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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羊官遙指榆樹村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們就穿過了通州的西縣,向兩州的交界處趕去。


  又走了一個多時辰,遠遠地望見了一個村莊,緊靠官道,幾十戶的人家,稀稀疏疏的,都是土坯的草房,顯得有些破敗。


  村口有幾棵老榆樹,增添了村子的滄桑之感。


  房頂的煙囪都冒著縷縷青煙,顏色有深有淺,麻九知道,煙的顏色發黑,那是柴禾比較潮濕,或是燒火時柴禾填的太多,造成明火太少,不完全燃燒造成的,而顏色淡的家庭可能已經做完了午飯,或是燒著麥秸等易燃的柴禾。


  村口的官道上,一群綿羊堵住了去路,它們邁著四方小步,擠成一堆,頭頂著屁股,咩咩地叫著。


  看到群馬迎麵跑了過來,綿羊們絲毫沒有讓道的意思,隻是稍稍向一邊靠了靠。


  麻九他們隻能放慢速度,看著綿羊們從腳下流水一般地過去。放羊的人看了麻九幾人一眼,臉上都是無奈。


  沒辦法,這些綿羊天天在官道兩旁走動,已經習慣了奔馬的踢踏聲,不在害怕了。


  一寸金蓮咯噔噔,


  半捺毛發軟絨絨。


  吃進青草變藥丸,


  聽到狼嚎就心驚。


  趕了半天的路了,麻九的肚子已經打起了鼓,可以說饑腸轆轆了。摸摸已經塌陷多時的肚子,麻九朝放羊的老大爺招招手,問道:

  “老大爺,請問村裏有吃飯的地方嗎?”


  聽到麻九的問話,胡子花白的牧羊人先是一愣,而後,淡淡一笑,伸手一指村子方向,說道:


  “你們想打打尖啊!往前走村口就有一家酒肆,牛肉大餅,大碗黃酒,進屋就吃,很方便的。對了,還能喂馬!”


  “謝謝啊!”


  麻九說完,三人催馬向村口走去。


  正午時分昏沉沉,

  肚子餓得直抽筋。


  借問酒家何處有,

  羊官遙指榆樹村。


  老人說的沒錯,村口果真有一家酒肆,大門口立著一塊牌子,寫著‘十裏香’字樣,一塊四方的青色酒旗寫著大大的酒字,在一丈多高的竹竿上挑著,酒旗鑲著黃邊,帶著穗子,在微風中飄擺著。


  一麵青旗空中飄,


  陣陣醇香衝九霄。


  黑手白手把杯舉,

  九五之尊不上朝。


  麻九、朱碗主、胖三三人一進酒肆的院子,店小二就熱情地迎了上來,幫助在馬棚栓好了馬,給馬飲了水,喂上了穀草。


  馬兒們把頭伸進大大的木頭馬槽子裏,大吃大嚼起來,它們歡快地搖著尾巴,打著響鼻。


  泥土壘起的院牆已經被風雨腐蝕得不成樣子了,牆的側麵坑坑窪窪的,風幹的泥土像桃酥一樣,看起來異常的脆弱,仿佛隨時隨地要散架子一樣,牆頭上一些枯草幹幹癟癟的,帶著毛茸茸的黃白色的葉子,仿佛向人們訴說著秋天的悲涼。


  幾人走進了屋裏。


  屋子不算大,放著三四張四四方方的大木桌子,周圍擺著寬寬的長條椅子,靠近裏屋廚房的門口有兩隻木頭酒缸,蓋著蓋子。


  一張靠牆的條案上放著大小不等的酒壇子,上麵寫著酒品的名字,什麽杜康酒,杏花村酒,明月泉酒等。


  令麻九吃驚的是,條案上還擺著兩個大大的陶瓷酒瓶,酒瓶的底部和瓶嘴不大,呈大肚子形狀,有一尺半高,很像現在的大花瓶。酒瓶寫著羊羔酒字樣。


  屋裏沒人吃酒,麻九三人在中間的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


  店小二肩搭毛巾,腰係圍裙,滿臉堆笑地站在一旁,給麻九幾人介紹酒菜:

  “請問客官,您都來些什麽呀?我們這裏酒品很多,有本村自釀的米酒,有通州城最好的黃酒,也有市麵流行的外地好酒。有尚好的牛肉、羊肉、兔肉,還有各種青菜,有蔥花大餅,有熱湯麵片。”


  “你的羊羔酒咋賣呀?”


  麻九這句話一出口,店小二沒咋樣,可把朱碗主和胖三嚇了一跳,他倆趕緊擺手搖頭,表示異議。


  可能他倆怕酒太貴吧!

  “客官,這酒一錢銀子一角,這是好酒,價錢的確貴了一點,不過,俗話說,一分錢一分貨,羊羔酒那是好喝不上頭,嘎嘎有勁,過癮是沒的說。有人說:羊羔羊羔,一角就飄。”


  店小二雖然年紀不大,還真是個能說會道的家夥。


  聞聽店小二的話,朱碗主和胖三都伸出了舌頭,舔著嘴唇,並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麻九。


  兩人的眼神有些複雜,一些期待,還有些後悔,隱隱帶著一絲自責。


  麻九淡淡一笑,知道這兩個酒鬼為剛才的舉動後悔了,便說道:


  “先給來三角羊羔酒,二斤牛肉,二斤羊肉,六張大餅,一盤土豆炒白菜。”


  “客官,您別來土豆炒白菜了,您來盤白菜燉豆腐吧,剛剛出鍋的,這也是本店的招牌菜,做的非常有味道,客人都是每來必點的,況且不用現做了,行嗎?”


