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媽媽的心
冬去春來,轉眼一年時間過去了,宋豔麗身邊的同學、朋友、同事都結了婚,隻有宋豔麗一人毫無著落。一個臉蛋鼓鼓的女同事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大張旗鼓地到電影院來接她。那男人是上窄下寬的一顆頭,臉上疙裏疙瘩,像是青春期的粉刺沒好利索。一雙桃花眼,目光迷蒙,鼻子是酒糟鼻,像地裏成熟的草莓,隻有嘴唇是薄薄的,很好看。當然也擅長說甜言蜜語,既有女同事親口作證,宋豔麗也親見過一次。
那男人穿粉色的半袖衫,怎麽看怎麽像一隻粉色的蛤蟆。他帶了許多奶茶來接宋豔麗的女同事,意思是請請她的同事們。
當他把奶茶送到宋豔麗手中時,宋豔麗微笑著接了過來,並道了謝,那隻粉蛤蟆的眼神都直了,他的手故意碰了宋豔麗的手一下。
宋豔麗以為他隻是失誤,沒有在意,哪知那隻潮濕的汗手又在在塑料袋的掩飾下抓了她一把,宋豔麗的臉瞬間變了。她生氣地推開那杯攔截在自己麵前的奶茶,可是她看了一眼女同事,發現女同事正在春風得意地望著自己,一幅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宋豔麗怕把事情鬧大,隻好吃了這個啞巴虧,她接過了奶茶,轉身離開了,回頭時那隻粉蛤蟆還在得意地笑。宋豔麗跑到衛生間去,直接把那杯奶茶扔了。
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宋豔麗都在猶豫是不是要告訴她的女同事,這隻粉蛤蟆很有問題。但是女同事要麽是誇她男朋友有多麽好,要麽就是抱怨其她女人*她男人。宋豔麗明白了,自己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如果再多說什麽,不但不能幫助女同事,還會徹底失去她的友誼,甚至弄得很難看。
女同事的婚宴,宋豔麗找了個借口沒有去。之後不久,女同事就辭職了,然後傳來了她懷孕的消息。一天,宋豔麗接到女同事的電話,讓她到家裏去坐坐,說很久沒見到宋豔麗了,非常想她。宋豔麗猶豫著不想去,女同事說她老公出差不在家,不用避諱。
宋豔麗想她結婚時自己就沒有去,現在她懷孕了,該去看看她了,於是買了牛奶和水果,又買了一套男女寶寶都能穿的嬰兒服,來到女同事家。
女同事家的保姆給她開了門,女同事穿著粉色的孕婦裝,臉上生滿了雀斑,一張粉嘟嘟的臉,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家裏堆滿了琳琅滿目的東西,簡直是個物質豐厚的世界。女同事得意洋洋地和宋豔麗吹噓,她老公每個月給她三千塊錢零花錢。
在那個年代,宋豔麗一個月的工資隻有一千塊錢,女同事的零花錢足足是她的三倍,那還不是衣服、包、手飾,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呀?
然而宋豔麗一點兒也不羨慕她,甚至有些同情她。覺得她像是一隻被粉蛤蟆養的籠中鳥,愈發覺出自由地可貴。兩個女人聊了一會兒八卦,忽然門開了,粉蛤蟆走了進來,看到宋豔麗先是一愣,然後眉開眼笑,小眼睛眯成一道縫,樂嗬嗬地伸出手和宋豔麗握手。
宋豔麗避開了,他就搓搓手,然後從行李箱裏摸出兩支香奈兒口紅,兩瓶香水,遞給自己老婆道:“來,見一麵兒,分一半兒,你和你朋友分一分。”
宋豔麗同事有些舍不得,粉蛤蟆急道:“趕緊的呀!”
宋豔麗拒絕道:“這些不適合我,我先走了。”
粉蛤蟆賠笑道:“在這兒吃飯吧,我給買螃蟹去。”
宋豔麗淡淡道:“我吃螃蟹過敏。”又扭臉對自己的女同事說:“我先走了哈,改天再來看你。”
女同事還沒說話,粉蛤蟆說:“我送你。”
宋豔麗口裏說著不用,匆匆離開,粉蛤蟆不依不饒地跟了出來。
一出家門,就拉拉扯扯、動手動腳的,宋豔麗使勁掙脫他,怒道:“不許再跟著我,要不我報警了。”
粉蛤蟆嬉皮笑臉:“不至於吧,宋小姐?我隻是想送你回家,你去看看我那新車,凱迪拉克。”
宋豔麗說:“對不起,我隻喜歡坐公交車。”說完不再理他,甩開他的手,一扭一扭跑開了。
春末夏初,《泰坦尼克號》即將上映,浩浩蕩蕩的宣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宋豔麗在影院門口發宣傳海報,不知為什麽就想起了周大進。她想周大進是那麽愛看電影的人,如果他來看這電影就好了。
正想著,手機響了,那時還是諾基亞的直板老手機,宋豔麗的女在電話裏哭哭啼啼,說粉蛤蟆欠了一屁股債,跑了,把那些債留給了她。手機那邊哭得稀裏嘩啦,宋豔麗不停地安慰她道:“不要哭了,小心肚子裏的寶寶。”
忽然手機那邊傳來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叫,宋豔麗懷疑自己女同事要生了,連忙詢問,但無論她再大聲喂喂叫喚,那邊都沒有聲音了,然後手機掛斷了。
宋豔麗手中的宣傳海報扔了一地,她拔腿就跑,自從上次沒有追到周大進的車,她就再也沒穿過高跟鞋,永遠都是一雙平底鞋。
她跑過了兩條街,還是錯過了公交車,揮手打車,路過的出租車全是載客狀態。太陽很毒,曬得她臉龐通紅,滿頭大汗。正在手足無措之時,一輛大車停在宋豔麗身邊,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車窗傳出:“到哪兒去?上車!”
