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辛箏
“辛子辛子,阿父阿母會好起來嗎?”
正在扒飯的辛箏扭頭看了眼湊到自己身邊的小屁孩,因為天熱,小屁孩身上隻穿了一條犢鼻褲,這條犢鼻褲還是她讓人發的。
封城之後,城裏所有人的生活她也不免要管起來。
貴族孩子打出生起就有專門的小衣服,反正不穿衣服在貴族中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哪怕是小孩也得穿衣服。
氓庶與貴族不太一樣,小孩子七八歲之前都是不穿衣服的,七八歲後倒是穿衣服了,但一個家庭肯定不止一個孩子,但衣服卻隻一兩件,因而誰有事需要出門就誰穿衣服,不出門就不穿。
哪怕是有衣服穿的,往往是一件衣服穿一輩子,再傳子傳孫,更有甚者,穿樹皮。
這還不是最不知羞的,最不知羞的是奴隸,除了貴族的家庭奴隸,奴隸都是不穿衣服的,貴族給家庭奴隸穿衣服是覺得傷眼,但不在自己眼前出現的奴隸穿不穿就沒有意義了。
反正辛箏曾經見過貴族莊園裏,成百上千的奴隸共耕,沒一個穿衣服的。
布就是錢,一個奴隸一身衣服多糟蹋錢?
辛箏對這些有所了解,但彼此都沒關係,她也就沒理會過。
氓庶孩子穿不起衣服,她提供更多的工作和賺錢機會,賺到錢了,你想買就買,不想買就讓孩子繼續光著唄。
至於奴隸。
什麽時候成了人,自然就可以享氓庶的待遇了,但別指望她為廢奴流血,廢奴需要流的每一滴血都必須奴隸自己流。
沒有關係時,她非常冷淡的旁觀著,但當郊邑所有人都不得不由她管起生活後.……
強迫症是病,得治。
奈何沒得治。
這個孩子身上的衣服便是她發的,在花錢與強迫自己欣賞各種裸/體之間,辛箏選擇前者,給所有人沒衣服穿的人發兩條布,至少遮一下□□。
反正她現在不差這點布,雖然對王的忠心很值得商榷,但辛箏還是一個很合格的臣子。
在我還沒明著捅你刀子之前,我會非常盡心盡力的維護你的名聲。
在郊邑所為,她是以王的名義做的,征了城中所有的物資,不論糧食還是布匹,不白拿,辛箏非常有節操的打了欠條——以王的名義打的。
本來準備讓王還的,不過在之前的貴族逃跑之事後便自己還上了。
無主之物都是公家的,既然手頭有錢了,就沒必要拖著欠錢不還了,畢竟,王大概率不會認這欠條。
這世道,上位者願意征用下位者的東西是下位者的榮幸,已經給了你榮幸,你怎還能不知羞恥的索要更多?
當然,這個下位者僅限於氓庶奴隸,若是貴族,大家都是一個階層的,把人得罪了,回頭會找你麻煩的。
雖然從衣服那沒有任何花色的樣式上看出是自己發的,但辛箏並不認識這小孩。
“你父母怎麽了?”
小孩指了指旁邊隔離區的鹿砦。“他們被帶進去治病了。”
辛箏下意識思考了下這小孩的父母要是都死了,這小孩在郊邑解封後能活多久,答案是若沒被人拐走賣為奴隸,活不過三天。
“阿父阿母會好起來嗎?”小孩眼巴巴的充滿期待的看著辛箏。
辛箏咽下嘴裏的飯食,冷漠回答:“我不知道。”
“您不是辛子嗎?”
“我是辛子,但我不是醫者,治病救人我不會。”辛箏答道,殺人她倒是很擅長。
小孩被這個答案給弄懵了,辛子不是醫者嗎?
辛箏看著小孩焉巴巴的模樣,猶豫了下,補充了句:“不過你的父母現在肯定還有希望。”
小孩疑惑的看著辛箏。“希望?”
