海上迷航。
望舒很佩服疍民的誌向,但她也不知道去元洲的航道,即便是她,如今想回元洲也隻能靠一直往南了。
大地是圓球,從北方出發,一直往南,總歸是會回到原點的,至於距離……天知道。
望舒最終隻能告訴疍民,自己從長洲來的,長洲在北方,長洲再西北方向是炎洲,炎洲再一直往北就是元洲。
疍民對此也挺高興的,長洲離得不遠,最南端就在南極圈,找到長洲南部的冰原再往北就能找到長族十國。
彼此都很好奇對方背後的文明圈,望舒在船上住了一個月,利用一個月的時間學會了疍民、無啟民、古妖的語言與文字,而疍民首領也安排了幾個人與望舒學會了長族語言、人族雅言、羽族語、靖族語、龍伯語以及文字,還交換了曆史方麵的典籍。
在望舒掌握了三種語言文字帶著一大堆蔬菜準備離開時疍民告訴了望舒一件事,南極圈內,可能有別的智慧生物。
當然,這是疍民的傳說,傳說百十年前在南極圈見到過一個不是疍民的疍民。
不是疍民的疍民?
望舒下意識想到了無形無相不講理程度僅比靈族遜色的水族。
我覺得我可以在南極圈再凍一年。望舒說。
比無啟民還要神奇的物種,委實好奇呀。
你不嫌冷就行。
疍民首領送走了望舒後繼續捕魚,蔥薑蒜種起來也是需要淡水的,淡水隻剩下幾桶了,菘菜和薑芋同樣所剩無幾,不捕足夠的魚,食物會不夠的。
長洲和元洲的商路都很吸引人,但當下的食物也很重要。
忙了兩日,疍民又看到了別的智慧生物,這回卻是同類的船,是疍民用來傳信的信船。
戰爭結束了,他們可以回去繼續做生意了。
首領很驚奇,這麽快就結束了?真是個奇跡。
古妖以前和無啟民的戰爭可是打了百年之久,本以為這回和龍族會打更久呢。
“古妖的先知死了,古妖便和龍族談和了。”
首領愣了下。“先知也會死呀。”
“你這話說的,好像先知不會死似的,先知也是凡人,當然也會死。”
“他活得太久了,我都以為他一直不會死呢。”
“古妖的壽命長,始祖尤其長,你又不是沒聽說過。不過這個先知死的時候要求葬他於一個叫元洲的地方,先知在古妖特別有地位,跟活圖騰似的,他的臨終遺願,誰敢不做?王權議會派了人來找我們,隻要我們疍族能找到通往元洲的航路,他們便將金沙群島還給我們。”
首領驚呆了。
金沙群島是疍族的發源地,也是故鄉,差不多每座島上都有金礦,這才被稱之為金沙群島。
“元洲是什麽地方?古妖怎麽會願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這個呀,好像是先知的家鄉,他離開家鄉的時候將心上人葬在了家鄉,先知死了,希望族人能將他和心上人合葬。”
首領驚訝了下。“先知有心上人啊?”
信船的船長也很驚訝。
古妖沒有婚姻,壽命又漫長,一輩子不知道會換多少個臨時伴侶。
先知是古妖一族的另類,不喜奢華,不喜美色,好像除了發展種族,他對什麽都沒興趣,將所有的感情與精力都獻給了種族。
他沒有任何伴侶,也沒有任何後代。
唯一一個勉強算是愛好的大概就是修建了一座特別高的高台,名望元台,每天都會在高台上遙望一會東方。
沒人能想像先知有心上人,不論是同族還是外族。
但先知離開家鄉時據說剛成年,也可能未成年,這也意味著,在與心上人死別至少一萬年後,他還沒把人給忘了。
沒人能想像這是多深的牽掛。
大抵也是如此,王權議會才會願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成全他的遺願。
先知將他的一生都給了種族,成全他的遺願是種族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疍族不關心先知對古妖一族的貢獻與意義,先知是古妖一族的英雄與靈魂,卻不是疍族的,甚至是仇人。
正是先知統治下的古妖帝國占領了疍族的家鄉。
若非酬勞太豐厚,讓疍族無法拒絕,其實疍族們是更願意看先知埋骨異鄉,回不去心心念念的家鄉,便如同數百年來漂泊的疍族們。
南極圈的範圍很大,其中有不少麵積是陸地,都是長洲的南部冰原。
望舒這才恍然,雖然適宜文明發展的土地不多,但長洲的實際麵積似乎在元洲之上。
遺憾的是長洲真的就表裏如一,隻有長族一個智慧物種,半個月的時間望舒不怕冷的乘著鵬鳥將南極圈內的陸地都給尋了一圈,南極圈內一種黑背白腹很像鵝的肥胖鳥類的種類都讓她給摸清了,愣是沒在陸地上發現一隻水族。
陸地找不到那就找找海裏.……望舒的這種想法在跳了一回水後便打消了。
太冷了,扛不住。
望舒無奈的帶著倆徒弟繼續往南,穿過南極圈就會回到溫暖的海域了。
早離開早解脫。
奈何緣分太神奇,你想要的時候死活不來,你放棄的時候自動找上門了。
望舒不過烤了隻南極鵝的功夫,不喜歡吃南極鵝而自己去抓魚吃的兩尾魚徒弟就被抓了。
若非鮫人能用次聲波求救,望舒怕是得等南極鵝吃完了才能發現。
南極海域的水很冷,但再冷望舒也不得不咬牙跳進了海裏去追,追著追著便覺得不對。
兩棲類在海裏尚且幹不過海鮮,何況一隻借著辟水珠才能在深海裏活動的陸地生物。
望舒並不認為自己在海裏能比兩棲類更靈活,但實際卻是她慢慢追上了,然後就始終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死活拉不進。
這是在吊著我?望舒詫異。
原以為是衝著同為海洋原住民的兩尾魚來的,但如今這情況,怎麽感覺更像是衝著自己來的?可自己這是頭回來南極圈,不可能有什麽仇家故舊。
望舒蹙眉思索了下,忽問元:跟你有關?
