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本性
當夜幕降臨，鋼鐵鑄造的傑爾馬王國，也被蒙上了一層銀白的柔和色彩。
大海上的星空美不勝收，隻不過這個地方並沒有太多的人會賞星星吧。有香從房間裏走出來，這麽晚了，走廊上都沒有點燈，陰暗的走廊隻有被牆壁上巨大的落地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照得一塊一塊的慘白。
這個氣氛稍微有點嚇人，要不是羅西在自己身邊，有香估計已經躲回房間裏了。
“之前不小心就睡著了……”有香趴在門邊念叨著，“但是，羅西，那個方向的確傳來了血腥味。”
“嗯……”睡著的卷心菜超可愛。會縮成一團！真的像卷心菜一樣！不過……差不多入夜的時候，就感覺到從門外傳來了異樣的氣息。這大概就是弗雷他們說的‘屏障搖搖欲墜’的感覺吧。羅西這麽想著，他說，“我不是很確定，但是總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聯絡了馬修，他還在實驗室，說是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有香看著黑漆漆的走廊深處，“要不要去夜襲伊治先生呢？”
“不要啦！”為什麽要去啊！羅西立即就阻止了有香，他說，“我們到前麵看看吧。”
“哎~~羅西突然膽子大起來了呢！”
“我、我怎麽說也是海軍啦！”以前表現得很膽小嗎？羅西稍微有點不服氣，他說，“不過……總覺得有點危險。牽著我的手吧卷心菜？”
“羅西就是想牽香香的手~”雖然這麽說了，但有香還是牽住了羅西伸過來的手。
“哈哈……被你發現啦！”羅西笑起來，他牽著有香就往前走，“我之前一直在想，傑爾馬被稱為邪惡軍團也是有原因的吧。北海的那個漫畫，雖說有一定的戲劇成分，但海軍也不會空穴來風。”
“羅西很喜歡海軍呢……”
“畢竟我就是被海軍養大的嘛。”是戰國長官救了我。羅西說，“卷心菜不喜歡海軍嗎？”
“也不是說討厭……畢竟，卡普爺爺也是海軍。但是，我見過很多很多哦……因為海軍不去履行他們的職責，或者接受了比較容易的方案，導致信任著他們的人陷入不幸。”有香說，“可是，我也明白，不管是海賊還是海軍，裏麵都有好人和壞人吧。不管哪一邊我也都見過……”
“非要說的話，有香是中立的！”有香抬頭看向羅西，她笑起來說，“我才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身份就說他是好人或者壞人呢！馬修也是這麽教我的哦！”
“馬修倒是……”他真的很懂啊。很懂人類。羅西露出苦笑，他說，“有香是好孩子呢。”
“有香已經是大人了哦羅西~”
“那是當然啦，你要不是大人我也會很困擾吧？”
“困擾什麽？”
“竟然問我困擾什麽……”當然就是……算了。果然還是沒有羅的勇氣啊。如果是他的話，現在一定會大聲的說：當然是結婚之類的事情了！什麽的吧。輸給你了啊，羅……羅西心裏這麽想著，他隻是把有香的手握緊了一點，接著轉移話題，“這附近好像什麽人都沒有呢。”
“嗯……”羅西又變得有點奇怪了！他最近好像都是這樣，難道真的是因為傑爾馬的氣氛導致的嗎？不過話說回來……有香捂住了鼻子和下半個臉，“可是血腥味好重……”
前麵……有非常、非常不好的氣息。羅西拽住了有香，讓她停下來不要再往前走了。在前方沒有窗戶而漆黑一片的走廊深處，伴隨著黑暗不斷蔓延的還有那‘隻要走進去就出不來了’的預感。現在羅西覺得自己好像終於又掌握了一個惡魔的通用技能：感知危險。
這就是屏障搖搖欲墜的感覺吧。有一種生與死就在一條線兩端的感覺，心髒也緊繃著，像是知道再往前走就要大事不妙了一樣。說起來，還活著的時候，不時也會有這種感覺。像是在醫院裏或者路過墓地以及有大規模死傷發生過的地區，凶殺現場等等……
不過現在要比人類的時候感覺得更加清晰，甚至皮膚都會刺痛。
“我們不能往前走了，卷心菜。”可能對自己來說沒有危險，但是對於有香來說，她本身的‘天賦’就對這種事很敏感，就算是在陽光之下都可能會被纏上，要是毫無防備的踏入前方，怕不是會惹來更大的麻煩，“我們退到那邊有光的地方好嗎？”
“嗯……？羅西發現什麽了嗎？”
“與其說發現了什麽，不如說我有點怕了。”傑爾馬這個地方，果然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安全’。的確，這裏可能是翡翠島永遠都無法滲透的銅牆鐵壁，然而卻是惡魔輕而易舉就能突破的‘茅草屋’。
羅西拉著有香往後退到了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巨大落地窗導致的一片明亮的月光之下，在有光的地方就能感覺到安全一些。而正好，就在這時候，對麵的黑暗中傳出了腳步聲。
