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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進門

  韓樂池一進門,就見他的一群妻妾蜂湧迎上。原本一個個滿心歡喜,待看到小鳳時,她們臉上便好似結了一層霜,笑容也變得怪怪的。

  「官人,這一位是……」

  「這位是從木瀆縣來的小鳳姑娘,她是來上門做客的。」韓樂池鄭重地向她們介紹,越發引起在場幾個女人的醋意。

  其中那一位看起來年紀最輕的姨太太當即發難:「喲,上門做客?不知是打算住幾天,什麼時候走?」

  韓樂池當即板下臉:「雪螢!怎好如此無禮!人家是客,當然是想住幾天住幾天,多住些時日也無妨!」

  那名叫做雪螢的女子身子一抖,自知失言,慌忙低頭道歉:「是……官人……是奴家多嘴……」

  韓樂池看也不看她,領著小鳳來到其中年紀稍大、儀態最為端莊的那一位女子面前。

  「龍姑娘,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家大娘子。」他的口氣帶有敬意。

  「見過嫂子。」小鳳向她欠身。

  韓家大娘子將她扶起,淺笑道:「真是個俏麗可人的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七夕剛過的生辰,滿十七了。」

  「十七歲了……」她沉思片刻,意味深長道,「倒是時候該嫁人了。官人,你說是不是?」

  韓樂池只是笑而不語。但她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在場之人都心中有數。

  韓樂池道:「芸袖,我今晚要宴請吳兄陶兄幾人,順便為小鳳姑娘接風洗塵,你叫他們去準備準備。」

  小鳳故意客套:「嫂子,要我幫忙嗎?」

  那夫妻二人自是一臉熱絡,不肯讓她有所勞累,韓樂池拉著她要進廳堂,口中道:「哎呀!怎好要你幫忙呢?你可是客!到這邊來坐!」

  「是啊,哪有讓客人幫忙的道理,」芸袖皮笑肉不笑,言辭間意有所指,「而且,以後也莫叫我嫂子了。反正……你早晚也得叫我姐姐。」

  「是嗎?」小鳳恍作不懂,當真應了聲,「好啊,姐姐。」

  就見芸袖轉身瞬間神色一沉。看來這位大娘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兩個時辰之後,客人陸陸續續來到,儘是與韓樂池一般的紈絝子弟,小鳳沒興趣記住他們的名字,只記住所來的四人姓氏:吳陶杜王。其中那位姓吳的小鳳之前見過一面,還算有些映像,其他三人,一個比一個色咪咪,長得還比不上韓樂池,她連看一眼他們的臉都嫌噁心,只是現下暫且還是得稍稍奉以笑臉,她還打算在韓家蹭段時間,多搞點錢帶回去花。

  一開席,韓樂池向那四個公子哥道:「我給你們引見這位龍小鳳龍姑娘……」

  「各位公子有禮,只喚我小鳳便好。」她起身,禮貌周到。

  這時,那姓杜的耐不住了,盯著她幾乎口水都要流下來!

  「這位小鳳姑娘看著面熟,莫不是那日在山塘所見的那位……」

  「正是!」韓樂池驕傲地說。

  那姓王的說:「哈哈,韓兄好本事,只消一天功夫,便將小鳳姑娘請到了府上!」

  「非也非也,小鳳姑娘在木瀆縣城遇到些許不快,主動提出到我府上坐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姓杜的又轉向她,「小鳳姑娘,那日聽你一曲,事後有如餘音繞梁,歌聲久久徘徊腦海,令人流連忘返,食不知味。今日正好一聚,不知姑娘可否再唱一曲?」

  ——這傢伙表情一臉猥瑣,說著說著還伸手便摸?!