  “好!就依你,要快啊!”麻九也不磨嘰,爽快答應。


  “好了!這就上來了!”


  店小二說完,轉身張羅去了。


  朱碗主和胖三望著條案上的一些酒壇子,都蠕動著嘴唇,一副饞貓見了鹹魚的模樣。


  麻九見了,偷偷暗笑。


  抬手敲了幾下桌子,把兩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臉上,麻九說道:

  “兩位碗主,昨天晚上沒少喝呀,今天肚子裏酒蟲又蹦躂了?”


  聞聽麻五的話,兩人對望一眼,胖三開口說道:


  “昨晚的酒太淡,幾泡尿就沒影了。”


  朱碗主點點頭,接著說道:“人是燈,酒是油,一天不喝就昏頭。”


  麻九淡淡一笑,說道:“歪理邪說,我看是越喝越昏頭。”


  隨後,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扯了一些喝酒的事。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酒菜都上全了。


  麻九看到牛羊肉都是大塊,熏兔不大,不過,氣味還算正。


  三人各自倒上酒,麻九首先端起酒碗,說道:“來吧!喝一口!”


  說完,麻九輕輕喝了一小口。


  有點辣,很像當代二鍋頭的味道,隻是酒味沒有那麽濃烈。


  胖三和朱碗主一起端起酒碗,胖三首先喝了一大口,吧嗒吧嗒嘴,說道:

  “這羊羔酒還真沒喝過,顏色真淡,口感綿軟,還有淡淡的甜味,真是好酒,店小二說不上頭,看來,應該沒說謊。”


  朱碗主聞言,臉上現出喜悅之色。


  看向酒碗的目光也變得更加熱烈起來,但,似乎還有一絲羞澀,仿佛看著一位豆蔻少女。


  被酒折磨的滋味很爽。


  被美酒折磨的滋味更爽。


  所有的酒鬼都是被虐狂。


  先伸舌頭呷了一小口酒,吧嗒吧嗒嘴,然後用舌頭使勁地舔著嘴唇,朱碗主頓時眼睛直冒藍光,仿佛惡狼見到了小羊羔。


  貪婪的神情無比的誇張。


  他猛地端起酒碗,就聽一通咕咚咕咚的聲響傳來,碗底已經朝天了。


  用發黑的舌頭舔了舔碗邊,然後,又舔舔嘴唇,才把酒碗放下,意猶未盡的饞樣寫在了臉上。


  一看朱碗主幹了,胖三也端起酒碗,很快也喝了一個底朝天。


  兩人對望一下,都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難以抑製的渴望。


  於是,兩人都望向麻九,同時,舌頭都在不斷的舔著嘴唇。


  麻九沒說話,隻是淡笑。


  就這樣過了幾秒,朱碗主實在忍不住了,說道:

  “麻護法,再給來一角唄,這酒也太解渴了!”


  朱碗主說話的時候,胖三在一邊直點頭,那意思很明顯,也想來一角。


  麻九不貪酒,但,他可了解喝酒的人,於是,說道:


  “來唄!你倆管夠喝,隻要不耽誤趕路就行。”


  ······

  麻九三人正吃喝談笑呢,一陣腳步聲從院子中傳來。


  麻九回頭一看,一個穿著破舊濃眉大眼的小夥子推門走了進來,他手捧著木碗,嘴略微有些撅噘,看起來有些蓬頭垢麵的,他眼睛不小,但明顯地缺少光澤,看起來有些發呆。


  從房門被推開的響聲,以及那小夥子旁若無人的眼神,還有那莽莽撞撞的步伐,麻九一下子就斷定,此人智力上有些問題。


  又二又愣,呆呆傻傻。


  果然不出麻九所料。


  一見麻九三人在用餐,小夥子便徑直走了過來,他的腳步鏗鏘,震得地板咚咚直響。


  旁若無人。


  來到三人吃飯的桌子旁,小夥子把木碗向朱碗主眼前一遞,兩眼直勾勾地瞅著朱碗主,開口說道:


  “親娘啊,孩兒餓了,給弄點吃的吧!”


  雖然小夥子的眼神發直,但聲音有高有低,抑揚頓挫的,還充滿濃濃的感情,仿佛朱碗主真的是他的新娘。


  這個場景如果不看小夥子的眼神,他真的很像孝順兒子。


  胖三一看此情景,知道此人是個傻子,臉上浮現了一絲怒色,還隱隱有一絲鄙夷。


  不過,這個場合,胖三還沒有對此事進行處理的資格,他隻是看著朱碗主和麻九,臉上一片陰沉。


  喝酒的人,就怕打攪,一有外事打攪,燃燒起來的快樂心情就會瞬間熄滅。


  這就是大家常常說的掃興。


  小夥子的突然出現,倒是沒影響麻九的酒興,因為他不貪酒,但是,看到小夥子的境況,麻九似乎想起了乞丐麻九流浪的童年,所以,看向小夥子的眼神都是同情,也希望朱碗主大發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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