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驚濤

  君臨能夠聽出來,鳳昀真的一點都不想要知道。


  “怎麽,怕了?不會有多少思想負擔的。”


  “那我也不想要知道。你和我姐的事情就已經足夠我提心吊膽的了,要是再弄長輩們的事情,我怕膽戰心驚地永遠都不能睡一個好覺。”


  “有什麽好怕的?君家人都把你當寶,鳳家人肯定更是這樣。


  鳳殊都說了,即慶在鳳家的日子特別好過,整個家族的人都把他當做寶貝一樣來對待。因為身體需要調養,所以即便是她,也還沒有辦法見上他一麵,隻知道有專門的醫生在照顧他,細致周到地調理著他的身體,也有專門的人在教他學習和帶他訓練。


  你們去到鳳家肯定也會有這樣的待遇。不過相較於即慶,估計你們甥舅倆日子會更苦一些,你們身體沒事,又精力旺盛,長輩們一定會安排很多事情給你們做,讓你們沒空調皮搗蛋。”


  君臨總覺得鳳家人不會輕易放過雕琢他們倆。鳳聖哲天賦不錯,鳳昀更是刻苦耐勞,他們都是踏實肯幹的人,見到這樣態度端正的好苗子,誰家長輩都會心癢手癢,恨不得親自上陣培養。


  “爺爺說了,之所以支持我們去一趟,為的就是趁著年輕可以開闊眼界,而且技多不壓身,能夠學習到最前沿的知識總是好的。”


  “我以為是即墨和你說的。”


  “少將不怎麽會幹涉我的去留。爺爺和三伯都這麽說了,而且我也希望阿聖可以和你們多一點相處時間,如果我不去,他多半也不願意走。他以前也沒少和家裏人鬧別扭,但總體來說,在我麵前還是很乖的。


  爺爺和三伯都沒有辦法說服他的時候,就隻能是我上陣去和他軟磨硬泡,而且多半時候他最後都會舉手投降。”


  鳳昀是真的特別喜歡鳳聖哲。


  “你和他的緣分要比我們夫妻倆和他的緣分還要深。”


  “那不能這麽說。”


  “他本來就是因為你才活下來的,現在也是因為你才沒有活得太過抑鬱。”


  “姐夫,你再這樣說,我就要懷疑你是不是沒有把阿聖放在心上了。阿聖其實一直非常期待你們倆回家來。隻是因為希望越大,你們又總不回來,所以他才心理落差特別大。不過這兩年他其實調整的很不錯了,他不會像小時候一樣總是躲到床底下去哭。”


  君臨聞言沉默了數息。


  “這個習慣可不好。”


  “他現在已經不愛哭了。”


  “我是說,躲到床底下去,這種習慣很不好。”


  鳳昀有些意外,他像是認真的。


  “三伯之前笑話過阿聖,說他再怎麽樣,也還是姐夫你的兒子,就像你一樣,從小就愛鑽床底下去躲貓貓。”


  “我是因為爺爺要訓練我操控精神力,床底下往往更不容易被人發現,這才養成了不良習慣。”


  “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麽要說這個是不良習慣?小孩子的話,不管是喜歡什麽樣的地點,都是很正常的吧?越是與眾不同的人,往往想法和做法都會與眾不同,不能因為和普通人不一樣,就認為那種怪異是不正常的,更不能就此判斷為不好的。”


  鳳昀覺得自己有必要為鳳聖哲做一下辯護。


  “別激動,我隻是這麽建議而已,反正現在他也不會特意跑到床底下偷懶睡覺。”


  君臨啞然失笑。


  知道他們甥舅倆感情好,但是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感情更加好了。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亂吃飯隻會撐壞自己的肚皮,但亂說話卻有可能會傷到別人的心。”


  “他要是這麽容易因為別人的話就傷心苦悶,說明還太孩子氣了些,就應該多一點接受這種打擊才能夠學會堅強。”


  “姐夫。如果你是外人,就算你說再過分的話,阿聖也絕對不會理你。這不是因為你是父親嗎?越是親近在意的人,對他說的話做的事就越是敏感。”