  小鳳略一瑟縮,靠向韓樂池:「蒙杜公子垂青,我只是玩票的,唱得哪有曲大官人那麼好聽。」

  姓杜的不以為然:「哎!他畢竟是個男人嘛!這樣哀婉纏綿的詩,當然還是要從姑娘口中唱出來的才好聽!」

  小鳳繼續謙虛:「可是那詩句是由唐朝詩人李商隱所作,原作者就是男人,自然就該由男人唱,那日是我一時任性,僭越了。」

  「怎麼會呢,男人唱戲我聽都聽膩了,就想聽聽如你這般的小美人來唱……」他又伸手了。

  「杜兄稍安勿躁,」韓樂池給姓杜的使了個眼色,「人家是京師大戶出來的姑娘,你這個樣子當心嚇到她!」

  「不好意思,韓兄,在下忘了,姑娘是你請來的,你是主人,你發話!我自罰三杯,算作賠罪!」

  姓杜的利落地三杯下肚,在場一片叫好,韓樂池這時又發話了:「小鳳姑娘,你看杜兄為你自罰三杯酒,你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我表示什麼?」小鳳不解。

  「他喝三杯,既是自罰,也算敬你,你若不飲一杯,是不給他面子。」

  「我也要喝?」

  看她好似有所遲疑,一群男人幫腔起鬨:「對啊對啊,今日這麼多人都在,大家開心,你若推卻,可是會掃……」

  話音未落,她一口悶了一杯,酒杯倒置,同樣一滴不剩。

  「請!」她向他們笑笑。

  這一舉動出乎了在場幾個男人的意料,但他們同樣為她叫好,那姓陶的奉承道:「姑娘真乃女中豪傑,韓兄,你帶來的這姑娘可不得了啊!」

  韓樂池大笑:「哈哈哈,那是,小鳳姑娘中午便在我面前飲下滿滿一杯酒後,連眼神都不漂一漂。各位若是想與她比酒量,得三思而後行!」

  姓吳的便問:「姑娘酒量真這麼好?」

  「我不知道,我也沒喝過幾回。」小鳳聳聳肩,她確實沒喝過幾回,但她第一回喝酒,就嚇倒了那幫子堂兄。

  「那……不如這樣,」韓樂池轉了轉眼珠,「我們來行酒令,每輪誰輸了,就要自罰三杯。」

  「那這酒令如何行呢?」姓王的問。

  韓樂池叫來家丁,取來備好的一個玉壺:「這壺裡有一把簽子,其中有半數是底端塗了紅色的。我們先行飛花令,由每輪關主出題,每一輪中誰若答不上,便抽這簽子。若所抽的簽為紅色,便算輸了。」

  「若簽子為白呢?」

  「也至少得罰一杯。」

  「聽起來挺公平,不知小鳳姑娘意下如何?」

  他們幾個一搭一唱,小鳳倒也不惱,只維持自己的低調:「我是女子,在家沒怎麼讀過詩書,學問恐怕沒有幾位公子好,若答不上,你們可不能取笑我。」

  「不會不會,怎麼會呢?」姓杜的等不及了,催促道,「韓兄,開始吧!」

  韓樂池應道:「好,那這一輪,先由我做關主,以月字為題: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萬里鄉為夢,三邊月作愁。」

  「吳兄啊,今日這麼高興,就別愁眉慘淡的啦——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那我便——白雲海色曙,明月天門秋!」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韓樂池將他打住:「杜兄,你這未免也太兒戲,怎念起三歲小孩都知道的詩句,來喝一杯!」

  「啊?接上了還得喝?算了算了,一杯就一杯!」姓杜的一氣飲下,幾個男人看向了小鳳。

  「小鳳姑娘,輪到你了。」

  「我?嗯……我來想一想……」小鳳故作為難,猶豫了一小會才答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她看他們幾個從一臉殷切期盼到失望不已,心中十分好笑,不禁還想繼續看下去,看他們想給她設什麼套,玩什麼把戲。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新一輪,姓吳的作關主。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

  「卻愁宴罷青娥散,揚子江頭月半斜。」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姓吳的打住酒令:「哎,杜兄,又不對了。」

  「怎麼又不對了呢?」

  韓樂池在旁解釋道:「這一句是那日小鳳姑娘所唱詩句中的其中一句,在坐諸位都念念不忘了許久,我也正是因此句而提請以月為題,你怎麼就把題目給報出來了呢?來,幹了這一杯!」

