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之下

  霜月康家被綁在高高的‘處刑台’上,眼前的花都看上去和二十年前別無二致,可實際上卻已經麵目全非。二十年的等待恐怕已經到了極限。禦田啊,歸根結底,你仍然還是不懂人心。你的家臣,你的子嗣……他們的決心絕對不容置疑,可他們就和你一樣。


  你醒來了嗎?在二十年前的最後,你明白了嗎?我已經無從得知。隻是此時此刻,能拯救這個國家的人,仍然隻有你。既然如此,我也隻能做出我能做的一切。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別說白舞,別說地位,別說權力,別說親人……我能夠奉獻的,能夠用以促進這決戰走向勝利的,就隻有這條命和遙遠的過去作為白舞的大名時留下的些許名聲。


  在我死後,那些仍然還愛著這片土地的人,那些仍然還記得這花都本來麵目的人,也許會驚醒吧,也許會憤怒吧。禦田,我們隻能賭他們會驚醒,賭他們會憤怒,因為現如今,僅僅隻靠一個人是無法取得真正的勝利的。


  這一點就算是你也明白吧。否則,你在最後也不會做出委曲求全的決定。雖然你被欺騙了,但是你的心我是明白的。有時候,作為高位者的我們,是唯一有能力能夠保護所有人的。而你,正是在竭盡全力的使用這個能力——


  現在,我也一樣。


  “大蛇!!!”康家看著對麵站在轎子上已經抬起槍的大蛇抬高了聲音,“你這膽小鬼!!就算爬到了這個位置,你也不過如此了!!”


  殺了我吧!黑炭大蛇!開槍吧!用你的手,親自點燃這決戰的戰火!用我的血,宣告決戰的來臨吧!這場戰鬥隻能勝利,如若輸了,那和之國就再無未來。就用我的命來賭吧!殺了我吧!


  “大蛇!!我看你是根本就不敢開槍吧!!害怕已經死了的人,還害怕我這動彈不得的人!就你這點本事,根本就不配做什麽和之國的將軍!!”


  “你、你、你這……”


  對麵的大蛇被氣得發抖,手中的槍都在哢哢作響,周圍花都的居民以及從外麵跑進來的惠比壽鎮的人們圍在處刑場臨時搭建的竹欄外麵,不停哭喊著:“康家大人!”


  此情此景,不知為何讓大蛇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景象。那男人的最後的目光,讓大蛇仿佛被狩獵一般渾身一顫!他最終還是舉起了槍,就像是要把這一切全都抹殺掉一樣:“如你所願!!霜月康家!!你就在地獄裏,和光月禦田重聚吧!!”


  在人們的哭喊聲中,槍聲響起。不僅僅是大蛇的槍,在處刑場的行刑隊也全都開槍了。為了抹殺掉一個人,為了殺死一個已經麵目全非的人,為了將最後的希望扼殺在搖籃裏,所有子彈飛向了不論如何都毫無還手之力的‘無罪之人’——


  烏鴉的聲音突然壓過了慘叫和哭喊,甚至壓過了槍聲!它們似乎是憑空出現的,黑壓壓的一片瞬間就淹沒了處刑台上的康家!誰也不知道剛剛的槍打沒打中,當人們驚訝的抬起頭來的時候,高高的處刑台上,康家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身穿蒼藍色和服的武士!


  “到此為止吧!大蛇!!”


  武士站在處刑台上,拔出了腰間黑色刀刃的刀,刀尖直指大蛇:“你已經無法殺死我們任何人了!!”


  “什麽、你、你是……”大蛇顯然還記得這個人,當然了,他怎麽能忘記在宴會現場劫走小紫還對自己羞辱了一番的人?

  “還記得我啊!大蛇!”武士的臉上雖然戴著麵具,但是其中的目光卻銳利異常,“再告訴你一次也無妨!我是來自二十年前的幽靈!今日來此就是想要告訴你、以及所有人——”


  “償還的時刻到了!二十年的等待已經夠多了!光月禦田已死,但他的遺誌還在……打敗你的,推翻凱多的,並不是光月禦田的幽靈,而是這和之國的人民本身!”


  “給我住口!!”大蛇一邊喊著一邊再次開了一槍!子彈飛向了武士並且肉眼可見的擊中了他的身體!然而他並沒有倒下!


  “蒼藍武士大人!!”


  “香取大人!不要啊!!”


  人們在旁邊喊著,不知道是因為絕望還是因為震驚,他們混亂得不知道應該相信什麽,應該怎麽辦。然而有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二十年的等待的確已經到了極限,決戰如果不是現在,那麽就永遠都不會再來——


  “我說過了!大蛇!!”香取並沒有因此而受傷,他仍然站在最高處,看著大蛇說,“你已經沒辦法殺死我們任何人了!!”


  “竟然……”竟然沒用嗎?!子彈明明都穿過他的身體了!並不是被彈開,而是穿過去了!這樣也沒用??大蛇握著槍顫抖著,他大喊,“給我殺了他!!”


  “□□隊!!”


  在處刑場負責的大蛇的忍者終於反應過來,他立即下令,剛剛處決康家的□□隊再次舉起槍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舉槍的人的手開始顫抖,就好像有什麽無形的東西纏繞上了他們的身體,挖掘出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唔……啊啊……”


  □□隊的情況有些不對勁,他們顫抖得別說把槍抬穩,甚至站都站不住了!其中一個人扔掉了槍跪在了地上,抱著頭縮成了一團,口中發出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碎碎念又像是單純恐懼時發出的悲鳴。


  “喂!□□隊!怎麽回事?!”大蛇的忍者心裏也有點虛了,這什麽蒼藍武士的本來以為他隻是裝神弄鬼,難不成還真的是幽靈嗎?!

