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 5
“拿給我看看。”一道清冷的聲音刺破這緊張的氣氛,眾人聞聲轉頭,見太子正向侍衛統領伸出右手。
他左手曲拳撐著臉頰,斜斜地靠著矮幾,閑逸自在得似還在欣賞歌舞,與這一殿的緊張格格不入。已有太監上前取了玉佩及通行牌,捧交給他。
楚岩汐拿在手中看了看,他克製住不斷侵襲的暈眩,努力坐正了一點身形,輕飄飄地說道:“父皇,這位女子入宮,是來找我。”
他一語既出,全殿死寂。
皇帝擰著眉看著楚岩汐,道:“女子?太子與她相識?”
楚岩汐點頭道:“是,父皇,她扮成男裝我一時未認出,待見到玉佩才想起。三年前去太廟時遇到一場伏擊,我與霍侍衛都身負重傷,多虧這位女子相救,才能逃脫返回皇宮。我許過她,傷養好後定會再來找她,並留下這塊玉佩為證,可我後來將這事忘得幹淨。說起這塊玉佩,還是幾年前皇後娘娘送我的過年禮物。”
他抬手將玉佩遞給一邊侍候的太監,讓他轉交給皇後驗證。
對於三年前的那場刺殺,在場的所有人都有耳聞。
那日護衛親兵死傷慘重,僥幸活著的,也變得有些癡癲,楚岩汐能活著返回亦一直是個謎。
皇後握著玉佩仔細看了看,點頭道:“確實是本宮的物品,那日太子過來賀年請安,我一時高興,從身上摘下來送給了他。”皇後將玉佩交還給太監,道:“薛統領,這位女子現在是死是活?”
薛統領答道:“隻是中了機關上的毒,暈迷過去,沷盆冷水就會醒。”
皇後微笑,轉頭對皇帝說:“陛下,太子殿下一向給人印象是不沾花惹草,居然不知道他在外麵惹了這麽大一場情債,讓債主跑到皇宮中來追討。這個動靜確實大了些,不過與太子的風格倒是合襯,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皇後的玩笑話讓殿中沉重的氣氛有所緩和,眾皇親國戚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寧王卻不同意,道:“母後,我不認為事情有這麽簡單。若隻是找太子殿下,她有那麽多種方法,最簡單的一種方法就是將玉佩交給宮門值守處,以玉為憑,請求見太子殿下,為何要冒生死之險擅闖禁宮?還有,那塊通行牌,還是個疑問。”
楚岩汐轉過頭來看著他,道:“七哥的話,也沒有錯。她隻以為我是大內侍衛,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如何找?再者,江湖中人,不知深淺,以為功夫蓋世就哪裏都能闖。她易容術高超,想扮成哪位皇子或帝姬的隨侍混進宮,簡單輕鬆。七哥,你也當檢查下是不是少了一位隨從。”
他這兩句七哥,讓寧王心生疑惑,不知楚岩汐又是玩什麽手段。
這次是家宴,按道理皇子帝姬之間不必用正式的稱呼,代之以民間式的兄妹相稱,亦可直呼其名,甚至皇帝都可以用“我”自稱。隻是楚岩汐一向與大家生分疏遠,見了麵也從來都是板正嚴格。
在寧王的記憶中,楚岩汐從未稱過自己為七哥。
況且,他讓自己檢查一下是否少了一位隨從又是什麽意思?
他思前想後之間,已失去了步步進逼的機會。
一位太監按吩咐打來一盆冷水,澆潑在筠瑤的臉上,她打了個冷顫,幽幽醒轉,想動彈時才發現自己被捆紮得結實。
在她躺倒的視角,恰恰可以透過幾位侍衛衣擺的空隙看到研兒麵如死灰的臉。
她微閉了眼,努力回想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同時,她亦記起楚岩汐所說的那句話。
那樣血淋淋的一句話被他用冰冷的語調緩緩說出,讓筠瑤不禁又打個寒顫,研兒往日快樂的笑臉與現在恐慌驚懼的樣子在她眼前交相出現,她亦有些心慌。
行到這一步,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太年少不知天高,做事確實過於隨性。
義父已再三告誡過她,不要以為自己還在塞外大漠,這裏是皇宮,一言一行都要謹慎小心,稍微行差踏錯都會惹來滅頂之災。
怎麽一念之差,就將義父與研兒送到了斷頭台前!
楚岩汐道:“父皇,可否給她鬆了綁?兒臣在此,她不敢造次。”
聽到他的聲音,筠瑤很意外,她費勁地轉頭看著台上散漫坐著的楚岩汐,他還是剛才所見時的一樣的打扮,隻是他怎麽與皇帝及皇後並排坐在一起?
她再笨再不懂宮中規矩,也明白了楚岩汐並非侍衛,他是一位皇子!
她也在這時才注意到楚岩汐頭上的金冠與發簪,不說金冠有多麽奪目,隻需看那支累絲龍紋金簪,簪首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龍頭,做工極其精細。
在這皇宮中,除了皇族人物,還有誰會活得不耐煩用龍紋裝飾?
隻可惜她剛才被重逢衝昏頭腦,她滿心滿眼隻是他的麵容,整個世界,再也塞不下任何其他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