  「唉,我真是玩不過你啊……」姓吳的眼斜向小鳳,「小鳳姑娘,既然你今晚不肯開金嗓,我只能敬你了,請!」

  「小鳳姑娘,他向你敬酒,你不好不回。」

  「原來如此,」小鳳大方地又飲下一杯,「那便請了。」

  「好酒量!」韓樂池誇讚,「小鳳姑娘,下一個,該輪到你了。」

  他們五張臉又殷切地盯著她,等已下兩杯酒的她出糗答不上,她也依他們所望,故意扶著腦袋,假作微醺。

  「嗯,稍等片刻,我再想一下,」她猶豫片刻,在那些男人們迫不及待要讓她抽籤之前,冒出一句,「有了——燕子磯兮一秤砣……」

  「噗……」

  姓吳的被口水嗆住,幾個男人聞言都在憋著忍笑,他們的神情都落在她眼裡。

  但她泰然自若,將詩念完:「燕子磯兮一秤砣,長虹作桿又如何?天邊彎月是鉤掛,稱我江山有幾多!」

  雖然分明是首打油詩,那前兩句好似荒唐不羈,但后兩句所表露出的,足顯氣概高屋建瓴,非是一般人所能言的。

  姓吳的好歹肚子里有點墨水,率先讚歎:「好氣魄,這是明太祖所作的詩句,姑娘竟然知道?」

  「坊間道聽途說來的,算過嗎?」小鳳問。

  「過,當然過,」韓樂池又想到一出借口,「但這詩句太過霸道,與姑娘的花容月貌並不相稱,姑娘得自罰一杯。」

  「對嘛,我多喝了兩杯,她也得……」

  姓杜的話音未落,小鳳好不推脫,端起酒杯:「好,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她飲完一杯,神色紋絲不動,幾個男人不禁再次悻悻。小鳳乾脆直言:「不過,既然這飛月令著實枯燥,橫豎是要飲酒,不如乾脆飲個痛快。」

  「姑娘有什麼打算?」

  「你們幾個,與我拼酒。」她說。

  「什麼?」姓吳的搖著他的白玉扇,「哈哈哈哈,那姑娘不過三巡就要酩酊大醉了!」

  她順水推舟,提出建議:「所以,你們身為男子,當然要讓讓我這弱女子了,你們可以輪番向我敬酒,但是我喝一杯,你們就要喝三杯,誰先倒下誰算輸,不知各位覺得公不公平?」

  幾個男人一聽面面相覷,姓陶的低聲道:「雖然我們每人喝三杯,但我們有五個人,都向她敬酒她就要喝五杯……」

  ——好像,也就沒什麼不妥了。

  「好,一言為定!」

  姓杜的猴急,韓樂池可不著急,他還想揩更多的油。

  「杜兄等等……輸了的人要有懲罰,你看要罰什麼好呢?」

  姓吳的說:「哈哈哈哈,若我輸了,這手中的玉扇便送給姑娘。」

  ——白玉扇!好漂亮!

  小鳳眼睛一亮,事實上,她剛才就看上吳公子手裡的這把扇子了。

  「可以!」她矜持地說。

  王公子從腰間掏出一錠金:「我就俗氣了,若我輸,這裡一錠十兩的金元寶,小鳳姑娘儘管拿去!」

  「才十兩,王兄未免小氣,」姓陶的不甘示弱,「我出——一百兩!」

  於是桌上又多一錠金子。

  ——合計一百一十兩的金子!

  ——我發財了!