辛箏指了指自己。“我是辛國的國君,我的命很珍貴,以後要回去繼承社稷的,如果郊邑沒希望了,我一定會跑,但現在我還在這,說明你父母還有希望。”
話太長,內容太豐富,小孩不能完全理解,但辛箏還在郊邑就還有希望這點是聽出來了,立刻就開心的笑了,從自己手上捧著的專用碗裏翻出了自己之前藏著的指甲蓋大小的肉塊想給辛箏。“辛子吃。”
看著小孩雞爪子似的手指間抓著的肉塊,辛箏下意識的抬手拒絕。“我記得我規定過,每個人隻能用發的專用碗勺吃飯,隻能吃自己碗裏的食物,你違反的話要打屁屁的。”
準確說是做體檢,如果造成了病患感染,為了讓人長記性,不會送到隔離區救治,而是一把火燒了。在燒了兩個患者後,郊邑所有人都記住了吃飯的規矩。
小孩道:“肉肉很好吃的。”
“規矩第一。”
小孩頗為不舍的將肉塊自己吃了,一碗羹吃完,小孩又去打新的。
辛箏坐在屋簷下的台階上繼續扒飯,扒了沒兩口又有人來了。
這回不是問親人會不會好起來的,而是乞求她放人的。
之前帶著奴隸私兵衝封鎖的貴族與氓庶被她殺了後竟然還有人沒死心,換新路線了?
辛箏看了眼,好像不是換新路線,不是本地人。
郊邑的人全被她動員起來了,哪怕是剛會走路的小孩也要幫著做一些輕省的活,為了幹活方便,不是隻穿犢鼻褲就是短褐。
眼前這幾位,穿的都是深衣,很好看,但幹活就算了。
辛箏立時猜到了這些人是誰,好言談起了醫者的職責:救人。
你們是醫者,這裏有很多病人等著醫者來救,請牢記醫者天職,當然,不會讓你們白幹的,等事情過去了,我會給你們很多錢帛,以及一個我的人情,在未來,隻要不是要她自殺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他們可以用這個人情讓她做一件事。
道德打不動的人,利益往往能打動。
利益打不動的人,道德往往能打動。
若兩者都打不動,那就很煩惱了。
不幸的是,醫者中有半數比起道德與利益還是更在意自己的生命。
“在瘟疫解除之前,隻有死人能出去。”辛箏笑容森然的道:“諸君請努力。”
“我們是被綁來的。”
辛箏不以為意。“你們已經進來了。”
怎麽進來的不重要,一起求生吧。
一人不死心的試圖抓住辛箏看軍隊敢不敢不開門,才撲到辛箏麵前碰到辛箏的胳膊便感覺到肚子一疼,然後內髒被絞了絞,更疼了,嘴裏荷荷了兩聲便沒了聲息,身體倒了下去。
辛箏順勢將銅劍拔了出來,詫異挑眉,身手這麽差,好像不是刺客。
終於反應了過來的長桑君。“辛子,這畢竟是一名良醫.……”這種時候殺了多可惜?
辛箏歎道:“條件反射。”
長桑君不解。
什麽是條件反射?
辛箏見了,隨口解釋道:“和習慣差不多,身體下意識的就做出了應對。”
長桑君大概猜到怎麽回事了,便不再說什麽,而是問辛箏要起了迄今為止的醫案和病人症狀的記載。
辛箏隨手一指旁邊的屋子,所有相關的東西都在裏麵,她目前的辦公書房也在裏頭。
雖然覺得這回不太可能還有人搗亂,但以防萬一,辛箏還是汲取了教訓,親自坐鎮出入口,這要還能鬧出幺蛾子,那她就真的服了。以後也別折騰了,放棄野心,拔劍自刎吧,自己能力委實太差了,權力的遊戲,她不配參與。
別人進不了,可以退,她卻不能。
畢竟,她不可能回去殺了辛鹿。
不是做不到,她但凡對辛鹿有一點殺意,辛鹿都活不到如今,但那沒必要,她的年齡是硬傷,在她成年之前,她需要辛鹿。
後來,她知道自己中毒已深,這輩子很難有子嗣,即便有也生不出健康的後代時,她便再也不可能殺辛鹿了。
