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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西縣老營

  一看禿頭男隨時可能動手打這個孩子,婉紅疾步上前,一把拉過這個孩子,摟在了懷裏。


  婉紅的舉動使得孩子一驚,不過,他並沒有掙紮,似乎很快適應了這種類似於母愛的一種保護方式。


  也許是缺乏這種保護,從而產生了渴望,這個孩子臉上掠過了一絲滿足,一絲驕傲。


  婉紅用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頭部,小男孩抬起髒兮兮的小臉,驚奇地看著婉紅麻九兩人,當看到麻九兩人腰間別著的木杵的時候,小男孩終於露出了微笑。


  木杵,那是木碗會標誌性的武器。


  禿頭男一看小男孩被人搶去了,還被保護了起來,自己沒有了發泄對象,沒有了索賠對象,不禁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不過,當他看到婉紅和麻九的打扮和裝束的時候,小眼睛露出了一絲希望,他朝麻九兩人尷尬的一笑,說道:


  “兩位是木碗會的大俠吧?這個孩子你們認識咋地?你們看到了嗎?挺好的一鍋大饅頭,讓他都給弄髒了,沒法賣了······”


  “大哥,孩子小,還特別淘氣,給您惹麻煩了。”


  婉紅邊說邊把手伸進長衫,掏出一小塊零碎銀子,放在了手心裏,遞向了禿頭男,又說道:

  “大哥,你的一鍋饅頭我全要了,你看這些銀子夠嗎?”


  “夠,足夠了,太多了,用不了這些呀!”


  禿頭男看著婉紅手心的銀子,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那塊銀子至少有二兩,買幾鍋饅頭都夠了,所以才叫整天數銅板的禿頭男亂了方寸了。


  誰說木碗會的乞丐沒錢,這回大家可開眼了。


  周圍看熱鬧的也都瞪大了眼睛,因為婉紅的舉動徹底顛覆了他們對木碗會乞丐的認知。


  禿頭男在銀子的誘惑下愈加顯得惶恐起來,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顯然,有些猶豫。


  接吧,對乞丐們有些不公,不接吧,自己白白損失了一鍋饅頭。


  正在禿頭男糾結的時候,婉紅淡淡一笑,上前一步,把銀子塞到禿頭男的手裏,並誠懇的說道:


  “您收著吧,就不用找了!”


  ······

  原來,這個搶禿頭男饅頭的小男孩名字叫狗剩子,是西縣木碗會的一員,幾年前父母先後患病亡故了,西縣木碗會的老碗主便收留了他,從此,他便走上了討飯的生涯。


  可這個孩子有些特別,麵子有點矮,不會說軟話,也不願意說軟話,所以,討飯的成績很不理想。


  西縣木碗會也和通州總會一樣,實行的是多勞多得的就餐政策,如果你上交的糧食過少的話,很可能就吃不飽了。


  為了填飽肚子,狗剩子有時就搶一些小商小販的食物,為此,也遭了不少的罪,受了不少的苦頭,可即使這樣,他還是不求改變,一如既往。今天,就是一個例子。


  在狗剩子的帶領下,麻九婉紅很快就找到了西縣木碗會的老營。原來老營由城西搬到了城南,據狗剩子說,是為了躲避城西馬閻王家的一些惡狗。


  麻九問馬閻王是誰,狗剩子說就是剛才騎黑馬的家夥。


  麻九有些吃驚,不過,還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這個飛揚撥扈的牛眼土豪真是稱霸一方的馬閻王!

  剛才放出惡狗的糧倉也是馬閻王的,難怪如此無情,如此霸道。


  木碗會的老營在縣城南邊一個巨大的水泡子邊上,五六棟破破爛爛的泥草房圍成了一圈,形成了一個院子。


  院子裏晾曬著一些破爛衣物,堆著一些柴禾和爛木頭,一眼水井已經殘破不堪了,井架子歪歪斜斜的,有點搖搖欲墜的樣子,轆轤的把手倒是磨得油光錚亮的,看出了這眼井使用的頻度。


  乞丐們多數都出去勞動了,院子裏靜悄悄的,幾隻麻雀在柴禾垛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好像在進行拉歌比賽似的。