那個人的腳步有些緩慢，在夜晚寂靜的走廊中聲音顯得格外的大。這聲音聽上去有些蹣跚，時不時會停一會兒，好像是在休息。不時有衣服的布料摩擦牆壁的聲音，也許他是在靠著牆走吧。
有香覺得有些害怕，她抓住了羅西的衣服，幾乎躲在他身後，直到那個一步步走來的人從黑暗中露出了身形，一點點月光照射到了他的身上，他驚訝的抬起頭看過來：“主人……？”
“澤德？！”有香從羅西身後跳出來，她看到澤德全身是血，白色的襯衫幾乎被染成紅色，還有被劃破和撕破的地方，本來光線照上去會有一點點深藍的漂亮毛發現在因為沾上血汙都無法正常的反光而變得漆黑一片，他有些慌張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然後快速的往後退了兩步，讓黑暗遮蓋住自己的身形——
“這麽晚了……主人為什麽會在這兒？”他的聲音很小，和有香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這樣，“不過……既然在這裏遇到了主人，主人能不能允許我……今天、這個晚上，陪在主人身邊？我會在門外乖乖等著天亮……所以，隻要允許我在靠著主人的門就可以了。”
澤德……怎麽回事？這是……有香從羅西身後走出來，她試圖靠近澤德，但是她剛往前走一步，澤德就迅速往後退兩步，她有點著急的說：“澤德，發生了什麽事？你受傷了嗎？”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傷。”澤德沒有去看有香的眼睛，他微微低著頭說，“隻是今天迦治殿下換了新的訓練方式……”
“……什麽訓練方式？”有香知道這一定不是什麽自己會喜歡的答案，可她現在必須要問清楚。
“…………”澤德有些猶豫的沒說話，他又開始往後退，過了幾秒鍾之後他才開口，“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對的。但是我擁有完美的執行那種事的所有技能。迦治殿下說，隻有做好了，我才能呆在主人身邊。因為我就是因此而生的。”
“澤德……”
“不要過來了主人！求你了……”不要看我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吧，一點都不‘可愛’吧？絕對不是你喜歡的‘小狗’的樣子。而且很髒，到處都很髒，會把你也弄髒的。你好看的頭發有一點波浪，像是夜晚的大海一樣的光澤，還有如同冬天結冰的湖泊一樣的眼睛——
如果靠近我的話，它們就全都會被弄髒。我不希望發生那種事。
“好吧。”有香停了下來，她回到被月光照的最亮的地方，然後說，“但是澤德要自己走過來。”
“……哎？”
“你剛剛說今天晚上想要守在我的門外吧？不行哦。如果澤德一直躲在那裏的話，就不行。”有香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壞，不過如果不這樣的話，這隻小狗怕是什麽都不會說，“我會在這兒等著你哦，澤德。”
“…………”主人……雖然好像對自己有點嚴厲，但是卻不討厭……澤德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終於走到了有香跟前，他有些局促的抱著自己的一隻胳膊，那裏好像是有一些受傷，他還是不敢看有香的眼睛，說話也還是很小聲：“主人生氣了嗎？”
現在擔心更多一點吧。看到這身血，再結合傑爾馬的作風，有香差不多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她抬起手來，用袖子擦擦澤德臉上的汙跡，仔細看的話臉上也有些細小的傷口，不過好在，當那雙金色的眼睛終於願意看著自己的時候，它們之中也恢複了一些光芒。
“澤德，就像是迦治殿下說的那樣，你一開始，的確是作為某種‘武器’而被製造的。”有香一邊給他清理血跡和傷口一邊說，“傑爾馬是一個掌控戰爭的王國，他們認為人們隻需要身體上的強悍就夠了，甚至覺得感情是不需要的累贅。你本來，也會變成這個國家的樣子。”
“——但那已經是以前的‘劇本’了。”
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了。有香說：“你知道你為什麽會蘇醒嗎？因為傑爾馬的實驗失敗了，他們想要製造出一個作為‘武器’的你，可是卻失敗了，所以，那個名為‘暗影金’的武器其實是不存在的。現在的你，是澤德，雖然對傑爾馬來說這是秘密，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哦澤德，在差不多一個月之前，就在‘暗影金’被認定已經‘死去’的時候——”