  小鳳的雙眼亮得幾乎要冒出火了,恨不得馬上把這五個廢材灌醉拿走這些財物。

  這時姓杜的也發話了,小鳳等他拿什麼好東西出來,只見他伸出戴滿戒指的十根手指頭,從一根大拇指上脫下一枚:「我就賭這個價值五百兩的翡翠扳指!」

  小鳳向他笑笑。

  ——切,伯父有好幾個翡翠扳指,天天換著戴,這個不要,可以當掉換錢買別的。

  現在還剩一個韓樂池,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他,看他能拿出什麼有意思的好東西。

  「今日赴宴來得匆忙,未備禮物,那就送姑娘一件從京城帶回的稀罕物吧。」

  他拍拍手,小廝抱上來一個做工精緻的木頭匣子,便被再次屏退。韓樂池小心打開木匣,從中取出一個精巧的機械。他將之向在座幾人展示,炫耀道:「此物喚作,相機。」

  姓王的不解:「韓兄,這相機與我家的有所不同,怎這麼小?」

  「杜兄有所不知,這是上月新產的,拍完之後從這個縫中立時便能出相片,以前那些個還得洗,自然有所不同。這個是我姑父特意帶回來的,整個江南,僅此一台。」

  小鳳的目光已被相機吸了去,口中還在客氣:「這麼貴重的東西,韓公子用來打賭,若賭輸了,怎麼辦?」

  韓樂池自信地說:「還未說姑娘若輸了,該怎麼辦呢?」

  「若姑娘輸了,便脫……」

  姓杜的沒來及的發話,就被韓樂池瞪了回去。

  「哦,失禮了,那就……請姑娘……」姓杜的想來想去還是往猥瑣的方向去了,「喂我們每人一皮杯兒?」

  其他三個聞言附和:「這個好這個好!」

  「什麼是皮杯兒?」小鳳問。

  「就是姑娘以口含酒,渡與在座諸位的口中,喚作皮杯兒……」韓樂池面有難色,「不過這也不行,皮杯兒太不正經,姑娘若醉了也無法渡酒,豈不成我等故意佔姑娘的便宜?傳出去恐怕會有損姑娘的名節……」

  「那賭什麼?」姓杜的失望道。

  韓樂池正想再發話,小鳳為姓杜的打了圓場。

  「皮杯兒就皮杯兒,沒有關係,我並非世俗之人,不愛被名節之類的虛名絆住手腳,常常是想到什麼就去做,」她主動飲下一杯,「還等什麼,各位,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

  一個時辰之後。

  姓吳和姓陶的鑽到了桌子底下,姓王的抱住了柱子,姓杜的倒在韓樂池腳邊,唯有韓樂池,還能趴在桌上說個幾句渾話。

  「姑……姑娘,你……你醉了沒?」他問。

  小鳳正在收拾桌上的禮物:「沒有,就是肚子有點撐,我要上茅廁。」

  姓杜的躺在地下招招手:「還沒醉!韓兄……你……帶回來的……真辣手……」

  「我……我也不知道……她酒量……真那麼好……」韓樂池酒醉之後說了自發真話,「本想灌醉你,結果把自己灌醉了,嘻嘻……」

  小鳳故作不知,繞到他身旁套他的話:「哦,原來你們這群人是想故意灌醉我,你們灌醉了我,打算做什麼呢?」

  「嘿嘿嘿,那還用……嗝……用說?當然是……什麼都做,什麼都……都干!」

  「哈,既然你想干,那就去干啊!」她鼓勵道。

  「嗯?真的嗎?」韓樂池醉眼惺忪,扭頭便撲,「那就過來!讓我……親一個……」

  雖然這男人醉了,但在這群男人中顯然酒量最好,至少還有餘力脫衣服脫褲子,就在這個會客的酒桌旁,他在小鳳視線的影響下,抓起旁邊的杜公子,脫了他褲子便[嗶]了下去。

  「哎呀!」杜公子輕輕叫了一聲,很快就變了聲調子。

  「嘻嘻嘻好有意思,原來男人和男人是這麼[嗶]的,我這回可是終於親眼見到了!」她秉著認真學習的態度觀摩研究,「原來男人的那玩意是要捅這個地方……豈不是挺髒的?」

  所以沒過一會,她又看膩了。

  「算了,本姑娘也沒興趣看了,你們繼續,我走了,」她將桌上那一堆新搞到的財物揣好,「這些嘛,都歸我啦,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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