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不怪
秦渡說的這個故事，時間跨度太大，所以三兩天也說不完。
但是丁佳他們喜歡聽啊！
於是接下來的一周，他們每天都沒什麽事情，就是吃完飯了就圍著秦渡聽故事。
秦渡一直在等薑離醒來。
但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來，每天白天給他們講以前的事情，其實很好打發時間。
他也說得很有勁。
倒是其他人了解了這個故事，還有其中的人物關係後，後來再看到齊悅，那種下意識的敵意就少了些。
隻不過，不熟就是不熟，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培養出友情來的。
齊悅也不在意。
這些人是薑離和步北的朋友，她才會記住他們，多看他們幾眼，甚至是非常心平氣和的跟他們打個招呼。
不然的話，以她的性格，其實是不太喜歡和除了步北薑離還有秦渡以外的人好好說話的。
她脾氣比較衝動。
看著像是個好相處的人，但實際上可難相處了。
像現在這個樣子，就停好的。
天快要黑了，其他人都回到這邊來了，齊悅就去了秦渡那邊。
她去看了眼薑離，就退出來。
“姐夫，謝謝你為我說了點好話。”
她其實很清楚的，秦渡在講他們的故事的時候，其實是很客觀的，也因為薑離而帶了點私心地為她開脫了幾句。
他們都是明事理的人，不會搞什麽連坐。
大家對齊悅喜歡不起來，但也不至於說要討厭到排斥她消失的地步。
這麽不冷不熱的相處，對大家都好。
秦渡也盡力幫她改觀了一點。
隻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不會讓人在這個空間見個麵都覺得壓抑。
秦渡淡淡說道：“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了，你自己犯下的錯，就算是薑離都不會為你開脫，說你沒錯，你自己也清楚，我說了這幾句，如果他們還是厭惡你，對你有敵意，那是他們的事，我起的作用不大。”
說到底，還是他們性格好，看得開，能夠釋懷和放下。
齊悅聳聳肩，說：“無所謂啦，反正我最在意的就是姐姐和小北了，姐姐有你看著，我放心，那些人都是小北的朋友，他們在那邊，晚上也會照顧好小北，我就先睡了。”
她每天都是這樣的。
白天的時候，他們在這邊，她就在另一邊守著步北。
晚上他們回去了，她就過來去客房睡覺。
雖然她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這幾天，大家總的來說，相處的還行。
不過他們能待的時間也不能太長了。
故事說完以後，步北還是沒有醒過來。
秦渡催著他們出去了。
秦渡說：“你們先出去，和你們的家人見麵，也先把身體恢複好，這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到時候你們會覺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等你們恢複好了以後，我想辦法聯係你們，看看情況，讓你們進來一次。”
秦渡都這麽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再找借口拖延時間了。
況且，秦渡也是為他們好。
他們其實也是在心裏糾結罷了。
這裏很重要，但家人也很重要。
尤其是經曆過夢境之後。
秦渡強硬的讓他們離開，正好也讓他們心裏都好受了些。
但他們還是不放心：“老大，你一定要來聯係我們啊！”
“我盡力。”秦渡給他們打個預防針，說：“就算到時候我的方法聯係不上你們，也不要慌，等小美人醒來了，她是肯定會有辦法的，所以你們安心等著。”
“知道了老大。”
本來……除了等他們也沒別的辦法啊。
他們又不是薑離或者秦渡，連齊悅都不是。
沒那麽大通天的本事。
他們的那種逆天大腦也沒有。
秦渡跟他們說好的第二天，他們便離開了這裏。
