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開會
看現場安靜了下來,薑盆主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大家注意了,說幾個事。
首先,今天放假,村民們不必出去辛苦了。
其次,借著東西南北四縣骨幹都在此地的契機,今天要開展一年一度的盆會大比武,選出前三甲,以資鼓勵。
還有,今天晚上舉行聯歡酒會,歡迎外縣的兄弟們。
最後,請麻九、薑婉紅兩位銅護法,朱碗主、牛碗主、馬碗主、東縣的竹護法胖三一會兒到東廂房南屋開會。
大家也在飯廳呆一會兒,先別動,一會兒可能有一些通知。我的話講完了。”
薑盆主說完,就走到條案前,拿碗準備吃飯了。
等麻九吃完了飯,抬頭一看,薑盆主的眼前還放著三個黑麵饅頭沒吃呢,想到飯廳裏的人可能會找自己閑聊,為了不鬧笑話,便起身走出了飯廳。
院子裏空無一人,麻九信步來到了院外。
站在大門口,四處張望著。
突然,一陣卡茨卡茨的奇怪聲響傳進了耳畔。
熟悉的聲響。
麻九知道,這是老牛啃食苞米秸稈的聲音。
前世,薑婉紅家的西院,姓牛的一戶人家,養了一頭老黃牛。
這頭牛又懶又饞,總是跑到麻九家的柴禾垛旁啃噬苞米秸稈和苞米葉子。
為這事,麻九沒少遭罪。
因為沒有看護好柴禾垛,麻九不止一次遭到父親的訓斥,甚至毒打。
麻九準備了幾個柳條鞭子,老黃牛一來,麻九就瘋狂的鞭打。
即使這樣,也沒有阻止老黃牛對秸稈的渴望。
後來,實在沒有辦法了,麻九便找到了老牛家的家主,說明了情況。
雖然兩家都感到很不愉快,但是,老黃牛真的很少出動了。
想到這兒,麻九淡淡的一笑。
老牛這東西,出力不少,但是,智力低下。
有時,隻有鞭子才能抑製它的貪欲。
想到這一會兒也沒什麽事情,麻九便朝東邊發出聲響的柴禾垛走去。
來到柴禾垛邊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兩頭老黃牛正在咀嚼苞米秸稈呢。
其中一頭牛的長相和前世騷擾自己家的那頭牛很像,都是黑頭芯兒,左邊牛角殘缺。
有人說:牛角殘,不吃鹽。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這種牛角殘缺的牛很倔強,不聽話,總是一意孤行。
兩頭牛大大的牛眼,半天也不轉動一下,給人的感覺就是傻呆呆的。
直勾勾的眼神也折射出了老牛那簡單的思維和倔強的性格,不斷搖動的長尾巴,表明這兩頭老牛的食欲很好,對秸稈的味道也是十分的滿意。
也許是一時脫離了人類的奴役,心情大大的放鬆,翹尾巴了。
總之,這兩頭老牛都很貪吃。
麻九知道,這些秸稈不是用來喂牛的,是用來燒火做飯的,想到自己前世小的時候就因為老牛禍害秸稈,而遭到過父親的責罰,麻九立刻生出了憤怒的情緒。
人不能上錯炕,牛不能吃錯食。
吃了不該自己吃的東西,就是犯罪。
想到這兒,麻九對老牛的憤恨陡然增加了幾分。
敗家玩意,不就是嘴長嗎,咋啥都敢吃呢?
從地上拿起一根柳條子,麻九走上前去,首先朝那頭殘角的老牛抽去!
啪!
一聲輕響。
柳條子抽在了牛背上,冒起一股白煙,同時,牛背上出現了一條淺淺的鞭痕。
陶醉在美食中的老牛微微聳動一下身子,向前邁了一小步,依然咀嚼著秸稈。
“打的輕,是不?”
麻九叨咕一句,胳膊一甩,柳條子便又抽了下去。
啪!