  鳳昀頓了頓,突然住了嘴。


  是啊,越是親近在意的人,對他說的話做的事就越是敏感。


  他之所以和父親對著幹,多半就是父親做了不好的事情,讓幼年的他無法理解無法諒解的事情。


  鳳昀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來君華兄弟幾個對君豪的態度變化來。


  君華這麽溫潤爾雅的人,似乎一直都對父親不冷不淡的。而君睿呢,對誰都嬉皮笑臉的,唯獨對父親總是惡語相向。君源則是和誰交流都是有問必答,有禮有節,但唯獨在麵對父親時總是沉默以對,仿佛多說一句話都是多餘。


  小時候他察覺到過這樣的場景有些奇怪,但並未深究。現在想來,也許是和君豪做過的不好的事情有關?


  他剛才又特別強調說鳳聖哲在床底下偷偷哭泣的事情為不良習慣,難道他自己也是在床底下訓練精神力操控時經曆了不好的事情?


  而那不好的事情,是和君豪有關的。


  在床底發現了君豪做壞事,能是什麽樣的壞事?

  鳳昀表情變化,心底驀地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突然就想起了幾年前,君睿曾經為了見他和鳳聖哲一麵,特意跑到前線去。當時恰巧叢欣也因公務到了君源所在的部隊。對唯一的表妹,還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特別好的表妹,君睿卻橫眉怒對,惡語相向。


  如果不是君源事先清場了,安排了人都去訓練幹活,可能表兄妹倆的這一場大戲就會弄得人盡皆知。


  鳳聖哲當時在睡覺,所以不知道。他提前得知君睿要來,所以早早就守著,這才剛好看到了那個奇怪的場麵。


  叢欣一言不發地任由君睿破口大罵,由始至終都沒有反駁一句。


  君睿罵了很多難聽的話,但來來去去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你這個不該出生的女人,又因為什麽事情過來?君家被你們害得還不夠慘嗎?我弟弟難道前世欠了你們債?就算真的欠了,他現在也還清了,你怎麽還不由得多遠滾多遠?滾啊,永遠都不要再讓我看見,滾……”


  鳳昀一直都挺喜歡叢欣的,他知道鳳聖哲也挺佩服叢欣。因為叢欣是真的靠著自己過硬的實力與意誌力而贏得了她拚命三郎的口碑。不管是熟悉還是陌生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將她比喻成為女版君臨,而且還是脾氣更好人緣更佳的君臨版本。


  然而君睿知道了這個綽號之後,卻說人們這樣形容叢欣是侮辱了他弟弟。如果不是君源製止,君睿甚至都要去找說過這樣的話的人算賬。


  為什麽呢?


  鳳昀的思維發散著,完全沒有注意到一直沒有現身的鳳山進門來。


  如果這些細節有關聯,那麽最大的可能是什麽?

  君豪出|軌|了?而且對象還是……


  如果是那樣,那麽他姐夫當年是不幸目睹了自己父親……


  鳳昀突然臉色煞白。


  “怎麽了?不舒服?”


  鳳山走到近前,伸手去量他額頭的溫度。


  鳳昀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用力打掉了鳳山的手。


  “小昀,累了就去睡一覺。我們沒那麽快到目的地。這一路上不會停靠什麽星球,會直奔塔姆爾帝國。”


  君臨也發現了他臉色不對勁。


  “好好好……”


  鳳昀語無倫次地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掉頭就跑了。


  “我很可怕?”


  鳳山低頭打量了一下自身。


  “應該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情,之前說話還好好的。”


  君臨將航行模式設為自動。


  “都說什麽了,怎麽將好好的一個人嚇成這樣?”


