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底河

  無底河在空中，果然沒有底。


  遠遠看過去，倒似一麵巨型葉狀的水鏡掛在空中。


  華婕妤一路走得極輕鬆，好久沒有如此放鬆，在飛的不隻是她的身體，亦是她的心情。


  她的印象裏，好似也有這麽開心的時候，不過是什麽時候呢，她在記憶裏努力搜尋，可是魂魄存儲不了那麽多的記憶，一路走來一路忘，快到無底河畔，她已將前塵舊事忘記得差不多。


  她隱隱記得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讓她掛念，可現在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索性不再去想。


  天氣真是好，景色亦奇異，來來往往許多人，好似大家都看不見她。


  她生性就不太喜歡熱鬧，變成一縷魂魄，記憶全丟卻，可是本性卻未改，不被人注意的感覺讓她很自在。


  從無底河的中心穿過去，那一邊就是往生。


  無人告訴過她，但華婕妤知道自己應當等，靜候在無底河畔，靜待屬於她的那個時辰。


  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年，並不是早到的人就可以先穿越河心，一切講究機緣。


  華婕妤很舒服地飄在陽光下曬太陽，她蠻喜歡那些長在空中給了陽光就燦爛的小花，可她沒有辦法摘，她透明的手溫柔地掠過那些花朵。


  她的麵前忽然籠罩了一道半透明的藍影，華婕妤抬頭望著這個年輕人，不知道他漂亮的眉眼中為何那麽憂傷，若可能，她真想給他一個熱情擁抱。


  這位年輕人讓她感覺很親切，她不排斥他的靠近。


  年輕人在她身邊坐下，也同她一樣，雙手疊在腦後躺下曬太陽。


  華婕妤轉頭與他對望許久，又轉頭去望著掛在空中的那條河。


  因為腦中不再存有記憶，她的眼神出奇的純淨，臉上隻有笑容，那種發自內心的微笑。


  她現在很開心，不為什麽原因，隻知道快樂是一種最基本的感覺。


  楚岩汐出神地看著她的笑靨。


  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母親也有快樂微笑的時候，但再甜美的笑容也無法掩蓋她眉宇間的憂愁。而這時的華婕妤，是真心的快樂。


  原來，所有的不快樂，都源於我們的記憶，是那些忘卻不了的凡塵俗事讓我們心生煩惱。


  忘記了，自然就放下了，放下了，心裏當然再無憂愁。


  不若太傅的遺忘讓他心傷，母親的對一切的忘懷反而讓他感覺超脫。


  他希望母親的來生，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快意恩仇。


  冥君出現在楚岩汐的身邊，客氣地躬身說道：“青龍公子，離魂香已快燃盡，請您返回。”


  這種魔靈魂魄無法講話，楚岩汐戀戀不舍地起身。華婕妤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的舉動，見他立在身邊久久不走，她終於還是站了起來，張開雙臂想要將他抱住，卻摟空。


  他們都是透明的魂魄，怎麽可能擁抱？


  兩人對望，相視一笑，他們再次展臂相擁，這次都是虛虛地空摟住，楚岩汐雖感覺不到母親的擁抱，但這個動作已經足夠，無論母親是否忘記了他，他已經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