這次,麻九用了七成力氣。
殘角老牛嗚嗷一聲,夾著尾巴跑了。
另外一頭老牛也跟著跑了。
製裁貪婪,手軟了,絕對沒有效果。
望著跑遠的老牛,麻九得意的笑了。
隨後,麻九來到豬圈跟前瞧了一會兒,覺得有幾頭豬似乎看起來有些熟悉,略微一思考,明白了,這些看起來有些眼熟的豬應該是昨天自己和婉紅在集市買的。
豬圈的邊上還栓著兩隻山羊,也應該是昨天沒被射死的山羊。
對了,有的山羊被射死了,看來,中午或是晚上應該有羊肉吃了。
一轉眼,看到兩頭老牛又慢悠悠的回到了柴禾垛邊上,嘴巴又咬向了苞米秸稈,麻九這回真來氣了,敗類玩意,咋一點記性也沒有呢?
跟前世的敗類老牛一個德行。
看來,剛才還是不夠狠。
牛皮太厚,鞭打產生的痛苦沒有傳進麻木的大腦。
想到這裏,麻九快步走過去,撿起一根稍微細一點的柳條子,照著兩頭老牛的背部狠狠抽了幾下。
這回,是十二分的力氣。
麻九都冒汗了。
鞭子細,增力氣。
細鞭子對牛背產生的壓強就大,破壞力就強。
幾條血紅的鞭痕出現在兩隻老牛不很平坦的脊背上,兩隻老牛哀嚎著,一溜小跑的逃了。
方臉大眼傻呆呆,
拖犁拉車不自哀。
能去荒原啃青草,
偏偏走入農家來。
估摸時間差不多了,麻九緩步回到了院子,走進了東廂房的南屋。
屋內西邊炕沿上坐著朱碗主,剛才在飯廳和朱碗主嘮嗑的有半顆門牙的矮胖子也在,他的胸前掛著五隻木碗,他可能就是薑盆主所說的竹護法胖三了
胖三似乎還沒有從失去碗主的悲痛中解脫出來,一臉的悲傷。
還有兩位中年男人也坐在炕沿上,一人較胖,眼睛較小,頭發較長,一人較瘦,眼睛較大,頭發較短。他倆應該就是薑盆主所說的牛碗主、馬碗主了,但不知道哪位是牛,哪位是馬。
看到麻九邁進了門檻,屋裏的幾人都望向麻九,臉上表情都很和善。
朱碗主拍拍自己身邊的炕沿,麻九會意的點點頭,緩步走向朱碗主,傻呆呆地坐在了朱碗主的身邊。
“牛碗主,你們南縣來了多少人?”
麻九一落座,朱碗主就朝較胖的中年人開口問道。
“我們一共來了十一個人,唉,來晚了,兩次營救都沒趕上。你們來了多少人?”
牛碗主一邊向麻九傳遞著歉意的眼神,一邊回答著朱碗主的問題。
原來這個胖子是牛碗主,可他的眼睛小,恐怕連牛眼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見牛碗主朝自己遞眼神,麻五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我們來的也不多,盆主給下了十人的指標,我們就來了十個人。”
牛碗主朝朱碗主點點頭,忽然眉梢一挑,又說道:
“老朱,聽說你們西縣新來一位縣令,挺好色貪財的,百姓苦不堪言,這是真的嗎?”
聞聽牛碗主的問話,朱碗主麵色沉重的點點頭,說道:
“這些傳言不虛,這位鬼子縣令就認錢,隻要給錢,他什麽壞事都幹。
一個鬼子員外強占了一家樹族人的土地,他給這個縣令上了賄賂,樹族一家有冤無處伸,又沒了田地,隻能要飯了,咱們木碗會就又多了幾個成員。
唉,這年頭,侵略者沒一個好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聽了朱碗主的話,牛碗主馬碗主以及麻九都連連點頭,麻九頭點的最是緩慢沉重。
無官不貪!
