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騙他了，不要再給他任何希望了。
申如煜垂著眼簾，被子下的雙拳緊緊攥著，他們究竟打算演到什麽時候？
他已經壞掉的心髒，明明不會好起來，為什麽還要給他希望？
“阿煜……”“我想一個人靜靜。”申如煜抬起了眸，對上母親悲傷的視線，緩緩勾起嘴角，微笑著說道，“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看見申如煜的笑容，申母終於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這孩子已經發現了真相，“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問問醫生你的情況。”
“嗯。”申如煜掛著淡淡的笑容，目送母親離開病房。
病房隻剩下申如煜一人，耀眼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卻沒有為他增添半點生氣，整個人被灰暗所包圍，目光盡是痛苦、悲傷，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左胸，“都是我的錯……”
如果他是一個正常的孩子，她就不會有這麽多白頭發和皺紋吧？
為什麽大家都要用那種目光看著他？
不就是心髒壞掉了嗎？
為什麽要同情、可憐他？
申如煜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滑出眼眶，視線變得一片模糊，心裏積累的怨氣、悲傷和自責毫不留情地將他卷入深淵中。
為什麽他要活得這麽痛苦？
反正到最後都會死，為什麽他不能主宰自己的生命？
啊啊……
好想擺脫這個痛苦的人生。
申如煜掀開被子，緩緩地下床，走出了病房，一步一步地向樓梯口走去。
不一會兒，申如煜便到達樓梯口，看著眼前長長的樓梯，嘴角緩緩地揚起，這個脆弱的心髒，他倒是想看看它的極限。
他早就想這麽做了——
申如煜抬起腳，踏上第一級樓梯，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上衝刺。
隻是跑了一層樓梯，左胸傳來劇烈的疼痛，仿佛要爆炸一樣，申如煜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上跑，他就是要想讓這顆心髒超出負荷。
不知不覺來到了天台，申如煜砰地一聲倒在地上，臉色比A4紙還要白，呼吸急促，心髒的痛楚讓他冒了不少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出來的一樣。
好痛苦。
活著好痛苦。
到底他是為了什麽而活在這個世上的啊？
申如煜倒在地上，視線再被眼淚覆蓋，他忍著劇痛，從地下起來，推開通往天台半掩著的門，一陣大風迎麵撲來，害他沒站穩，向後退了一步。
在模糊的視線裏，一個身影搖搖欲墜，就像掛在樹上的枯葉。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坐在欄杆上的女孩回頭望去，隻見一個黑發男孩站在門口，他雖然長得好看，但表情卻十分陰暗。
“你在這裏做什麽？”申如煜麵無表情地走出去，眼淚幹涸、枯竭於眼裏，視線變得清晰起來，映入眼簾是隨風翩翩起舞的金啡色頭發，原來坐在欄杆上的是一名女孩。
由於背對著自己，他看不見她的臉，但卻能從她的背影讀懂許多情緒。
女孩沒有說話，藍色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應該說沒有半點情感，目光比寒風還要冰冷刺骨。
申如煜沒有走向女孩，走到欄杆前，沒有一絲猶豫地坐了上去。
“你要跳下去嗎？”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申如煜順著聲音看去，對上女孩的目光，不知為何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緩緩地點了點頭。
“就算你從這裏跳下去，很大概率不會死，而是要忍受長時間的痛苦。”女孩注視著腳下的景物，淡淡地說道，“你的腳下很多樹，這些樹可以緩解速度，若你是以腳落地，則可能不會受到致命傷。不過重傷難免。此外，起跳的地點越高，死亡的概率才會大大提高，至少從四十五米以上的高度跳到地麵，才能確保死亡。”
蛤？
這個女孩是怎麽回事？
“你也想跳下去吧？”申如煜還是看不清她的臉，輕聲問道。
洛素妍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開口說道，“我會活下去。”
哪怕這個世界很糟糕，她也要活下去。
“既然你不是來尋死的，那你為什麽會坐在這裏？”申如煜完全不能理解，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女孩子。
“看風景。”女孩摸了摸打了石膏的右手，沒有感情地說道。
“坐在欄杆上看風景？”申如煜看著腳下的人走來走去，誰也沒有發現坐在這裏的他們，“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恐怕會殃及無辜吧？”
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覺得活著很痛苦，覺得這個世界很殘酷。
“活下去吧。”女孩平安無事地回到地麵上，將頭發繞到耳後，然後才望向申如煜，對上他不沒有生氣的目光，漆黑的雙眸明明很漂亮，卻被悲傷所覆蓋，太可惜了。
終於看見對方的臉了，申如煜嚇了一跳，這不是那個女孩嗎？
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對方燦爛的笑容一直在腦海揮之不去，與現在一臉陰鬱、冷漠的她形成強烈的對比。
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那雙如同藍寶石的眸子錯不了。
申如煜想要回到地麵上，卻一個腳滑，身體向後倒去，隻見女孩奮力跑了過來，拉住了自己的手，用力地將他拉向自己。
砰——
兩人雙雙倒在地上，申如煜壓在女孩身上，掌心傳來一陣刺痛，看來是擦傷了。
“起來。”女孩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道。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跟任何人扯上關係，就算這個人死在眼前，也與她無關。
申如煜聞言，立馬從女孩身上起來，坐到一旁，抓了抓頭發，“你沒受傷吧？”
女孩站了起來，沒有回應申如煜的話，徑直地離開天台。
她的笑容不見了。
是誰把她的笑容奪走了？
申如煜向後一倒，看著藍藍的天空，那女孩的身影不斷出現於眼前。
隻是在街上恰巧看到她的笑容，居然深深地刻在他的腦裏，真是難以置信。
天色漸漸變得昏暗，灰黑色的烏雲霸占了整個天空，雨點飄了下來，申如煜毫不在意地躺在地上，任由它們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