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浮生半日
席樂晃蕩在大馬路上,心情沒好了一會兒,就感覺又有人跟著自己,席樂知道是康蕾朵跟了出來,心情煩躁,心想好不容易獲得了空間,卻失去了自由,這去哪兒都跟著一個女人,也夠鬱悶的。
他邁開小短腿拚命地奔跑,想甩掉康蕾朵,但是當他繞了好幾圈,氣喘籲籲的剛想休息一會兒的時候,發現康蕾朵竟然依舊不離不棄地跟在身後。席樂不知道,康蕾朵有著多年反跟蹤的經驗,所以跟蹤起別人來,也是一把好手,而且她跟蹤別人的時候,就會轉移焦慮,把對那個惡人的恐懼變為追蹤席樂的執著。就憑著這樣的執著和熱情,席樂又怎麽是她的對手呢?
席樂見甩不掉她,隻好回頭攤牌,無奈道:“大姐,你總是跟著我做什麽,讓我喘口氣行不行?”
康蕾朵見他生氣了,楚楚可憐地央求道:“席樂,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這樣做的。這裏不安全,容易被壞人聽到,我們回家再說吧。”席樂聲音又提高了一些,黑著臉道:“你不要鬧了,實話告訴你吧,這裏安全的很,根本沒有什麽一直跟著你的壞人,那隻是你的幻覺而已。你有病,被迫害妄想症。”
康蕾朵眼睛裏淚珠翻滾:“不是的,席老師,真的有人一直在跟著我,我沒有說謊。”
席樂越來越生氣,聲音越來越大:“不錯,你的確沒說謊,因為你病得不輕,你想想,怎麽會有人這麽多年來,什麽也不做,整天跟著你。他如果一直跟著你,吃什麽,喝什麽,拿什麽養家,不要以為你瘋,別人也會跟著你一起瘋。你醒醒吧,走,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
席樂說完,伸手就去拽康蕾朵,康蕾朵淚流滿麵地掙紮,席樂的心也像刀割一樣。但是他很清楚,他不能再陪著康蕾朵胡鬧下去了,否則更是害了她。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對著他們兩個指指點點。有指責席樂無情的,有懷疑康蕾朵確實是在發神經的。
這時一個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是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膚色白淨,但是眼睛狹小,就算圓睜著,別人也不可能從正麵看到他的瞳孔。蒜頭鼻子,歪嘴。這個男人對著康蕾朵大聲道:“康蕾朵,你不用在這裏裝瘋賣傻,我警告你,盡快給我騰房子,否則我會控告你。”說到這裏,他又看了一眼席樂,冷冷道:“這位,我不知你是她的什麽人,我警告你,她現在住的地方,是我的房子,我姐留給我的。你也知道,她就是個神經病,你不要打那房子的主義。我勸你們盡快給我騰房子,否則法庭見。”說完轉身走了。
席樂愣了,問康蕾朵:“他是誰?”
康蕾朵眼淚汪汪:“他是我舅。”
席樂這才知道,自己不是單純地被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纏上了,還陷入了一宗爭產案。
席樂和康蕾朵回到家,隻見門上貼了一張傳票,康蕾朵的舅舅果然起訴了她。
席樂一進門,就奔回自己房間收拾行李,康蕾朵伸手去阻攔他:“席樂,不要走,你聽我和你解釋。”
席樂盛怒:“本來我隻是認為你腦子有病,現在才明白是我自己傻,完全被你蒙了。什麽保護你,免費做你的租客,你是想讓我幫你留住這套房子對不對?我又不是你的什麽人,不會摻乎你們的家務事。我也是真夠笨的,扔下老爹老娘在家,非要搬來和你住,我簡直太太太愚蠢了。”
康蕾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是這樣的,這房子是我父母的,我舅想霸占這房子,給我表弟結婚,才會這樣做的。”
席樂使勁甩開她的手:“那我也不管,這是你的家務事,你自己處理。”說完怒氣衝衝地離開康蕾朵的家,狠狠地摔上了門。
康蕾朵追下樓,一路都沒看到席樂,又驚又怕,抱著頭坐在街心花園的石椅上痛哭。
一會兒,有人捅捅她,她抬起淚眼,於朦朧中看到席樂胖臉,含淚笑道:“嚇死我了,原來你沒有走遠呀。”
席樂歎氣:“我本想下決心離開的,可是看你哭得可憐,又擔心你會做什麽傻事情,於是就回來了,準備給你個解釋的機會。最關鍵的是,大周末的,我不想忽然拖著行李箱氣哼哼地回去,這樣會嚇壞老爹老娘的。”
康蕾朵家,席樂對康蕾朵道:“說吧,你舅舅和這房子是怎麽一回事,這房子到底是你媽留給誰的?”