“有一群人，一群你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也從來沒見過你，甚至隻是第一次聽說你的事情的人，擱置了偉大的前程，擱置了驚心動魄的冒險，擱置了可能策劃了十幾年的計劃，隻為了讓你，讓‘澤德’誕生於世。”
“因此，迦治殿下錯了，傑爾馬也錯了。澤德不是作為‘武器’誕生的，他是承載著人們對素未謀麵的人單純的善意而誕生的。”
澤德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的身體僵在原地，本來都被忽略掉的傷痛突然之間變得更痛了。他覺得內髒有一些隱隱作痛，尤其是心髒的位置有一股鈍痛傳來。他流下了淚水，雖然他並不太確定，但他覺得，這應該並不是悲傷，而是欣喜。
“主人……”
“嗯嗯。沒關係哦。”因為澤德一邊哭一邊發出了小狗一樣的聲音，有香就張開雙手來抱住他，澤德還算配合的有些不熟練的彎下腰把頭輕輕的靠在有香的肩膀上，這樣有香就能順利的摸到他的頭了，“已經沒事了，澤德。不要那麽難過啦……”
“…………我殺了他們，主人。”澤德的手臂收緊了一些，他說，“那些、和我一樣被製造出來的士兵。我殺了他們所有人。”
所、所有人是什麽意思……？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主人想的，期待的那麽好……我……在殺死他們的時候，覺得‘無所謂’。我覺得……隻要能在主人身邊的話，那不管殺死誰都無所謂。”這樣不對吧，肯定是錯誤的。但是在動手的那一刻卻沒有絲毫的猶豫。
暗影金還是活著的主人，他活在我的身體裏，拿起刀的時候，拿起凶器的時候他就會出現。而不幸的是，他也和我一樣，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到要殺死所有擋在我們中間的阻礙的地步——
他很狡猾。他做過之後就會躲起來。躲到我的身後。這樣主人就不會責怪他了。因為主人就像是……就像是在我無法行動時每天都和我說話的時候一樣，永遠都那麽溫柔，永遠都那麽善良，你一定是，不會責怪我的吧。
好狡猾啊，好討厭啊……厭惡著這樣的自己，厭惡著自己擁有的所有的一切。唯獨記憶裏那些與眾不同的溫柔的聲音，無論如何也不想忘記。那就像是一道光，一根稻草，想要抓住，想要抱在懷裏，那是自己唯一的寶藏。
“…………隨便殺死某人，的確是錯的呢，澤德。”有香雖然被‘所有人’給嚇了一跳，但是卻很快冷靜下來，她說 ，“但這的確是傑爾馬的標準……我就這樣把剛剛蘇醒的你交給他們，也有錯吧。”
“主人？”不是的，為什麽會是主人的錯……
“沒辦法。”有香這會兒放開了澤德，然後牽起他的手來，“走吧。”
“去、去哪兒？”
“我們去找傑爾馬的王子，讓他來幫我們。”有香自信滿滿的說，“既然是已經做到這個地步的澤德，就已經可以讓任何‘買家’滿意了吧。所以，已經夠了。我們是時候離開傑爾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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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小狗×
冷血的殺手 √
畢竟是被製造出來的武器，肯定不可能是個純良的人啦……馬修也說了，他的表現已經超出了預期。
雖然大部分時候也是真的很乖巧可愛，但如果給他下達了命令，他也能完美的完成。就是這樣的人吧。
順便，澤德表露出來的感情也全是真的，他是個不懂得偽裝的人。這一點也的確很像真正的狗子啦。
曾經看過有人說，有一隻從小就生活在賽狗場的狗，訓練的時候人們會在他前麵拉一個小動物一樣的布偶讓它追趕，於是它就養成了很喜歡追趕前方‘奔跑’的小東西的習慣。
後來這隻狗退役了，被普通人收養。新主人帶它去草坪上玩的時候，它看到了一隻貓。於是它被養成的習慣又爆發出來，瘋狂的追趕這隻貓。最後它追到了貓，並且把貓撕了個粉碎。然而，在這之後，沾滿血的狗木然的坐在了原地，它不知道要去做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因為在賽場的時候，它是永遠都追不到前方的‘貓’的。從沒人告訴過它追到之後會怎麽樣，會發生什麽。
——澤德就是狗的這種狀態。他是沒有任何真實的‘生存經曆’的。所有知識都是被人們灌輸給他的。他僅僅隻學習到了別人希望他學習的部分。冷血的殺手不需要同情死人，更不需要懺悔，隻需要手起刀落，完美的完成任務。而馬修在殺手心中狡猾的埋下了一顆種子，在被灌輸的無數殺人技巧中間，穿插著真實的人類（有香）善意的問候與輕鬆的閑談，那些看似毫無意義的內容，正是澤德會抗拒殺手的本能、會覺得‘這是錯的’的唯一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