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流動
鳳殊想要了解更多，但夢夢一下子就把話說死了，雖然它話多，卻是個嘴嚴的，後頭不管她怎麽旁敲側擊，它愣是沒有透露更多東西。
“別問，別問，都說了，以後該你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的，就算想要逃避，不想要知道，鳳珺也會把你提溜過去，讓你身臨其境，自個兒體會去。”
“夢夢，你看，除了初次見麵的時候我們不太對付，現在的相處也還像樣，不像蒙蒙之前擔心的那樣會隨時開打對不對？既然蒙蒙跟我結契了，我就會好好跟它相處，你是它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們以後就不要這麽針鋒相對了好不好？戰場上的事情你不想要跟我說，好，我尊重你的意思，但有關於外域發生的事情，你能不能幫幫我？
如果你也有孩子，你也為人父母，你也失憶了，你也心有所感，你會不會也像我一樣，遵循著內心的聲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到處找找看？”
她嚐試動之以情，可惜夢夢壓根沒被感動到。
“那都是如果，對於你們人類來說，是正常的事情，對於我跟鴻蒙來說，可不是這樣的。我們天生天養，根本不會有自己自然孕育的後代，孩子該來的時候，自己就會蹦出來了，壓根不用我們操心它來不來，我們隻管幫助它渡過最困難的幼崽期就好了，別的我們不管。
還有，我永遠都不會失憶。”
說起這個它有些得意，“以前我不懂，所以造夢跟吃夢的時候還自我混亂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主人教會了我，莊周夢蝶，黃粱美夢，生是生，死是死，生也是死，死也是生，生生死死永遠都不可分離。
人類更是如此，你們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都會有記憶存在，有夢在延續，繁衍的本能刻在了你們的基因裏，所以你們永遠渴望著屬於自己的血脈。那樣就算你們的身體死去，你們的記憶，你們的情感，你們的思想，你們的靈魂，還可以在後代的身上延續，代代相傳，承前啟後，曆史就是你們所有人類的生命流動，記憶流動，夢的流動。
隻要你們人類一直這樣下去，我就不可能死，就算有一日會死，也會腦子清明的死去，我怎麽可能連夢都搞不清楚？我自己就是夢啊。”
鳳殊還是頭一回聽見這樣的觀點。
人的生命在於血脈上的繁衍，在於精神上的延續，生命的過程就是流動的過程。
所有的記憶都是夢，而所有做過的白日夢實現過失敗了的夢想組成了人的記憶，我們所擁有的一切已經完成以及正在發生隨時成為過去的記憶，就是我們的整個的人生。
夢夢可以吞噬人類的夢，可以自主創造逼真的夢，甚至讓人誤以為夢境就是現實，繼而在裏頭生，在裏頭死，真正地影響到現實中的情況。如果它可以依靠夢得以生存，得以自保，得以攻擊，那也就意味著，人類不絕，它的確可以長生，遠比她要活得更為長久。
鳳殊並不羨慕。
上一輩子，他們就有人活成人瑞。百歲人生，已經足夠長。這一輩子，人類的平均壽命據說是五百歲。雖然很多人活不到那個歲數，但壽終正寢的人很多，活過了五百歲的人也不少，據說隻要能夠保持實力上的長進，延年益壽比想象中要容易。
她隻要能夠活到一百歲，這一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原本就是多出來的人生，能夠多活一年，她都該心滿意足的，貪心活到一百歲，已經是她最大的野望。
從前沒有長命百歲，師傅跟大師兄一定懊惱極了，不應該在她學得半桶水叮當響的時候放她下山。
鳳家人也總會在某個刹那，對她感到愧疚的吧？再怎麽沒有交流，她到底也是鳳家的血脈，是唯一的跟他們所盼望的所珍視的活著的男丁，共存在一個空間裏的孩子。在如花般的年齡凋謝，他們也許會後悔把年幼的她送走？
還有驢打滾，她死了之後，他是被人救活了，還是沒多久也跟著死翹翹了？慧山說那是一劍封喉的毒藥，她希望真的有那麽好的效果。
她已經沒有機會再去問理由了，就算有機會，她也不想要知道。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在這片星空下重生，她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鳳殊。她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她，又怎麽會希望他活下去？慧山說過，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既然她在那會兒都死了，他要活了，她上哪兒報仇去？
“咦，你的夢怎麽這麽奇怪？不對，不是夢，是記憶。奇了怪了，怎麽穿的服裝這麽古老？現在外域有這麽奇怪的星球嗎？不對啊，這麽落後的文明，不應該開放的才對。”
夢夢突然出聲，將鳳殊的思緒從遙遠的過去裏帶了回來。
“我說過了，不要隨意窺視我的想法。這非常不禮貌，讓我覺得不舒服。”
“我也說過了，我不是人，可不會遵守你們人類的禮儀。
再說了，我又沒有窺視你，是你自己不加防範，讓記憶跑出來的。我要真想打探什麽，直接在你腦子裏一轉，不說十成十，**成總能夠拎出來，怎麽樣，想不想要知道你自個兒小時候有沒有尿床啊？”
鳳殊對年幼的自己不感興趣。
“雖然我拿你沒辦法，但是夢夢，就算你相對於我來說，算得上是長生不老，還一直都會保持腦子清醒，可以理智地生活，你也不可能沒有天敵。積點德吧。”
她發現自己說的話有些多了，相較於從前的沉默寡言，對上兩隻獸，尤其是不請自來的這一隻，她的話真的不算少。
“嗬，天敵？我可是天生天養的，天不收我，誰敢收我，誰能收我？！”
夢夢從她的身上飄了出來，黑影在她的眼前聚攏，張牙舞爪。
鳳殊看著它，沉默了半晌，朱唇微啟，“鴻蒙。它是你的弱點，等同於是你的天敵。”
天敵，幸許從一開始就是上天注定的，隻不過有些帶著怨恨而來，有些卻打著愛的名義。