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死境
蓮一一被太陽曬得渾身刺痛,她坐起身來。
這是一片何其蒼涼的荒蕪景色:焦黑的土地,幹涸的河床,裸露在河床上的鵝卵石,被太陽曬得半死不活的灌木叢,因缺水而正在死亡的魚,遠處有幾隻烏鴉聒噪著爭食。
蓮一一本不太渴,看到這幅景象卻感覺渴到冒煙,她心裏極度渴望水,極度想念婆陀山上的那瓦碧藍的湖泊。
楚岩汐呢?她猛然記起那個為了護她而一起墜入法陣的少年。
墜落前的那一幕,她不願意去回想,流淚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她所珍惜的那份感情,卻被對方當作弱點來利用。
可即使知道婆婆是伏魔使者,她也無法見死不救。
婆婆果然最了解她。
蓮一一心裏又是一陣疼痛,淚意湧上,她生氣地衝著自己喊:“不要哭!”
可是這情緒,她怎麽能自控,眼淚還是大滴地滾落。
她用力地擦幹淚,大吸幾口氣平靜了心情,一心一意地去尋找楚岩汐,他也應當在這附近,不會掉落太遠。
河灘邊怪石嶙峋,蓮一一手腳並用也沒走多遠,石頭太燙,她的手上被烙起許多血泡。
天上的太陽毒辣得似要將人烤熟,沒有一絲風,熱氣蒸騰亦讓她無法喘息。
這種悶熱,前所未見,明晃晃地想置人於死地。
才走了十幾丈的路程,蓮一一已到了體力的極限,她搖搖晃晃地站在一塊凸起的尖銳石頭上大聲呼喊著楚岩汐,隻希望他能聽見。
但是沒有用,她的聲音似被這空間吸收,無論多麽用力地喊叫,聲音都隻在她身邊旋繞,就連站在她身前不遠處啄食魚肉的烏鴉都未受驚擾。
她走到烏鴉的身邊,它並不飛走,專心致誌地享受美食。
蓮一一詫異地伸出手,即將觸及烏鴉時,它才很不情願地叼著魚飛到一個較遠的地方去啄食。
自始至終,它沒有看她一眼。
蓮一一極其惶惑地直起身來。
日光太過毒辣,照在河灘的沙子及石塊上映起一層反光,遠處的景物因此朦朧似隔了一層明晃晃的空氣膜,讓她無法看清楚。
她好不容易爬過那片亂石區,終於來到一片枯黃的草地上,花草都因酷熱缺水而死去,有的正在死去。
是的,正在死去。花朵很快地萎蔫,失去鮮活的顏色與光澤,□□亦隨之卷曲,一朵花在蓮一一的注視下逐步成為一枝幹枯的標本。
蓮一一後知後覺,她這才猛然發現,自蘇醒到現在,不過一時三刻的光景,這個境地變得更加荒敗孤寂。
沿河而生的灌木,剛才還半死不活綠意猶存,這時已全部枯成廢柴,河溝低窪處尚存的一點殘水早已蒸發,她走過時還有幾尾在頻死掙紮的魚,這時亦成具具嶙峋白骨。
這個地方正在以她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滅亡。
她驚恐地後退一步,大聲喊叫“楚岩汐”,聲嘶力竭的呼喊讓她再次咳嗽。
明知呼叫沒有用,可是這靜謐至死的恐慌如惡獸一樣步步威逼,隻有喊出了他的名字才似得到了一份安全的保障。
四周的枯枝敗葉起了火,石頭被曬裂,地麵亦出現了幹裂的皴紋。
蓮一一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熱氣厚重得仿佛凝結成牆,她快透不過氣,嘴唇亦幹裂出血。
因為太過於渴望,她的眼前幾次出現幻覺,以為楚岩汐就站在自己麵前,可當她的笑容才展開時,幻象消失,她的麵前依然是殘酷的現實。
蓮一一絕望得想大哭時,她看見前麵出現一條人影,他似連路都走不穩,略有踉蹌。
雖然過於強烈的日光讓她無法看清他的麵目,但她確信這是楚岩汐。
也隻有他,即使羸弱不堪,給人的感覺還是那麽冷肅傲慢。
蓮一一心中的喜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一度以為再也找不到他。
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飛快地向他奔去,並不太長的一段路,她卻感覺太遙遠。
楚岩汐亦看到了她,他站定了腳步等她到來。
本是很美好的再相逢的場景,但蓮一一的動作太過生猛,有些像惡狼撲食,楚岩汐被撞得連退兩步,還是沒有堅持住,兩個人很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蓮一一剛才跑得太急,這時伏在楚岩汐的胸口拚命的咳嗽。她咳得頭暈腦漲時,聽到那楚岩汐在責怪:“我在等,何必跑那麽急。”
聽到他的聲音真好,即使語氣總是那麽不溫和。
蓮一一努力控製住讓她難受的咳嗽,滿臉笑意地抬起頭,說:“我害怕……”
她的聲音沙啞,後麵的話未說完,咳嗽再次將她攻陷。
地麵滾燙就似火爐,但楚岩汐仰身躺在那裏不願意再動,
他全身都痛得要命,身上到底有幾處傷口他也搞不清楚。
不過在熱力的熨燙下,傷痛處麻癢陣陣,倒有種說不出的舒適。
況且,他是真的累了。
不似蓮一一還有時機昏睡一覺,他從落入此境後一直在尋找她,提心吊膽,隻怕找到的隻是一具冰冷的身體。
看見她風風火火地向自己衝過來,他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開心得不可名狀,這怪誕可憎的法陣在他眼中也可愛了許多。
隻是他一向深沉慣了,表麵上依然冷冷淡淡,讓人看不出端倪。
她伏在他的身上壓住了幾處傷口讓他痛得難受,但疼痛亦讓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幻覺,他心滿意足,立刻感覺困意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