康蕾朵急道:“當然是留給我的,我媽的房子,怎麽會留給我舅呢?他是個無利不圖的鐵公雞,他吞了我姥爺的房子,甚至連我家的房子也一直看在眼裏。”
席樂愣住了,心中在分辨康蕾朵的話是真是假?
康蕾朵有的時候瘋瘋癲癲,有的時候又異常清醒,她明白席樂懷疑什麽,娓娓解釋道:“席老師,我們倆的分歧隻是在有沒有人跟蹤我的問題上,拋開這事不提,在別的事情上,我還是思路正常的對不對?”
席樂傻愣愣地點點頭。
康蕾朵繼續道:“席老師,請你一定要信任我,我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你解釋清楚。我姥爺有我媽和我舅兩個孩子,我姥姥沒的早,我媽出嫁後,就剩下我舅和我姥爺一起住。他倒不是為了照顧我姥爺,而是因為他自己買不起房子,又想要吞了我姥爺的房子,所以一直不肯出去租房住。
我奸懶饞滑,對我姥爺不好。後來我姥爺得了阿爾茨海默症,我舅逼著我姥爺簽了個合同,說我姥爺自願把這房子給他,這房子和我媽半毛錢關係沒有。我媽是女兒,本來也沒打算跟他爭奪我姥爺的房產。但是有一次,我把他給得罪了。當時我已經上班了,買了藥和好吃的去去看我姥爺,我姥爺從他的黑皮書包裏摸出五百塊錢想要給我,我看了一下,他的包裏隻有這五百塊錢。我的眼淚嘩啦一下子就落下來了,我姥爺是高工資,可是被我舅克扣得就剩下這點兒錢。
我當時的工作不錯,當然不需要我姥爺的錢,但是做晚輩的誰都明白,不能在這個時候拂了老人的一片心。沒想到我老舅氣急敗壞地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貪圖我姥爺的錢。我當時年輕氣盛,就和他吵了起來,追問他我姥爺的工資都到哪裏去了。他直接罵我是白眼狼、外甥狗。那次吵架,他和我們家就徹底翻臉了,誰想到竟為了區區五百塊錢,就葬送了一份親情。
後來我被壞人盯上工作沒了,有家不能回,我父母不理解我,也恨不得和我脫離關係。我舅高興了,看上了他們兩個的房子,想給我表弟結婚用。
我父親去世後,我媽的身體也不好,後來我才知道,她遺傳了我姥爺的阿爾茨海默症,記性越來越不行,我老舅就把她送進了老人院,他舍不得把她送到好的老人院去,隻給她送到條件最差最便宜的老人院去,在送她去之前,還騙她寫了份遺囑,說她自願把房子給了我舅。”
說到這裏,康蕾朵已經泣不成聲。
席樂是個孝子,平日裏最顧親情,聽到有人居然這樣對待老爹和姐姐,一時間義憤填膺,怒發衝冠。
康蕾朵擦擦淚繼續道:“都怪我不爭氣,惹了不該惹的人,不能照顧我爸媽,我媽去世之後,我舅就霸占了我父母的房子。還請了裝修隊來重新裝修,幸虧我知道了消息,報了警,攆走了裝修隊,才收回了我父母的房子。
我舅不服,起訴我,但是我找到了他把我媽扔在養老院虐待她的證據,法院判這房子,我和我舅一人一半。但是我不服,這時還是他兒子的女朋友間接幫了我的忙,我表弟搭上了一個富二代女生,我舅怕我們兩個的官司會影響到他兒子的姻緣,才暫時不和我糾纏的。
現在他又來找我要房子,第二次起訴我,不知是我表弟已經結了婚,還是他們兩個已經分手了,我看分手的麵兒大。”
席樂猶豫道:“現在的關鍵是該如何奪回你的房子?”
康蕾朵哀傷道:“可是我沒有錢,請不到好律師。”
席樂搜腸刮肚:“我去找人幫你。”
康蕾朵眼泛淚花:“真的嗎,謝謝你。”
席樂說:“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康蕾朵擦擦眼淚,又期待又奇怪地看著席樂。
席樂說:“要回房子之後,你要去看醫生,治好你的被迫害妄想症。”
康蕾朵搖頭:“不是的,席老師,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我沒有病。那個惡人真得一直在跟著我。”
席樂歎息一聲,又拉起行李箱轉身要走。
康蕾朵一把拽住他:“席老師,你別走,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