  朱碗主住在朝陽的北屋,北屋最大,有五六個房間,屋子是筒子房,大門開在東邊,有個很大的門鬥,穿過門鬥就進入了筒子房。


  一扇一扇的間壁牆把屋子隔成了一間一間的小屋,每個屋子都隻有北炕,炕與炕相連,相鄰兩屋的間壁牆上開著大大的門洞,沒有鑲門。


  狗剩子領著麻九婉紅兩人穿過幾個門洞,走到了最裏邊的一間屋子。


  這裏是朱碗主的住處。


  窗戶紙黑黑的,落了一層的灰,窗戶台上放著破壇子破碗破鞋之類的雜物,屋地上凸凹不平的,有一些半圓形的小土包,四麵的泥牆很久沒有修繕了,咧著一道道手指頭寬的縫隙,深深的,像大旱已以後幹裂的土地。


  土炕上炕席殘破,一個大大的扣蓋箱子放在炕稍,上麵摞著幾雙破被,有的已經露出了黑黑的棉花。


  屋子沒有吊棚,向上一看,是鬆木椽子和蘆葦簾子鋪成的棚頂,一盤盤的蜘蛛網從屋頂上耷拉下來,蜘蛛網上還掛著一條條的灰網,這真是天網恢恢啊!


  朱碗主正躺在破炕席上,兩眼望著房頂,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呢,一看來到眼前的麻九婉紅,一臉的吃驚,騰的一下,跳下了土炕,滿臉堆笑地說道:

  “兩位護法大人,快請坐!快請坐!是什麽風把兩位護法吹到寒舍來了?”


  麻九婉紅均用手劃拉了一下炕沿,坐了下來。


  麻九瞅了一眼婉紅,婉紅朝麻九一努嘴,麻九會意,朝朱碗主說道:


  “盆主叫我倆來了解一下西縣的大戶情況,必要的時候,采取一些行動,劫富濟貧。”


  “這是咱們木碗會的宗旨,窮苦人的組織就得為窮苦人著想,盆主的思路朱某舉雙手讚同,一切聽兩位護法調遣。”


  “朱碗主太客氣了,太客氣了!”麻九叫朱碗主的話弄得有些難為情了。


  “對了!你看我這腦袋,把眼下最重要的事給忘了,兩位還沒吃飯吧?我告訴灶上給你們弄點吃的吧?”朱碗主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地說道。


  “我倆的確沒吃呢!不過這裏有剛出鍋的饅頭,你給弄點喝的就行了!”


  麻九說完,把手中的布袋子打開,露出了白花花的大饅頭。


  朱碗主瞅了瞅狗剩子,又看了看那些饅頭,眉宇間掠過一絲疑問。


  “去!狗剩子,你告訴灶上,就說我說的,給做一盆蘿卜湯,最好加些肉末,做完你端回來就行了!”


  朱碗主邊說邊走到窗戶前,拿起幾個破碗,上地角的水缸裏舀了一點水,衝了衝碗。


  然後,把戳在地上的小八仙桌放到了炕上,這是準備開飯了。


  狗剩子早就一溜煙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狗剩子端來了湯水。


  麻九婉紅和狗剩子洗了一下臉。


  麻九又查看了一下狗剩子後背的傷痕,給他抹了一點婉紅的金瘡藥,朱碗主問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告訴狗剩子以後別魯莽了。


  麻九、婉紅、狗剩子幾人簡單地吃了午飯,朱碗主就提出上街裏逛一逛去,順便看一看西縣的兩個大戶的情況。


  麻九問他是哪兩個大戶,他說是極樂寺和馬閻王。


  朱碗主、狗剩子領著麻九婉紅兩人先來到了城北的極樂寺,穿過彩繪著祥雲的巨大山門,來到了一馬平川的寺廟廣場,這是真正的草坪,低矮的野草枯萎了,但根卻牢牢地紮在了泥土之中,踩上去,彈性十足。


  廣場周圍蒼鬆翠柏,雖說已經深秋,可仍然一片墨綠。


  一口大鐵鍋支在廣場正中,正騰騰地冒著白氣,一股股誘人的米香從鍋內溢出彌漫開來。


  一位身穿駝黃色僧衣的小和尚正哈腰向灶裏添加木頭柈子,白花花的木頭柈子在石頭搭成的臨時灶膛裏劇烈地燃燒著,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黃乎乎的火苗貪婪地舔著黑黑的鍋底,吐著時淡時濃的縷縷青煙。


  另一位身穿駝黃色僧衣的和尚正用大大的鐵鏟翻著鍋,鐵鏟刮著鍋底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吱嘎聲,聽了使人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十幾個衣衫破爛、蓬頭垢麵、神情呆板的流浪漢手捧破碗站在大鍋旁,兩眼死死地盯著鐵鍋裏的粥,並不斷地用舌頭舔著嘴唇,個個都是一副饑餓難忍的饞貓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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