這侵略者的官一定更貪腐,因為他是外族,對百姓根本沒有感情,百姓在他們的眼裏,就是創造財富的奴隸。
是亡國奴。
用點頭表達了一番感慨之後,牛碗主長歎了一口氣,再次開口問道:
“老朱,聽說你們西縣還有假寺廟,更有稱霸一方的土豪劣紳,是真的嗎?”
“是真的,據說寺廟有很多土地,和尚的生活很糜爛奢侈,土豪非常霸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
隻是木碗會至今還沒有和他們發生瓜葛,所以,他們的底細,我也隻是道聽途說。”
牛碗主點點頭,說道:“無風不起浪,道聽途說可能隻是這幫敗類作惡的冰山一角,有些樹族敗類,勾結鬼子,也幹了不少的壞事。
我們縣就有一個捕頭,把自己的花季妹子送給了好色的鬼子縣令,依仗鬼子撐腰,幹了不少欺男霸女的壞事,多虧三木會出頭,才把他滅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朱碗主發出了感慨。
有些瘦弱,長著大眼睛的馬碗主清清嗓子,正想說些什麽呢,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大家都閉上嘴巴,朝門口看去。
彭!
一聲響動。
隨著門被粗暴的推開,薑碗主和婉紅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薑盆主腳步鏗鏘地走到屋地中央,一屁股坐在了唯一的藤椅上,麵對眾人落座的炕沿方向。
婉紅示意麻九靠近朱碗主一些,麻九剛剛移動了身子,她輕飄飄的坐在了麻九的身邊。
麻九又有了春天般的感覺。
藍天,白雲,青草,花香。
挨著美女,就是芬芳。
薑盆主掃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的諸位,假咳兩聲清清嗓子。
大家頓時安靜了下來,似乎大氣也不敢出了,目光都集中在了地上薑盆主的身上。
婉紅晃動腦袋,輕輕甩了甩秀發,麻九頓時感到花香濃鬱了幾分。
薑盆主看了婉紅一眼,臉色一沉,對婉紅甩頭的舉動似乎有些不滿,不過,隻是輕歎一聲,然後,開口說道:
“把大家召集過來,開一個短會,有幾個事情說一下。第一件,營救麻護法和營救婉紅的行動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有關立功人員我已經記了下來,到年底進行表揚獎勵;
第二件,在營救婉紅的行動中,東縣的楊碗主不幸捐軀了,大家都很悲哀······”
說到這兒,薑盆主突然有些哽咽,眼圈也紅了,說不下去了。
炕沿上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似乎都在默哀。
屋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的壓抑,似乎空氣也變得酸了起來,刺激著每個人的鼻孔,幾個不同的鼻音帶著同樣的憂傷悄然響起。
“啊···”
婉紅和胖三同時哭出了聲,神態不能自已。
婉紅真的很悲傷,眼淚仿佛斷線的珍珠,撲簌簌的。
楊碗主是為了搭救她和麻九而犧牲的,心中的酸楚仿佛決堤的洪水,難以抑製。
胖三把大嘴一咧,隻是低聲幹嚎,他是典型的‘幹打雷不下雨’。
有人說:感情深,淚水噴;感情淺,一點點。
這胖三連一點點淚水都流不出,到底是性格原因,還是真的無情。
這一點,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麻九雖然悲痛,但是,並不強烈。
不像在通州揚碗主的犧牲現場,很酸楚。
難道沒有了楊碗主遺體的刺激,單靠心裏的想象激發不了情感?
他忽然在心裏痛恨自己了,民族兄弟為搭救自己犧牲了,自己怎麽悲傷不到喉嚨呢?
無論怎麽譴責自己,那種悲傷依然如舊,淡淡的,隻是在心裏緩緩的流動,並不侵犯喉嚨和鼻子。
麻九低著頭,偷偷地看著地上的薑盆主。
薑盆主胸部起伏,淚眼朦朧,但,臉色堅毅。
很顯然,他在克製自己的悲痛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