不是自己,那就隻能是元,雖然後者很不可思異,但若是沒有別的可能,那剩下的那個可能再荒謬也是答案。
我比你更懵。
望舒從未來過南極圈,祂又何嚐不是幾千年沒來過,與水族完全不熟,祂熟的水族都在幾千年前一同去黃泉幽冥切磋了。
身體給我。
你想幹嘛?望舒警惕。
你想繼續被溜下去?
望舒權衡了下,這明顯是個局,如果麵對一個局不知道怎麽破,那就別人希望你做什麽,你就不做什麽,隻是元.……
望舒還是將身體控製權給了元。
元充分證明了一個道理:兩棲類幹不過海鮮是因為無能,祂披著猴子的皮都能幹翻海貨。
沒有主場與客場之別,不論天空陸地還是海洋,全都是主場。
元遊出了比海貨還要驚人的速度,再將抓著兩尾魚的水族一拳打碎,咬破手指,鮮血流出,仿佛有意識似的凝成了牢籠,水族重新凝聚出形體時發現在一個血色籠子裏。
水族能掌控所有的水,不拘有毒的還是無毒的,是自然水還是血,然而這名水族發現他掌控不了組成籠子的血液。
血籠不斷縮小,水族也被迫不斷縮小,最終血籠縮成了巴掌大小,上身為人下身為魚乍看仿佛鮫人卻沒有鮫人的魚腥味的水族也從至少一丈長變成了耗子大小,並且變成了一隻螃蟹,用螯鉗了半天也破壞不了血籠。
生命形態之神奇,令人無語凝噎,進化論的臉都讓打得沒知覺了。
元戳了戳小巧的水族:“你為何綁我的弟子?”
水族氣呼呼的看著元。
元隨手將水族戳碎,看得兩尾魚與望舒俱是一愣,更愣的是都被戳碎了,水族沒一會又重新凝聚成形了。
這生命力真是絕了。
水族仍舊不說,元幹脆將籠子裏的水往外抽。
水族的生命形態讓他們在大荒可以說是無敵的存在,但這個無敵的存在並非沒有弱點,隻要製造出完全沒有水分存在的空間,水族跪得比誰都快。
水族也意識到這點,麻利的招了。
他隻是奉命行事。
如望舒所懷疑的,他的目的不是兩尾魚,而是望舒,乘著鯤鵬而來的陸地猴子,那隻猴子有著非常強大的生命力與力量,大概率還有著瘋癲的精神狀況。
望舒:我是猴子?
無毛猴子,沒毛病。
我.……不對,差點被帶歪,我沒來過這裏,水族找的是誰?以前的巫女?
巫女的確很容易被認為精神有問題,對此望舒也很無奈,一個身體裏有多個靈魂,被當成神經病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鯤鵬加精神病,這指向特征太明顯了。
元沒有回答望舒的問題,而是將水族給放了出來:“帶我去見那個找我的人。”
水族遲疑著,這麽個恐怖的存在,這麽一點枷鎖都不上的帶回去……感覺後果會很可怕。
元也想到了。“我在這裏等著,你回去稟報便是。”
水族同意了,然後自殺了。
望舒:.……他這是?
怕我跟蹤他,通過自殺再於別的地方複活。
這生命形態,無敵了。望舒感慨完了,又問:你來過這裏?
雖是疑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元沒有回答,一黑一淺赤的眸子憂傷的望著廣袤的深海,嘴裏哼起了一支極為悲傷的小調。
若水族還沒走,便會發現,元哼的小調正是水族為徹底消散的族人送行的哀歌,但水族的壽命長得驚人,數以十萬載,這首小調的使用頻率極低。
源於水,歸於水。
水族去得很快,回來得也很快,有水的地方就是水族的主場。
回來的不止一個水族,而是一隊水族,對元的態度甚為恭敬。
“大賢者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