一個諸侯不能沒有血緣繼承人,而辛國公族裏屬辛鹿最出色,至於辛鹿是私生子的問題,小事,殺辛鹿親子與養子時把辛國公族剩下的成年公族也殺了就解決了。幼童就算了,辛鹿年紀也不小了,早年也沒少吃苦,對身體多少有影響,不一定還生得出來,若他生不出來,那些孩童裏會有一個是下下一任國君。
她若歸國,她和辛鹿就必須死一個。
吃完了飯,辛箏自己洗了碗勺。
她也不想這麽親力親為,但想想專用碗勺出個問題,那可是疫疾。
洗了碗勺,辛箏馬上回到書案前繼續辦公。
郊邑的地理優勢太好,昆北的秩序恢複後這裏便漸漸恢複繁華,商貿往來自然帶來了更多的人口。
封城時全城人口便有萬餘,萬餘人的吃喝拉撒,手底下還沒有足夠的人手——之前鋪基層時分流了太多人手,本想著通過招賢和自己臨時培養補充的,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哪怕想讓軍隊幫忙,城外沒疫情,人又不是醫者,何必把人拉進來直麵瘟魔。
還不能讓人閑著,人閑著就容易多事,幹脆點,讓所有人都忙起來,不勞者不得食,每天累到倒頭就睡,不管是對治安還是人心穩定都有好處。
辛箏專心致誌的處理公文,醫者們也老老實實的研究醫案,不老實也沒輒,之前被拖走去焚燒的屍體已經證明了這位少女國君的意誌有多強硬,他們的生命又有多脆弱。
直麵瘟魔不一定馬上死,拒絕辛箏就是馬上死。
雙方和諧的共處了一下午,直到日暮時分。
辛箏給郊邑所有人安排的夥食是一日三餐。
哪怕沒事找事的修繕房屋與道路也不是什麽輕省的活,從早到晚的幹活,飯量自然不會小,辛箏便讓人準備一日三餐了。
吃得飽,身體狀態好,對疫疾的抵抗力也會強一些,這是青婧說的。
試一試也無妨,哪怕沒用也不過是損失些糧食。
長桑君是被辛箏推了把肩膀才回過神來的,發現隻剩下自己和辛箏了。
“吃飯了。”辛箏道。
“啊?哦。”長桑君將醫案放了下來。
為了省事,郊邑為人準備的飯食相當之特別。
從貴族府裏搜出來的銅釜,麥、粟、野菜、麻累甚至城裏搜羅到的家禽家畜宰殺後剁碎了的肉塊……一起倒進銅釜裏,煮成一釜鬼都不知道是什麽的羹飯。
分開煮飯太浪費燃料也太費時了,還不如吃大釜飯。
雖然這大釜飯看著就很亂七八糟的,但味道卻是很香。
長桑君領了專用飯勺後試著嚐了一口,香。
繼續大快朵頤,甚至嚐到了一小塊煮得軟爛的肉。
吃的時候長桑君有留意到,所有人都是管飽,隻要沒飽就能再打飯,打多少都行,就是不能剩,如果有剩,必須吃完,不吃完就得受罰。
長桑君有些詫異的問辛箏:“辛子為何予人吃飽?”
辛箏茫然的看著長桑君。“吃飽不是活著的最基本需求嗎?”
她要是每天幹一整天的活,卻始終吃不飽,是一定要殺人的。
長桑君聞言怔了下。“很少有人會給下麵的人吃飽?”
辛箏不解,沒人教過她一個王侯貴族的統治知識,即便是青婧,教她的也是人有什麽需求,怎麽利用。
吃飽穿暖與生命安全無疑是生命的第一需求,不滿足這兩點,生命最基本的第一本能——生存就無法實現。
“為何不給下麵的人吃飽?”
長桑君神色有些複雜的道:“吃飽了,奴仆就會欲壑難填,要吃主人的肉,喝主人的血,唯有讓奴仆永遠吃不飽,如此,主人施舍一點東西時,奴仆才會感激涕零。”
辛箏想了想,笑了:“這是誰說的,挺有道理的,貴族可不就是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嗎?”