原本也算是熱鬧的地方，他們走了以後，就徹底變得冷清下來了。
薑離和步北在沉睡。
秦渡和齊悅一人守著一個。
這種情況下，他們都不是話多的人，哪怕就在對門，他們也不常見麵，更別說一塊兒吃飯了。
隻有秦渡去看步北，或者齊悅來看薑離的時候，才能說上幾句話。
這樣的日子枯燥又無聊。
但是很久以前，隻有秦渡和薑離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薑離沉睡的那些日子，他也是這樣過來的。
而齊悅也差不多。
但是偶爾薑離一個人沉睡，都是有步北陪著她的。
現在沒有了，是她守著步北了。
但是這種無聊冷清的日子也沒持續多久。
幾天後，原本安安穩穩沉睡的步北忽然在睡夢中變得難安起來。
齊悅發現的時候，他皺緊眉頭，額頭上全是冷汗，蒼白的嘴唇好像想要脹開說點什麽，但卻始終緊閉著，沒辦法睜眼，也沒辦法說話。
齊悅被他這個樣子給嚇壞了，連忙去找了秦渡過來。
秦渡也是頭一次看見步北這個樣子。
按理說，他的心跳和呼吸，還有脈搏都很正常啊。
一直不醒本來就很奇怪了。
現在還這個狀態，更讓人費解。
找不出什麽原因，也更讓人焦灼。
秦渡先安撫下齊悅：“別太擔心了，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他沒受什麽傷，檢查了好幾遍，也沒有一點內傷外傷，估計是因為靈魂體受了衝擊，他比其他人的靈魂體更濃厚，才會這樣。
也隻有這個能解釋這一點了。
齊悅點著頭，但到底是不能真正放心的。
步北這個狀況，天黑了，秦渡也沒有回去。
就在這兒看著。
齊悅紅著眼睛：“我就不相信他會出事，可是為什麽其他人都早早醒來，待了那麽多天都順利離開了，他還是不醒，他到底出什麽問題了？”
秦渡觀察了步北一整天，說道：“看樣子，好像是被什麽魘住了。”
“魘住？”
“就像正常人做夢，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醒不來又擺脫不了，就越發的著急。”
“那這個情況會有危險嗎？”
秦渡搖搖頭：“不太好說。”
齊悅皺緊了眉頭。
秦渡說道：“這要看個人的情況，有的人能夠自己掙脫夢魘醒過來。”
齊悅問：“我可以叫醒他嗎？”
“這是一種深度睡眠，他陷在自己的夢魘裏，外界的聲音可能聽不見，而且我聽說，如果在這種情況，非要強行叫醒一個人的話，說不定會給對方造成更大的刺激和傷害。”
齊悅一驚，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煩躁地嘟嚷著：“當個正常的人類，真的好煩啊！”
這要注意，那也要注意。
規矩太多了。
秦渡聞言，難得笑了聲，說：“以後，你還是要學會怎麽做一個正常的人。”
齊悅不太情願地點頭：“我知道了。”
她剛應聲，床上的步北忽然反應大了點。
她又什麽都想不到了，隻關心著步北。
她緊張地盯著他，連他的手不敢去碰。
他的汗都濕了枕頭，目前也沒什麽辦法。
秦渡也緊皺眉頭。
但是沒幾分鍾後，步北便驟然睜開了眼睛！
他眼睛睜得很大，明明睡了很久，但眼睛裏卻布滿了血絲。
好像剛經曆了一場長久地戰爭，讓他許久都沒有睡過一般。
臉色蒼白，冷汗涔涔，眼睛發紅。
看起來有些狼狽，沒什麽精神。
但是他睜眼了。
他終於睜開眼睛了，就是一件好事。
“小北？”齊悅不敢大聲，怕嚇到他，就這麽小心翼翼地喊了聲。
秦渡也走了過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但也沒什麽其他的行為了。
步北眼睛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看了好幾分鍾，呼吸非常急促，似乎才反應過來。
他慢慢地轉動了眼珠，朝邊上的人看過去。
又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蠕動著嘴唇，聲音沙啞極了：“齊悅。”
他似乎頓了下，過了好幾秒，又喊了聲：“暗。”
