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境 6

  而這周圍的風景，亦是花紅柳綠，美輪美奐。


  雲霧中群山競秀，時隱時現；到處都可見飛瀑流水，跌宕奔騰，濺得一片飛花碎玉；時有仙鶴長鳴從頭頂飛過；遠處有一池開得極豔的金色花朵，那滿池的灩瀲水光映著縹緲白霧及深藍天幕，亦美得讓人驚歎。


  這裏，無論怎麽看、也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都是一張張絕佳的寫意山水畫。


  霍錚被這仙境般美景吸引，但慕雪沒有看到什麽奇特的東西，很失望，不開心地說：“真沒有意思啊。”


  霍錚在這時才想起問一件他感覺很奇怪的事情：“太傅府地處市內，怎麽會有這麽一片高山平原？”


  慕雪仰頭看他一眼，很不屑地說：“你可真的笨死了，這裏是疊境嘛，疊出來的這個地方是隱在六界之外的平行世界。否則將我關在小小的太傅府，你真想悶死我？”


  霍錚還是不明白，問：“你為何不可以出太傅府？”


  慕雪噘嘴道：“爹爹說不可以，外麵很危險。霍哥哥，外麵是不是真的很危險？”


  霍錚卻不認為，這裏畢竟是京城，天子腳下，治安還是蠻不錯，就算有一些雞鳴狗盜之事，但也不至於危險到不讓家中孩子出門的地步。


  慕雪用手撐起腮，一臉神往地說道：“你有沒有去過上元節？阿娘同我講，到處都是彩燈，很美的呢。爹爹也有給我布過上元節的景致，星辰散落，觸手可及，彩燈飄在暗藍的空中，亦有賞燈的人群，可那都是假的，我很想去凡間過一次真正的上元節。”


  霍錚仔細想想，其實他亦未去過民間的上元節。宮中倒是每年都有布置，各式彩燈應有盡有，不過也同慕雪所說的那樣，全都似虛假的布景，即使有賞燈的人，也隻是做個賞燈的樣子，有誰是真正地在觀賞這些燈呢？


  有人扯他的衣服，霍錚低頭，聽慕雪在問：“霍哥哥，明年你陪我去凡間過一次上元節？”


  霍錚苦笑。


  他並非自由人，無法許諾任何人，他的時間不能由自己支配。


  自這日後，楚岩汐若來太傅府，每次都帶他進府，不再讓他鎮守門口。


  若不知其中奧秘，這個太傅府與一般官員府邸沒有任何區別，裏三進，外三進，府中奴仆穿梭，一派忙碌景象。


  疊境入口即是後花園的那道拱門，尋常凡人若穿過拱門到達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太傅府的後花園，唯有太傅與楚岩汐才能打開疊境入口，進入法術所創的平行世界。


  後來太傅給了霍錚一個解禁法符隨身帶著，他憑此亦可打開疊境隨意進出。


  霍錚次次都被慕雪纏住不放，所以他從不知道太子與太傅在一起都在做些什麽。


  不過他還是有幸見識了太子的劍法。


  在皇宮中，楚岩汐陰寒易怒的性格讓宮人震懾退避，若隻看外表的話，這位太子瘦弱文靜，況且他手裏常握著一卷書冊。


  霍錚未讀過書，並不識字，但他很喜歡看太子握書的樣子，即使太子隻拿著卷書望著窗外發呆，也好看得很。


  他並未想到太子拿劍時亦這麽有氣勢，更未想到太子的劍法居然精進到這個地步。


  早在兩年多前，霍錚在太子書房聽到太傅與楚岩汐討論一場暗殺，至此他更加刻苦練習刀劍以備有一日若再遇刺客時他可以保護太子。


  可到真正遇到刺客時，他才驚覺這根本不是一般的刺客，而是巫蠱者。


  皇宮所處位置三元九運，天人相映，況且宮中每處緊要地方都雕有騰龍舞鳳守護，一切有煞氣的妖法邪術在這裏都無用武之地。


  他們選擇楚岩汐去太廟祭拜的路上發動攻擊，皇宮侍衛雖武功高超，卻絕不是以法術護身的巫蠱者的對手。


  在眾多官兵而前，楚岩汐並未抵抗，由霍錚護著搶了一匹馬奪路而逃。


  當時的情形，霍錚現在想起還感覺狼狽。


  當他們逃至一片荒灘上時，巫盅者已經前堵後截，將他們包圍在正中，他們無路可逃。


  霍錚跳下馬懇請太子見機行事自管逃走。


  楚岩汐唇邊晃出個極淡的笑，他飛身下馬，淡然說道：“這裏，是個練劍的好地方。”


  他的手在空中一伸，憑空拿了一把長劍出來，這柄劍顯然有些過長，亦厚重得過了份，明明與他當時的身高不成比例，但他一劍在手，整個人都似變了一個樣子。


  那種淩淩不可抵擋的氣勢自內而外發散，逼得包圍者不得不後退幾步。


  劍身映著陽光，反襯在楚岩汐蒼白的臉上，他的臉更如冰雕似的寒。


  這是霍錚第一次見到楚岩汐使劍，那雙修長的似乎隻能拿書冊的手，拿起劍來居然如此合襯。


  霍錚作為宮廷侍衛，雖參與過許多護衛戰，但從未與妖魔交過手。


  妖魔精通變化之術，可在劍剛刺到身上時突然消失，一瞬間又出現在對手的身後。


  這根本是霍錚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他正驚訝與他交手的巫蠱者去了哪裏，身體突被撞飛，楚岩汐替他擋了一劍，那一劍刺在肋下，鮮血如注噴湧。


  楚岩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反身一劍將受黑魔操縱的巫蠱者刺殺。


  與妖魔對陣講究速度與準確度，要在妖魔騰挪變化之前刺中他們的心髒。


  但是等霍錚明白這個道理已太晚，其實他明白也無用，一個普通的凡人，速度練得再快也無法超越妖魔。


  集全部巫蠱者之力也敵不過楚岩汐，反被他一個個斬殺，黑魔再無法沉住氣，親自現身。


  其實這一次若無霍錚，楚岩汐雖也打不過黑魔，並不一定不能全身而退，至少他能堅持到太傅趕來救他。


  那一役，霍錚打得很辛苦，實際上並未受太重的傷。


  相反，楚岩汐既要防衛反擊又要時刻看護著霍錚，傷得慘不忍睹。


  究竟誰是護衛又誰是受護衛者，在這裏完全顛覆。


  在他們以為窮途末路的時候，黑魔痛下狠招想力殲楚岩汐，卻被後者險險避過。


  這擊空的招式挾著黑魔所有的力量，居然將這兩主仆身後隱匿的結境擊穿了一個洞，兩人被吸入婆陀山的禁製中，隨後巧遇蓮一一。


  霍錚後來一直在想，若論劍術武功，深藏不露的太子遠遠在他之上；若論法術道行，他更是門外漢，慕雪曾逼著他學了一些法術基本，但後來太傅說霍錚沒有仙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學會，慕雪才不再強求。


  樸風在宮中隻負責教太子禮法及詩書，宮人除霍錚外無人知道他的底細。


  經巫蠱一役後，不辨法術的霍錚也看明白，不要講宮中那位盛名在外的國師及幾位趾高氣揚號稱能呼風喚雨的大法師們能與樸風一較高下，他們甚至不是太子的對手。


  所以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太子為何要調他做帳前侍衛，他根本沒有保護太子的能力。


  或者說，太子根本不需要他這樣一位資質平庸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