長桑君一時無言,雖然想說貴族和氓庶並非同一種人,但這麽多年漂泊,他的眼界很寬,貴族雖然看著優雅高貴一點都不貪,實則最貪。
辛箏感慨道:“奴仆以後會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此時此刻他們隻想吃飽,而貴族,已經在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辛箏感慨完了,總結道:“貴族是狼,氓庶是虎。”
長桑君驚呆,活了這麽多年,早已習慣貴族視氓庶為豚犬的普世觀,哪怕因為醫者仁心的職業關係,他不是潛意識裏有點抵觸,卻是頭回見到一個認為氓庶是猛虎的貴族。
辛箏對長桑君道:“您還是當一個純粹的醫者比較好,不要去思考超出醫者範疇的東西。”不然不是發瘋就是死得很慘。
長桑君在將醫案給研究透了後便進了隔離區,然後就不準出來了。
隔離區許進不許出,但裏麵比外麵好,不用勞作終日才能有飯吃,並且病人是有人照顧的。
辛箏重金招募了一批不怕死的人負責照顧病人。
她的辦公之處放在鹿砦外也有這方麵的考慮,可以隨時收到隔離區裏的胥吏與雇工對裏麵的情況變化與缺什麽的匯報。
除了不能出來,別的都好說,要什麽給什麽。
長桑君與求生欲旺盛的諸醫很努力,但進展始終緩慢。
又過兩日。
一名有著一雙極為剔透的棕黑色眼珠,靈活而澄澈,澄澈得如同稚子,膚色白皙,麵相很是幹淨甜美,仿佛水中徐徐盛放的白蓮。嘴角眉梢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意,靈巧乖覺且甜美無害的少女通過吊籃入了城,找到了辛箏。
“兕子你可真是不怕死呀。”青婧對徒弟挑眉道。“疫區都還敢留下來。”
“你不是說隻要小心保護好自己就不一定會被感染嗎?”辛箏道。“我按你說的做,挺管用的。”
不僅自己沒感染,郊邑的疫情擴散也控製住了。
“不一定可不是一定不會。”青婧道。
“那我運氣很好。”辛箏說。
青婧心說,不是你運氣好,隻是你控製住了秩序。
瘟疫很可怕,但若一開始就控製住了秩序,哪怕是鼠疫也控製得住,遺憾的是,智慧生物是一種群體數量越大就越犯蠢的存在。因而疫情一旦出現,秩序就會飛快崩潰,最後一整個地方都悲劇。
她也沒問辛箏怎麽控製住秩序的,破壞秩序有千百種法子,但維護秩序隻有一種法子。
“你大老遠喊魂般將我喚來是為何?”
青婧將醫案都推了過去。
青婧有一搭沒一搭的翻了起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研究過瘟疫。”辛箏頓了頓,沒有繼續深入,青婧平常的研究就很不幹人事了,研究瘟魔,更不可能幹人事了。
“嗯。”
“可有什麽心得?”
青婧聞言瞬間就來了精神。“我推薦你一款丹方,服下後,哪怕是鼠疫都能痊愈。”
辛箏嘴角瞅了瞅。“安樂死的毒/藥就不要提了。”
“無毒。”
辛箏狐疑:“這麽好的方子,你當年被人追殺得跟喪家犬似的都不拿出來保命?你當年若能拿出來,誰還會跟你計較你以前的惡行?”
一個能治療鼠疫的醫者,甭管是什麽牛鬼蛇神,帝國都不會挑。
瘟疫種類很多,但鼠疫無疑是瘟魔麾下最得用的大將,曆史上每次爆發都會帶走帝國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口。
比起鼠疫禍害的人口,青婧那點豐功偉績真的不值一提。
青婧微笑。“有一點小小的副作用。”
“什麽副作用?”
青婧微微蹙眉。“你可能聽不懂。”
“你可以教我。”
“早死二十歲。”
辛箏微默,問青婧:“請問你一個問題,占據帝國人口比例最多的氓庶與奴隸,壽命幾何?”