齊悅聽到這個稱呼，愣了一下。
秦渡也輕蹙了下眉頭。
步北又朝他看了過來：“秦大哥。”
這麽叫他。
秦渡比齊悅率先回過神來。
“小北，你想起什麽了？”
步北的眼神茫然了片刻，然後才點頭：“好像是想起了什麽。”
這些天，他一直沉睡，一切都好。
但是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夢。
這個夢，就是以前的過往。
他輪回以前，當他還是光，當他還是薑北的時候，那些事情都在這個夢裏重新經曆了一遍。
於是他就想起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想起這些。
也許是因為惡夢遊戲被瓦解，他的靈魂受到了衝擊，然後把藏在靈魂裏的那部分記憶給衝出來了。
所以他比其他人都要醒來晚一些。
他其實是想要結束這個夢境的。
因為最後，他看到薑離為了避免他受傷害，把他送入了輪回。
記憶就在這兒戛然而止。
之後，便是他輪回以後的新生。
他迫切地想要醒過來，醒過來以後，見到薑離，見到秦渡，見到齊悅。
那是過往裏，記憶最深刻的三個人。
步北想起了這些，齊悅愣了許久。
她看著步北，驟然有些惶恐。
之前，她覺得步北什麽都不記得了，到時候，她對他好，他也隻會覺得奇怪。
時間長了之後，他就會習慣這種好。
之後也不會再有什麽疑問和排斥了。
但是現在，他突然想起了一切。
那他肯定也都記得她以前打傷過薑離，也幾次跟他在塵世遇見，其實都是不歡而散的。
二十多年前，甚至都要殺了他們。
如果不是薑離動作快，或許以當時步北的能力，真的能被她殺死，然後變得和秦渡一樣。
齊悅握緊了拳頭，頓時坐立難安。
秦渡倒是覺得這是件好事。
“小北，記起來了也好，這本來也是你自己的記憶，現在身體感覺怎麽樣？”
步北還是有點虛弱的，但還是點頭：“沒什麽問題，我躺一天就好了。”
現在沒什麽力氣，但其他方麵都好。
他本來就沒那麽脆弱。
步北又問：“我姐姐呢？”
想起來了以後，他也記得薑離就是他姐姐了。
不是什麽後來認識的“薑姐姐”。
姐姐的感情更深刻。
秦渡說：“她現在沉睡，要一段時間才能醒，不用擔心。”
步北點頭：“好。”
隨後，他又看向齊悅。
齊悅對上他清澈的眼神，慌忙垂下頭。
“暗？”
齊悅抿了抿唇，雙手絞緊，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秦渡看了看兩人，笑了聲：“好了，你們姐姐那邊沒人看著，我不放心，我先過去了，你們兩說說話，不要說太久了，小北還要好好休息一陣。”
齊悅這才囫圇點頭：“知道了。”
秦渡走了以後，房間裏就剩下他們姐弟倆了。
就算是同時誕生的雙胞胎，也肯定會有一兩秒鍾的差別，決定了大小。
但是薑離當時根本沒注意這差別。
加上性格原因，也是默認了齊悅是姐姐的。
她們都照顧著這個弟弟。
但是這會兒看起來，步北倒像個哥哥。
齊悅像個調皮搗蛋的妹妹，現在犯了錯，就不敢說話了。
步北撐著身子要坐起來。
齊悅連忙扶著他，把枕頭立起來。
步北坐好後，齊悅也立刻坐了回去，繼續垂著頭。
步北看著她，其實有些疑惑：“你怎麽不跟我說話了？”
她不是什麽都記得嗎？
齊悅沉默了一會兒，不敢抬頭，說：“我怕你不想看到我。”
步北更疑惑了：“我為什麽會不想看到你？”
“因為你想起來了。”齊悅說著，頓了下，頭垂得更低：“你都記起來我是怎麽傷害你們的了。”
步北一愣。
過了會兒，他輕聲道：“但是我更記得，我們是怎麽一起誕生的，又是怎麽陪伴姐姐過了漫長的年歲的，我們是家人。”
齊悅聽著這話，愣了一會兒，卻隻覺得眼睛和鼻子都在泛酸。
她慢慢地抬頭，看著他平和的臉，還有帶著點笑意的眼神，動了動唇。
“你不怪我嗎？”
步北問：“姐姐怪你了嗎？”
齊悅沒動，也沒回答。
步北說：“姐姐不會怪你，要不然，你現在也不能在這兒。”
齊悅抿緊了唇。
步北輕笑了一聲，說：“姐姐不怪你，我也不怪你，我們還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