  “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跟過來。”


  “少主在哪我在哪,怎麽可能不跟過來?隻有跟過來才能夠和她好好相處。就算你不願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危險來臨的時候,我對於她而言,遠比你對於她而言要更為重要。”


  君臨絲毫不為所動。


  “如果你不希望鳳殊將你給趕走,或者留著也棄而不用,最好就不要挑撥離間。我們兩個人的相識相知,遠比你知道的要離奇。”


  “少主懂得的東西和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而且,她一出現,就輕易地奪走了繼承人的位置。被奪取的人非但沒有任何不喜,反而對她一見如故,沒幾天就混得跟親姐妹似的。這說明什麽?少主親和力十足。


  即便我不能成為她的配偶,能夠成為她的朋友,兄弟,甚至是知己,也是很不錯的。我思來想去,這可能是我們三個人都能夠過好的辦法之一。”


  “你不需要有這樣的想法。我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兄弟,更是她的知己,伴侶,她要走的人生道路,始終都有我同行。”


  鳳山聳了聳肩,“所以說了,因為少主目前並不打算拋開你,也不可能離開我,我們就好好相處吧,三人行的路上,這樣才能夠和平些,開心些。”


  君臨皺眉。


  “我想我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鳳山。”


  “我也將話說的很透徹了,君四爺。”


  “你是來挑釁的?”


  “你年紀比我小,我為什麽要挑釁你?你實力遠不如我,我用得著挑釁?”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信不信當真你死我活時,我用一根手指頭就可以碾死你?”


  “那你信不信最後你會聰明反被聰明誤,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君臨絲毫不懼。


  “啊,你是說和你結契了那家夥會保護你?”


  鳳山笑眯眯的,叫了一聲小泥巴,不到三秒鍾,小泥巴就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心。


  “喏,這家夥我使得動。你覺得如果我讓它也加入戰局的話,你還有沒有這種底氣?”


  “我的底氣由鳳殊說了算。她一天不放棄我,你一天就殺不了我。”


  君臨可不是被人嚇大的。他雖然年紀比鳳山小,但也經曆過風浪,怎麽可能因為這一點言語威脅就倒下去?

  “你們的談話我也聽了一些。老實說,我不是很看好你的未來。就算少主堅持,你在鳳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鳳山意有所指。


  “那是我們夫婦需要麵對的問題,和你無關。”


  “少主已經是我們少主了,所以這一點,不會有任何人找你的麻煩。然而死去的孩子所受的屈辱,你覺得我們鳳家人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大長老夫婦可是尋子多年,親生孩子沒有能夠見上麵,那種遺憾與痛苦是永遠都無法消弭的。而幸存下來的三個孩子,是骨中骨,寶中寶。


  然而其中之一卻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連個聲響都沒有,哪怕不是因你而死,但死前或者死後,的確遭受了你君四爺的羞辱,連證據都活生生的,你覺得,我們鳳家人會怎麽看待你?再投鼠忌器,也有的是手段進行懲治,尤其你並不是多好的伴侶人選。”


  君臨臉色終於難看起來。


  “啊,看來被我說中了心事。”


  鳳山居然還在笑。


  “難怪少主隱隱約約地對你有種排斥感。原來問題出在這裏。少主心善,你呢,本性也不壞,結果狠心地將事情做了,事後才發現並不是自己能夠承擔的,現在看著證據,是不是總是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我說了,這是我們夫婦需要解決的問題,和你無關。”


  “怎麽會和我無關?你要是不頂用,我就得頂上。你這不上不下的,我什麽時候才能夠真正解脫?


  老實說,少主這麽神秘的人,我總想要一探究竟。我也是個普通的男人,男人嘛,被激起了好奇心,就會想要去了解,而相處的機會我有多的是。我有種預感,如果你不加把勁將事情給解決了,並且是解決好,你會有麻煩,而我,卻會有危險。”


  鳳山的話是什麽意思,幾乎是一目了然。


  君臨的心刹那間泛起了無數的驚濤駭浪。


  是的,他說的沒錯。很多時候,人都是身不由己,更心不由己。如果鳳山也因為相處加深而動了情,他們三人要怎麽做?

  作為男人,自然會去爭取。能不能爭取到是一回事,會不會盡全力去爭取又是另外一回事。避無可避的情況下,就和身處絕境時一樣,隻能夠置之死地而後生。


  鳳山如果不能不攻擊,這意味著他君臨也不能夠不應戰。


  而她,不喜歡紛爭的鳳殊,很有可能誰都不會選,揮劍斬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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