周大進方方正正的臉龐從車窗中伸出,眼神誠懇。
宋豔麗跳上大車,坐在周大進的旁邊,把女同事的地址告訴周大進。周大進開車疾馳,宋豔麗坐在他身邊,忽然間覺得如同坐在凱迪拉克中那般驕傲和自信。
二人趕到宋豔麗同事家,她昏了過去,羊水破了。二人把快要生產的宋豔麗同事送到醫院,她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
宋豔麗驚奇地發現,原來周大進是那麽喜歡小孩子,他抱著那個小小的女嬰,滿臉疼愛和陶醉。那個小女孩兒有著大大的眼睛,鮮紅的薄薄的小嘴,桃形的臉蛋兒,完美躲避了她父母的缺點。
第七天時,宋豔麗去接女同事母女出院,沒想到卻看到焦急的醫生和護士,原來宋豔麗的女同事不辭而別,留下她的女兒和一屁股債。債自然輪不到宋豔麗身上,可是這個出生隻有一個星期的小嬰兒將要被送到孤兒院去,這件事嚴重地刺激著宋豔麗。她透著玻璃窗,看著那個胖胖的吮吸著自己手指的小女孩兒,流下淚來。
身後有人遞過手絹來,宋豔麗接過來擦了擦淚。
宋豔麗從沒有那麽激動過,她和周大進一起去吃飯。周大進呼嚕呼嚕吃著西紅柿雞蛋麵,一邊聽宋豔麗大聲罵著自己前同事和粉蛤蟆這對冤孽夫妻,他們兩個作孽也就罷了,偏偏扔下這麽可愛的女兒,簡直是喪心病狂、禽獸不如。
說著說著,宋豔麗又哭了起來,還一直用周大進剛才遞給她的手絹擦淚。宋豔麗說這孩子的命是她救回來的,她剛一出生,自己就抱著她,這幾天天來看她,這個小女嬰澄澈的眼睛、天真無邪的微笑感染著她,她怎麽舍得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送進孤兒院呢?
周大進始終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吃完了麵,又吃了些果仁。
宋豔麗眼角掛著淚,嗔怪道:“你倒是說話呀,怎麽光顧著吃呀?”
周大進問道:“你是不是想收養那個小娃娃?”
宋豔麗愣住了,呆呆道:“想又能如何,我還沒有結婚,沒有領養小孩子的權利。還有,我領養了她,我今後的人生也許會很難。我……”
周大進喝幹了杯中的茶,認真道:“嫁給我吧,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我做好準備了,你願不願意試試?”
宋豔麗再次愣住了。
兩個月後,宋豔麗搬進了周大進在靈根胡同的樓房,周大進給那個既可憐又幸運的小女娃準備了一間在當時非常豪華的嬰兒房,房間的外麵是一株大樹。
宋豔麗問周大進:“給她起個名字吧,永遠叫寶寶也不是個事兒啊?”
周大進看著窗外的大樹道:“叫周小樹好不好?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宋豔麗嫌棄道:“周小樹,不好聽,像男孩子的名字。”
周大進依舊看著窗外的大樹:“那周小森好不好?樹木總會長成森林的。”
“這個名字好。”宋豔麗總算是同意了。
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忽然也把目光看向了窗外的大樹……
周小森對往事一無所知,這種無知成全了她的幸福,養成了她彪悍的性格。
在得知小林是一個孤獨症患者之後,宋豔麗在很長一段時間是依靠周小森的,周大進出事去世之後,小森更是成了家裏的頂梁柱,宋豔麗曾想,不是自己救了周小森,撫養她長大這麽簡單,小森也在照顧自己和小林母子。小森不欠自己什麽,她忽然離去,又忽然回來,外忽然消失,似乎與當年她父母的忽然失蹤一樣,都是上蒼對自己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