  “花都的人民!以及和之國的所有人!請你們聽我說!”香取沒再管大蛇和他的人,而是直接對圍觀的人群說,“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光月禦田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他的家臣現在也不知身在何處……二十年來的等待、絕望和摧殘,難道還不夠嗎?!”


  “是時候接受他們不會回來的現實了!而難道如果他們不回來,我們就不活下去了嗎?這和之國就要不複存在了嗎?難道我們,就是為了他光月家才堅持到現在的嗎??不是吧!!大家!我們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未來,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的愛人——”


  “幽靈沒辦法保護任何人!等待不能拯救任何人!可以改變這個國家的也不是光月禦田一個人!康家大人想要犧牲自己,是為了讓我們清醒一點!為了讓我們明白,這和之國已經不再存在救世主與天神!除非我們自己抗爭,否則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


  “給我住口!!你這不知道哪兒來的混蛋……”大蛇又向香取這邊開了一槍,他說,“真是天真!幾個賤民又能如何?!你說了這些話也是沒有用的!因為所有人都對我們的統治心知肚明!我們——就是被這裏的所有人推舉上位的!!”


  “都說了槍是對我沒用的……”香取的麵具被槍打裂了一大半,他沒在意這些繼續說,“過去的事情再考慮已經沒有用了……開始向前看吧!不管是誰,唾棄光月家的,憎恨他們的,或者其他根本就無暇顧及這些的……大家都仔細想想吧!”


  說到這裏,香取再次指向大蛇,他說:“在這樣的統治下生活了二十年,我們確實心知肚明!再這麽下去,難道再過二十年,這花都還能屹立嗎?!這和之國還有人能活下來嗎?!如果黑炭大蛇就是這危害四方的妖怪,那麽能夠斬殺他的、能夠推翻他的……”


  “就隻有我們!!”


  說話間,香取離開了自己的位置,他猛地向前一跳,直接衝向了還站在轎子上的大蛇!大蛇慌亂的再次舉起槍來,碰的一聲!子彈擦過香取的麵具將它完全打掉,緊接著槍口就被黑刃哢的砍斷!!


  “你殺不死我!大蛇!因為在這麵具之下的……”說著香取的刀就直衝大蛇的腦袋,“是這片土地的意誌!”


  “可惡啊啊啊啊!!”大蛇被從轎子上掀了下來,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一個契機,突然在人群中有人發出了聲音:“我……我願意相信香取大人!!我願意戰鬥!為了活下去!!”


  “已經等不下去了……這麽苟延殘喘也根本就沒有意義!!”


  “康家大人都不在了……如果我們再這樣下去的話,早晚有一天會變得和、和……”


  惠比壽鎮的人們成了最好的佐證。被剝奪了土地,被剝奪了家園,被剝奪了未來,甚至就連感情都被剝奪了。這曆曆在目的鐵證,已經證明現在就是那個反抗的時刻——


  “他們還抓了無辜的人!”


  “就在行刑場後麵!”


  “放了他們!大蛇!”


  “我們已經忍受不了了!!”


  人群突然開始暴動,而‘恰好’這個時候,圍住行刑場的竹欄杆輕而易舉的就被推倒!人們湧進了行刑場裏麵!!


  “回去!可惡!你們不要命了嗎!?”大蛇的忍者被人群吞沒,就算他再怎麽威脅,也沒有人退縮。如果不論是進還是退都會是死路一條的話,那不如就賭上一切,說不定還能殺出條血路!

  “喂!德雷克!你還在這兒看著幹什麽??”


  “我能怎麽辦!這些可都隻是平民而已吧!”德雷克多少還是有點底線,他對霍金斯說,“說起來那個什麽蒼藍武士的,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啊……聽手下匯報過。說是在荒野以及附近的撿漏村有一個會幫助平民的武士。戴著麵具,穿著藍色的衣服……”霍金斯想了想回答說,“因為有不少模仿犯,抓住了之後什麽也問不住來,所以我還覺得說不定是平民臆造出來的。沒想到……”


  “——也許,這二十年來我們都在等待一個來自光月家的救贖,但是寄希望於幽靈已經沒辦法拯救任何人了!”


  香取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管有沒有光月家,不管有沒有預言或者幽靈,我們都要活下去,都要複興這片土地,隻有抗爭,隻有戰鬥!我們要告訴黑炭大蛇甚至是凱多……”


  “時代變了!!”


  碰的一聲槍響,藍綠色以及白色混雜在一起的能量直衝天際幾乎籠罩了整個花都!就和在大蛇城時一樣,一旦被這能量籠罩,所有人就都平靜了下來,不論是憤怒,驚慌,還是因為Smile的副作用而導致的無法停止的大笑,全都停了下來。


  整個花都產生了幾秒鍾的絕對寂靜。然後,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人們從地上爬起來,或者丟下手中的武器,什麽都沒說的立即離開了行刑場附近。沒過幾分鍾,這附近就隻剩下了大蛇和他的部下以及凱多的人。


  “又、又來……”大蛇再次接受到了‘清洗’,他坐在地上竟然生氣不起來,“那個人究竟是……”


  “…………不論如何,我們得找到他。”霍金斯大概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說,“那個叫香取的武士。我們這次看到了他的臉。”


  “啊。”德雷克隻是應了一聲沒多說什麽。本來他還以為,草帽小子他們突然出現已經是最突發的狀況了呢,結果這個蒼藍武士……到底該怎麽匯報才好啊……而且說到那個蒼藍武士的臉,為什麽覺得恍惚間有點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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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她)就是那個被你氣哭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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