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將靈官
楚岩汐認定創這個世界的人肯定知道如何讓他們離開此處。
春天到時,他喝些清泉吃點食物後立即開始尋找那位創世者。
魔尊亦不懂得識別野菜,兩個人都以生魚為食。隻是春天的那一個時辰過得太快,盛夏很快到來。
楚岩汐走走歇歇,他的性格雖深沉但畢竟還是少年,太過急於離開這裏讓他有些逞強,在悶熱與疲累的雙重夾擊下昏死過去,冷瑟秋雨又救了他一回。
他醒來後又繼續趕路,魔尊攔也攔不住。
隻有到了深夜,寒冬天氣到來,他才會打坐調息以作休整。
因不用再分心照顧蓮一一,他心念合一,每天的進步飛速得讓他自己都吃驚。
這個絕地死境到底有多大,他們都不清楚,雖然在這樣一個地方尋找創世者有些像大海撈針,但楚岩汐堅持,相信自己一定能將他找到。
隻不過絕地死境並不如他們猜想得那麽無邊際,他們一直前行,未改變方向。
第五天,楚岩汐回到了曾與蓮一一躲避火山熔岩的高坡上。
他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看著火山爆發,看那熔漿衝至坡下,又看著它們隨季節變化而消逝。他下了坡,在草叢中輕易發現那幾粒被燒熔變形的寶石。
在這個異世界裏,所有的一切都一成不變,每日周而複始,無限重複。
總是那同樣的一片樹葉會在同樣的時間裏以同樣的姿勢與速度飄落,亦總是那隻烏鴉,在同一個地點捕捉同一條魚。
超出極限的氣候折磨著他們的身體,而這一成不變的枯燥亦在折磨著他們的意誌。
若換作別人,這內外交困的環境或許會讓他們崩潰,但魔尊畢竟有著十萬年的修為,她身上盡是時間沉澱下來的淡定。而楚岩汐雖年少,但那份遇事時的持重老成,連魔尊看了都佩服。
他隻在尋找創世者的第一天略顯著急莽撞,隨著時間後移他反而越來越冷靜,轉了一圈回到原點,他更是沉靜得可怕。
他負手站在高坡上,微風將他未束的長發吹起,新升起的柔和晨陽讓他微眯了眼睛。這裏的春天是如此美好,隻是太短暫。
有一朵豔紅春花飄忽旋轉著撞向他挺直的鼻,他抬手將它抓在手裏。
花瓣清涼柔軟,他垂眼看了一下,手一鬆,花瓣落下,未及觸地,又被春風卷走。
“這裏——並不是不能用法力,隻是我們用不了。”他低聲自語。
魔尊已三日沒有聽他說過一句話,他那清冷的聲音,說話時的神態,都讓她有些想念。
楚岩汐遊目看了看周圍的景致,又說道:“這裏所有的一切都靠法力維持,我們找不到他,是因為他可以隨意變化,或許他此時正是一陣風,又或是一瓣花。”
魔尊略思忖,感覺蠻有道理。
楚岩汐望著山坡下春夏交替,道:“請你出來!困了我們這麽多日,你也玩夠了!”
聲音攏在他身邊,並不能傳遠,他的聲音又較低,就連站在他身邊的魔尊都未完全聽清楚。
酷熱已經來臨,花朵枯萎,太陽亦失去了剛才的溫存,變得暴烈火性。
烈日下汗如雨下的楚岩汐倔強地站著,仿佛在與一個隱形的人對歭。
魔尊並不勸他,經過幾日的相處,她已經領教過他的□□與堅持。
他若認定的東西,沒有人能將他勸服。
有一陣輕風吹來,本已消逝的飛花再次出現。
這裏所有一切都太過按部就班,這個異象因此太明顯,魔尊心裏一凜,凝目注視著風中飄花,心想:難道被楚岩汐說中?
那陣風緊一陣緩一陣,天空中飄來各式花朵,一時之間,他們眼前已是一片無垠的花海,襯著荒漠般的蒼涼景色,美麗詭異。
不管身邊景物如何變幻,楚岩汐沉靜如雕塑,始終沒有動,他低聲道:“你終於來了。”
花瓣中有人答道:“我一直都在。”他頓了頓,又說,“我無處不在。”
這是一位男子,聽不出年紀,而他的聲音並不受困,極輕的一聲,卻傳遍絕地死境任何一個角落。
滿天花雨旋舞,花瓣撞到他身形即折個方向,因此花雨中清晰顯現出一個透明的外形,是位高大的男子。
魔尊輕聲道:“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她的聲音再小,也逃不過這位男子的耳朵,他好似聽到一個極可笑的笑話,放聲大笑。笑聲中,那風吹得更緊,花朵狂飛亂撞。
“以訛傳訛!”男子笑停,情緒略有平穩,那陣風亦變輕柔,“你那天講的話我都聽到了,居然說我因情所困,我靈官遊奕是個會被情所困的人嗎?哈哈,即使是,我也不會將自己困在這個活地獄一般的地方,受盡這春夏秋冬翻來覆去的折磨。那要傷心到什麽樣的地步才會造出一個這樣的異世界來折磨自己!”
楚岩汐微皺了眉,他不知道遊奕是誰,魔尊卻大吃一驚,她失聲叫道:“遊奕?你是——神龍族的那個從未有過敗名的神將靈官遊奕!”
遊奕又大笑,風似發了狂,花朵撞碎在他透明的身體上,“從未有過敗名?我這不是敗了?被他困在這裏,永不入世!”
魔尊驚得後退一步,她要沒有記錯的話,遊奕可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天界每逢有戰向神龍族借兵,定是由他領了龍族的精兵強將出征,每每都是大勝而回。
若有什麽毀天滅地的大戰事,才由神龍尊者親自出征,而他向來都是尊者身邊最得力的一位。人們提到神龍尊者時,都免不了會說一說這位神將靈官。
後來天地各界平安了幾萬年,後輩人隻能憑想象去描繪神龍尊者與靈官遊奕的英武身姿。而這樣一個與神龍尊者一樣聲名顯赫,還未到達戰場就能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居然被人囚困在這裏聽天由命。
“永不入世!”遊奕低聲自語,聲音中充滿痛苦,他咬牙好不容易平靜心緒,平靜那再次瘋狂的風,“可這懲罰,是不是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