“奴隸很少有活過二十歲的,氓庶的話,壽命在三十歲左右。”
“那不就是安樂死嗎?難怪你不拿出來。”
青婧道:“不會啊,奴隸與氓庶壽命是很短,但貴族隻要不被殺死,都能活很久的,很多都能活到七老八十。”
“貴族才多少人口。”辛箏無語。“他們哪怕全活了下來,帝國該亡還是會亡,不,帝國會亡得更快,雖無沒有足夠的氓庶奴隸,貴族卻還是需要維持平常的體麵生活,勢必要更加敲骨吸髓的吃活著的氓庶奴隸的血肉。”
青婧搖頭。“你把人族想像得太脆弱了,哪怕氓庶奴隸死光了,貴族也會很快生出足夠的人口來填補空缺的。”
辛箏不想同青婧討論生物學。“你的丹藥既然能治瘟疫,以你的能耐,難道不能改良掉副作用?”
青婧是實質上的魔鬼,雖然這家夥完全沒有魔鬼的自覺,甚至這家夥的心性真的非常純澈,她就是單純的三觀和正常人不一樣。
不過辛箏又很難說青婧的三觀是她的錯,一個人的三觀形成來源於出生後周圍人的耳濡目染與教導。
更直白點就是,血統決定一個人道德純粹是放屁,嬰孩就是一張素縑,最後變成什麽顏色,看周圍人怎麽染色。
辛箏相信青婧的父母一定是一對好父母,因為這家夥還有著那麽一點人性,但那也不是一對好父母,或者說,那對父母太倒黴了。
人活著哪個不是披著一張一張的皮?真實的自己是什麽模樣,怕是沒幾個人能回答。
不過,真正愛孩子的父母一定會在孩子麵前裝得很美好,給孩子好的引導,讓孩子健康的成長。
隻一點,再愛孩子的父母碰上一個能讀心的孩子都得悲劇。
裝得終究是裝的,不是真的,真正愛孩子的父母是不介意裝一輩子的,孩子永遠都不會知道,既然永遠都不會知道,自然沒什麽。
青婧永遠無法被人欺騙。
除了真正的聖人,誰攤上這種孩子都得悲劇,它誕生之時便已注定被世界扭曲為魔鬼。
當然,魔鬼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三觀且不論,能當魔鬼的,能力都不會差。
青婧道:“做不到。”
“為何?”
“它能治瘟疫,便是因為它的副作用。”
辛箏有點好奇青婧是研究什麽東西才搞出這麽個東西出來的。“聽不懂。”
青婧隨手拿了辛箏的筆,再取了一卷空白的縑帛,在縑帛上用線條畫了個人形輪廓。“這是一個人。”
辛箏點頭表示明白了。
青婧在人形輪廓外麵畫了小人組成的軍隊,問:“你可知芕?”
芕不是什麽稀罕的名字,這是個常用名,很多人都叫這個名字,但能讓辛箏記住的,就一個。“那個被燒死的瀾北巫祭?”
“她活著的時候提出過一種說法,認為人的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一些能夠影響人類生命的東西。”
辛箏舉一反三。“瘟疫就是其中之一?”
青婧頜首。“對,我稱之為病毒,病毒會攻擊人的身體,攻進去後就進行破壞,等它破壞完了,人也就死了。”
辛箏道:“人在被殺時會跑,會反抗,麵對病毒,會有什麽自衛反應?”
青婧挑眉,提筆在人形輪廓內也畫了一支軍隊與鹿砦。“兕子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對於這種防禦體係,我稱之為免疫體係,在病毒來襲時,它會與病毒作戰,在人體內。當然,這不是人,作戰方式肯定是和人與人之間不同。”
辛箏有點了然了。“是什麽作戰方式?”
“體溫。”青婧道。“人隻要生病,體溫就會升高,我推測這是人體免疫體係對付病毒的方法,用高溫燒死病毒。”
辛箏問:“你確定先死的是病毒而非宿主?”
※※※※※※※※※※※※※※※※※※※※
開頭和小孩對話那部分,辛箏是說認真的,如果局勢徹底失控,她肯定會跑,但當她把自己的辦公室搬到隔離區門口的時候,郊邑就已經不可能失控了。
雖然辛箏是為了防止有人再給她添亂才這麽做的,但當平民發現她一直在那裏,沒有跑,並且這位領導是個誰給她製造混亂就殺人全家的狠人時,秩序搞不好會比平常更好,反正不會變差。而秩序不崩潰,她就不會跑,她不跑,人心自然穩定,人心穩定,秩序也就不可能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